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义和观

31、第三十站

　　太阳很大，似乎一点也没有要沉下去的样子，黄昏的余辉均匀的洒在路两边的梧桐叶上。

　　即使七年过了，这条路上的梧桐依旧有青市最美的颜色。

　　不知不觉里，赵绵发现自竟然走到了青一高所在的区街。

　　看着对面几个硕大的隶体字，赵绵不禁有些哂笑，她这是在大白天梦游了么？

　　却又像被什么力量推动，让她径直穿过马路，站到了青一高的大门口。

　　门口立着保安。

　　这是个年轻的保安，有着当年那个凶神恶煞老保安所没有的朝气。

　　赵绵朝他微微一笑，不知道是赵绵长得实在是善良可欺还是什么，这位年轻的保安她径直走进去也只是一愣，并没有拦住她。

　　赵绵不禁想起她们当年那位凶神恶煞的门神，人称外号“光头”保安。

　　永远板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站在门口检查她们的校牌校服，仪容仪表。

　　却又会故意推迟拉铃，让小心翼翼过马路的学生不因为害怕迟到而放弃张望来往车流。

　　似乎有些怀念呢。

　　今天是周末，在校的学生不多，有也应该回了教室自习，所有赵绵便悠哉悠哉的无人打扰的在安静的校园里逛了起来。

　　拐过几道新浇的路，她就看见了那座隐约在旁边越长越茂的老柏树后的图书馆。

　　在现代各种建筑组成的城市里，青一高显得愈发沉静，而这座图书馆像是光怪陆离里的一抹书香。

　　赵绵想也没想，便走上了台阶，推门进去。

　　前台的阿姨却没有变，只是多添了白发，赵绵朝她点了点头，便取了一块书板走去了二楼。

　　带着老花眼镜的阿姨不觉眯细了眼睛，似乎想仔细的认清这个姑娘，却根本想不起她的样子。

　　她每天见的人太多了。

　　赵绵放轻了脚步，每一步走的都格外的小心，唯恐自己的高跟鞋打扰了这肃静的氛围。

　　赵绵在一张桌子前站定。

　　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上桌角，随着脚步，从这一边一点一点的滑到另一角，指腹感受着它的变化。

　　书架变了，冰冷的铁皮柜取代了木书架。

　　窗帘变了，纯白的窗帘被百叶窗取而代之。

　　唯独没变的，是她的记忆，和那颗常青树，风用它的枝干记录着岁月。

　　多久了？

　　她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

　　赵绵已经不记得了。

　　似乎自从她转学之后，就再不曾踏足过，她想起有一次杂志社有意让她来这里取材，可被她拒绝了。

　　那是真的没有来过这里了。

　　而在这里，她撞进一个人的眼睛过，澄澈，凉漠，那是高于她灵魂的个体，让她永远仰视。

　　赵绵拉开位子，慢慢的坐了上去，然后将右手摆到左手之上，端正的坐着，似乎回到了那个众人皆醉的数学课。

　　余辉的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一道又一道有着黄晕的阴影。

　　“哎，你知道《孔雀东南飞》里孔雀为什么不往西北飞呢？”

　　赵绵支着下巴，侧着头问她身旁写字的许夷希。

　　许夷希从笔记里抬起头，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向下瞥了眼，赵绵快速合上摊开的书，豆绿的书皮上写着《民国奇闻》。

　　然后赵绵又将下巴抵在手掌上，眯着眼看他，眼里的跃跃欲试，她想考住他。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约定。

　　却没想许夷希只是笑了一声，手上的笔微微的敲了敲桌子，看着她淡定的说，“因为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赵绵瞪大了眼睛，忘记了支撑下巴的手掌，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而许夷希想也不想就抬起手往她额头弹了一下，他们的游戏规则。

　　赵绵捂着额头，不敢置信的问他，怎么又知道。

　　“语文书上有，是不是呆？”许夷希哼笑出来，边说，边又拿笔在她头顶敲了一下。

　　他似乎敲上了瘾。

　　赵绵当时只有从内而外的不服气，发誓要找出他不知道的文学哽，挫一挫他的锐气。

　　可如今的赵绵却只觉得记忆里的少年是那么的无所不知。

　　她想不出几十年前的陆侃如在巴黎举行的博士辩答会上面对这样刁难问题。

　　但她却能从许夷希的身上想象出他不假思索说出答案的样子是怎样的风采。

　　她和许夷希的文字游戏向来都是她输，却在最后一次，她赢了。

　　她写给他一句话，可他却猜不到。

　　赵绵低下头，将脸埋进臂弯里，她眼睛疼，针扎一样。

　　“即便世上一切的初见都变成了陈年旧事，也请勿在记忆中抹杀和篡改，今天，你闪闪发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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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青一高逛了快有一个钟头，走出来的时候连晚霞都要不见了。

　　口袋里的手机叫了起来，熟悉的铃声响起来。

　　“喂，妈？”赵绵接起来放在耳边。

　　是祝立梅。

　　“绵绵，是妈妈呀，你下班了伐？回不回家吃饭？”祝立梅抱着电话絮絮叨叨的说，一边不断的给赵父使眼色，“爸爸也想你了呀。”

　　“还有呀，今天姐姐也过来了哦。”

　　电话里祝立梅的声音不断，赵绵只能干干的“哦”了几声，说，“那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她也没有再走去医院，只随手拦了辆出租车，报了自己家的名字，便闭目养神起来。

　　赵绵拿着包在小区里走着，在一排排几乎同样的别墅里找自己的家。

　　没错，她有点陌生，因为前几年搬出去之后便也不常回来，尤其是她家原本的房子拆迁之后。

　　忽然，赵绵停住了脚步。

　　隔着两棵树，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深栗色的大波浪，窈窕曲线的身段，仅一个侧影就透着无限魅惑的——她姐。

　　赵绡。

　　以及...

　　一个男人。

　　赵绵忍不住眯了眯眼，从后面看，很魁梧，也很高，她姐有一米七，还穿了高跟鞋，但站在这个男人身边却显得小鸟依人。

　　出她意料之外的，是他们竟然一起走进了家门。

　　赵绵讶异的张了张嘴，也加快了脚步，却还是刚走到家门口就就听见里面的一声怒吼。

　　以及噼里啪啦的一阵兵荒马乱。

　　她站在门前的楼梯口，准备走上楼梯，却撞上了迎面下来的人。

　　“嘶—”赵绵往后退了两步，手捂上额头，她刚刚撞上的是堵墙么？

　　“抱歉。”

　　头顶传来一声很低沉，很低沉的声音。

　　低沉而富有磁性。

　　赵绵抬起头，却碰上一道极其锐利的眼神，她又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出于对自我保护的直觉。

　　“没事。”赵绵说，并往旁边退了两步，给男人让出了过道，直到他离开，那股压迫人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赵绵这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刚刚的楼道里真的是太压抑了。

　　即使她只看了个大概，但那男人给她的感觉只有一个，慎人。

　　他左眼带着一只眼罩，露出一只深不见底的眼睛，浑身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像豹子。

　　不是关在动物园的铁笼的那种，而是像cctv的动物世界里驰骋在非洲大草原上的猎豹。

　　身体隐藏在杂草里，只透露出闪着野性的竖瞳，那里充斥着，是嗜血的光芒。

　　刚刚那个男人，则也是如此。

　　不对！

　　等等——

　　赵绵突然睁大眼睛，停下了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看早已没有人的楼道。

　　她想起来了！

　　也许，她见过这个男人！不是刚才，而应该在更早之前，更早之前。

　　赵绵眯了眯眼，食指轻轻碰了碰掌心，在她的高中时代，有关于这个独眼男人的记忆。

　　早就提过，当年和青一高吓死人的一本线录取率相提并论的，还有校园里最难逾越的阶级对立，既然有了这样的对立，那存在校园霸凌也便一点也不奇怪。

　　赵绵唯一次被人堵在小巷里，也是在青一高的那半年。

　　带头的女生她不认识，但她认识站在带头女生旁边的另一个女生，是陶子玥曾经在她面前提过的，姚梦琪。

　　“每天扒着A班的窗来给你家大会长送奶茶噢。”

　　陶子玥不止一次的在背后骂这个女生，臭不要脸。

　　赵绵当时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收到霸凌居然是因为许夷希，但即使想到了也不在意，因为扒窗找别人男朋友的不是自己。

　　她记得她那时候表现的很淡定，只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并不说话。

　　而那个男人却在那时侯突然出现了，他今天穿的西装还略显稳重，但当时...他上身仅一件工字背心，说不清楚的图腾刺青印满了整条手臂，再加上一只眼罩，和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

　　吓跑了她面前的一圈太妹。

　　他却一直跟在她身后，起初赵绵以为他是当地的地痞，以为自己这次是真的死定了，但他却也只是沉默的跟着她，直到她走出小巷，看见明亮马路，他才离开。

　　赵绵便知道，他没有恶意。

　　只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和她姐姐...

　　因为下一个冲下来的，是赵绡，高跟鞋踩的很响，每一步都似乎要把楼梯踏碎。

　　比起刚刚那男人深不可测的冷漠，赵绡则是怒气冲冲。

　　愈发明艳的一张脸上，有着怒气，也有着泪痕，红唇紧紧抿着，抿成一条直线。

　　红艳艳的，血一样的颜色。

　　这样的赵绡，有着她从没见过的脆弱。

　　这一刻，赵绵恍然了，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止她一个人在情感深处挣扎。

　　因为呐，

　　这是爱，

　　因爱而成的种种，都将在一生中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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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被后台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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