《鬼迷心窍》义和观

7、第六站

　　“那谁。”

　　“对就是你，过来记录。”

　　扎着高马尾的学姐将一个黑皮本递给赵绵，说，“就是记没带校牌，懂了没？”

　　赵绵将本子接过来，看了眼上面印的字，朝学姐点点头，说，“知道了。”

　　学姐满意地嗯了一声，转头走了，长长的发尾划出一圈弧线。

　　赵绵抬头朝四周望了望，都是一些生面孔，她好像，一个也不认识。

　　略无聊的低下头，把本子上夹着的签字笔拿下来，握在手里，然后对着空白的纸发呆。

　　也不知道陶子玥是怎么办到的，今天早上的执勤表，她的名字刚好被划掉了。

　　“老师好！”

　　他们齐声喊起来，姗姗来迟的副校长朝他们点了下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门卫室。

　　“操。”

　　赵绵听到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咒骂，她诧异转过头，朝他看了眼，是个很高瘦的男生，鼻梁上架了一副很厚的眼镜。

　　见到赵绵望过来，他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对她笑了笑，“我骂地中海呢。”

　　他口中的地中海便是进了门卫室的副校长。

　　“自己倒是进去吹空调...”他又补充了句。

　　赵绵给他一个表示理解的微笑，便转过头继续盯着手上的本子，今天太阳挺大，晒上来也实着有点辣，不过好在，她站着的地方刚好有一小片影子。

　　早晨七点，进校的学生还是零零散散的，但站的时间长了，便到了进校的高峰期。

　　校门口越来越热闹，汽车，人群，好像一瞬间都堵在了一起。

　　骑自行车，电瓶车的，在离校门口一米的黄线，都要通通下车，然后推着它们慢慢走进校园。

　　当然，也有例外。

　　“嗨～baby！”

　　陶子玥一手搂着前面窦太保的腰，一手朝着赵绵用力的挥，伴随着她嘹亮的嗓音，几辆金属炫的电摩“刷刷”滑进大门，经过一个漂亮的转弯，完美的斜绕过中央的雕像，轮胎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他们开的飞快，虽然已经看不到身影，却依旧听得见他们传来的欢呼声。

　　这群人，放肆，嚣张。

　　是青一高最招摇的“风景线”。

　　“小兔崽子们给我等着！”

　　保安跑到雕像前，喘着大气，抡着警棍朝着他们的背影大吼，只差没有捶胸顿足。

　　赵绵耳边又传来一声嘲讽，“每天都说一样的话，他就不累么。”

　　...

　　没错，还是那位兄台。

　　听他说，他已经在大门口站了快一个月，原因就是他没管住自己的嘴，在校领导检查的时候，没有管住那张嘴...

　　对他的遭遇，赵绵想不出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

　　“喂！你的校牌呢！”刚刚铩羽而归的保安，凶神恶煞的提着一个人的衣领。

　　“没有？给我登记去！”随着他一声吼，那人踉跄了几步，拐到赵绵面前。

　　赵绵头也没抬的问道，“几班叫什么？”

　　头顶却传来一轻声，“绵妹妹，是我！”

　　很熟悉的嗓子，让赵绵一下子就抬起了头，入目的便是刺猬般的脑袋，炫彩夺目。

　　“李玮伟？”

　　这个被抓到的学生，很不巧，是他们班上的同学。

　　“喂！快点说班级名字！”保安很不满意李玮伟的磨蹭，又朝他吼了一声，抡了两下警棍。

　　“三班，周飞扬。”李玮伟面不改色的胡扯，顺便朝她挤眉弄眼。

　　赵绵看了看虎视眈眈站在旁边的保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吧，也不知道这个周飞扬是哪个倒霉鬼...

　　“李玮伟？你小子又没带校卡！？”就在赵绵提笔要在纸上写上班级要写名字的时候，身后突然传过来中年男子的声音。

　　迎面走来的，是由教导主任领导的，一众学生会干部方队。

　　教导主任“呵”了一声，“你又被记名字了！”边说边看了一眼看赵绵手上的本子。

　　空荡荡的一页白纸上，孤零零的写了一个203，以及半个木字旁。”

　　“你小子不是七班的？”教导主任皱眉抬头看了一眼李玮伟，又扫了眼赵绵的校卡，问道，“你也是七班的？”

　　赵绵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额角开始慢慢沁出了细汗，教导主任又是提高音量，“问你话呢！”

　　天气好像突然就热起来，赵绵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越来越烫，可背上却愈发的凉。

　　她低着头，不做声，指甲紧紧的抠着牛皮封面，手还在止不住微微的颤抖。

　　“季洋。”

　　“会长？”

　　“名字记下来。”

　　赵绵垂下睫毛，掩住双眸。

　　这是种什么感觉呢，就像是一场考试，你在作弊，不巧的是，你刚好被抓了。

　　你对即将到来的处罚感到不安与恐慌，但更害怕的，是目光，和眼神。

　　是所有人盯着你的目光，和哪怕你低着头，也能感到的眼神。

　　那就是一道道磨得尖锐的钩子。

　　不知道是因为许夷希的话，还是要检查的地方太多，教导主任只丢下一句，“下次别再犯了。”就带着身后一众干部去往下一个执勤岗。

　　等他们浩浩荡荡的离开，赵绵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像是历经浩劫一般，努力平复自己死后余生的心情，但李玮伟就很轻松，懒懒散散的靠着墙壁，抱着书包罚站。

　　不好意思，他习惯了。

　　“你算好的了，上次我漏记一个人，被死老头骂了快一节课。“赵绵旁边的厚眼镜哥看她脸色苍白，遂安慰她。

　　赵绵朝干干的扯了扯嘴角他笑笑，“那个....”她顿了顿，问道，“记下名字之后会怎么样啊？”

　　厚眼镜哥推了推眼镜说，“不会怎么样的，就是晚上留下来打扫包干区。”

　　赵绵......

　　“校牌没有的，去登记。”保安又在无意间抓到一个没带校牌的学生。

　　“班级姓名。”赵绵有气无力的问。

　　“七班，李玮伟。”

　　.....赵绵已经没有勇气抬起头去看没面前的“李玮伟”了。

　　“我在这儿呢兄弟。”李玮伟蹲在墙根开心的挥手，招呼他的朋友，然后笑呵呵往他肚子上捅了一拳，“就知道你他妈报老子名字！”

　　“操，你他妈没报老子名字？”

　　赵绵摁了摁笔盖，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这位应该就是周飞扬了...。

　　------

　　青一高每个教学楼旁边的区域的卫生都由各个班级承包，但远离教学楼的篮球场旁的那两条小路却是由学生会管理。

　　带着红袖章，拿着大扫帚的几个学妹见到赵绵和李玮伟两人都很高兴。

　　能不高兴么，有人替自己做值日来了，笑嘻嘻的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结着伴跑回教室，在路边上还留了两把扫帚给他们。

　　“妈的，老子这一个礼拜全他妈送给这些狗叶子了！”李玮伟甩着扫帚，搅那堆散落在道上，沾了泥，裹做一团的落叶。

　　一个礼拜....都在扫叶子....难怪这几天放学赵绵都没有见到李玮伟，原来陶子玥口中的“小天使”是这个意思。

　　【“李玮伟？他现在可是天天当小天使。”出自陶子玥原话。】

　　李玮伟自言自语的骂了一通，从教导主题骂到坑爹的学校制度，还不过瘾，想找赵绵一起来骂，却发现赵绵已经默默的扫了快一篮子的落叶了。

　　李玮伟眯细了眼睛，她离他有点远了。

　　两排香樟树下，她显得格外小，露出来的半截手腕比握着的扫帚柄还要细一圈，几乎给人一种她还没扫帚重的错觉了。

　　李玮伟拖着扫把走过去，“是我害了你啊早上，对不起啊。”他对赵绵说。

　　赵绵摇了摇头，说，“没事。”

　　她没有怪过李玮伟，玩忽职守是她的错，怪不了别人的。

　　她说完便又继续扫落叶，没有再说话。

　　她这幅沉默的样子在李玮伟看来呢，就是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在生他的气，却因为同学友谊不愿意发作。

　　于是，少年的愧疚感一下子就上来了，毕竟，如果不是他，人绵妹妹也轮不到来干这苦力活儿。

　　想到这点，李玮伟崛起了，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飞快的扫起了落叶，关于扫落叶这项技术活儿，不瞒你说，他早已熟能生巧...

　　赵绵目瞪口呆的看着李玮伟飞快的将一大片的落叶扫在一起，瞬间装篮，又飞快的开始下一篮。

　　她没想到，自己的沉默有这么大的效果....

　　她之所以不想多说话，是因为这扫帚太大，力气很难掌控，扫起来很吃力，又吃力又费力，她只想快点扫完然后可以回家。

　　虽然放学的钟声已经敲过，但篮球场地上依旧围了一圈的人，有的坐在石凳上，有的索性就站着，三三两两的看这一场课后的球赛。

　　“会长接球！”

　　喊声还未落地，篮球便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稳稳的落在少年的手中，他随即闪身晃步绕过拦截，轻盈一跃，手下的叫一个，快，狠，准。

　　“呜呼！干得漂亮！”

　　“继续继续！快！传球！”

　　因为一个漂亮的扣篮，让哄闹吹哨声瞬间点燃了起来，一阵亮过一阵。

　　欢呼传的很远。

　　枯垂下的香樟叶在卷曲颤动，那是一双双含情凝睇的少女情眸。

　　“呯。”

　　竹柄从手中滑落，敲在青石板上，声音又清又脆。
　　赵绵怔怔地望着前方的篮球场，甚至连扫帚落地都没有意识到。

　　她的眼神紧紧追随那抹身影，汗水与白衬衫。

　　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

　　也是真的，有人生来便是要如彩虹般绚烂......

　　如彩虹，如骄阳，少年挥汗如雨，声声篮球的敲击，是渐快的心跳。

　　场上的男孩，场外的女孩。

　　于是，少女情怀就在这一刻，静静地，鲜活地，升腾漫溢。

　　然后歪歪斜斜、高高低低地快跑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期慢热～
慢慢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