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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三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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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的纸上有了一道墨的痕迹,颜色深得像不见底的深渊。
许夷希看着她,她低着头,手抓着笔,紧紧的扣着,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她挺翘的鼻尖,以及温柔的发旋。
“你在想什么?”许夷希依旧撑着下巴,慢慢的开口说道,很平常的话,只是语气淡得不成样子。
让人听不清他的情绪或喜怒。
但赵绵知道,他生气了。
许夷希的情绪和他本身的形象很像,漠然而内敛、或者说是内敛的沉默,听起来很绕,但却确实如此。
赵绵有无数次撞进他的眼里过,也有无数次见过他的眼睛,他的瞳仁的颜色没有亚洲人独有的深棕色,那几乎是很淡很淡的咖色,于是显得他那双眼睛格外的干净。
太干净了,干净的像澄澈透明的水晶,可当你透过那层玻璃光,仔细的望进去,你就会发现,他的人就像他那对眼珠子一样,乍看表面起来丝毫澄澈一片,可实则却是很深很深。
有让人望不透的深灰。
也就只有在他愿意的时候,才稍微透露出那么一点的零星。
而现在,很显然的,他又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了。
赵绵赫然松开了自己紧握的手,水笔“咔”一声磕在浅白色的桌上,她默默地将笔摆正,轻轻地说,“抱歉...”
许夷希垂了垂眼,睫毛遮掩了他眼里过分深色的情绪,赵绵只能听到他笑了一声,凉凉的哼笑。
“赵绵。”他开口,喊了她的名字,便又顿了顿,直到她慢慢将目光投过来,才接着说,“你知道,你每次说抱歉的时候我在想什么么?”
他在想什么?她怎么知道。
赵绵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的下巴正朝着左面摇,却被根带着凉意的手指搭住,望另一边带去,她眼前出现一张放了大的容颜,下一秒,他的唇便贴上了她的唇瓣。
和他的手指一样,他的吻也是冰凉的,带着凉凉的寒意一寸寸侵略她的唇舌。
赵绵的心跳一下,比一下重,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膛,挣破一切的枷锁,她几乎忘记了挣扎,耳边是他均匀的呼吸和心跳,鼻尖是属于他的皂香,他离她这么近,从指尖开始,酥麻感一直延续到脉搏。
比起那不久前那个像暴风雨一样暴戾的吻,这一次,许夷希格外的认真,他像是是在慢慢的临摹她的唇,也仅仅是唇。
这甚至不能说是吻。
仅是一个唇与唇的触碰,却也让她感觉自己踏步在云层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许夷希停止了触碰,慢慢的离开了她的唇,但与她的距离,恰一指甲的大小,他的凉凉的气息在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上轻轻拂动,赵绵的手指愈发的酥软,小指无意识地在露出一角的纸上刮动,摩挲着粗糙的纸面,一如他的临摹。
“现在知道了么?”许夷希幽幽的开口。说话时薄唇上下张阖,无意外的擦过她的鼻尖,他边说,带有凉意的手指从她的下巴滑上她的面颊,拇指轻轻的,带有怜意的,抚摸着她的半个酒窝,以及那浅浅的红霞。
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啊,赵绵说不出来,也形容不出来,她只知道,她的心脏在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下一下地说着,她完了。
赵绵低低地嗯了一声,很含糊,她往后退了退。手抓紧了那一张纸角,她垂下了眼,不敢去看他。
许夷希轻轻动了动手指,他只捏住了一团空气,笑了笑,放了下来,手肘搭在桌上,他朝墙上看了一眼,开口说道,“到时间了,我们该走了。”
赵绵点了点头,立刻站了起来。
她要是这时候还纠结“我们”两个字,就不是呆,而是造作了。
她动作很快,马上就收拾好了资料,抱着资料站到了门口。
许夷希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的整理东西,站起来朝她开口道,“不会迟到的。”
淡淡的语气里充满了笑谑。
笑她动作太快了么?
赵绵没有说话,却压下了门把,踌躇似的走了出去,她现在只希望可以过来一阵风,吹散她的燥热,吹散着小小空间里的淡淡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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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模拟赛的地方定在原本话剧社的排练室,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不过徐鸣还没到。
许夷希推开门的时候,排练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哪怕他们在各自的讨论,但却还是同时的将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这就是许夷希的力量。
这就是他在青一高无言的地位。
但随后进入他们视线的女生,却是他们几个中最籍籍无名的似乎。
她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就是白,那种不红润的白,不见日光的透明感,以至于给人的第二感觉就是她很弱不禁风。
她跟在许夷希的身后,离他一步远,与他有着说不出默契,看起来格外的和谐。
陶艺坐在桌上,垂着两条腿,正晃着皮鞋,看到他们,挑了挑眉。
沈芷夏站在陶艺身后,拧紧了细眉,看着他们走到位子上,中间隔着一个位子坐下,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虽然学校的论坛里对他们的讨论五花八门,但真正相信的却没几个人,大多数的人宁愿相信这个不知名的女生是许夷希的某个亲戚。
不管他们怎么想,很快徐鸣就掐着时间到了排练室。
他也没多讲,直接站到最上面,手往两边划了划,示意他们分开站。
许夷希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袖子,往旁边瞥了一瞥,发现赵绵没有什么动静,她目光涣散的盯着一叠资料,明显是在发呆。
他曲起好看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赵绵猛得抬起头,就与他对上了视线,她又感受到了莫名其妙的灼热。
而许夷希显然没有她的多愁善感,他理所当然的领着回了神的她朝正方的桌子走过去。
赵绵也乖乖的跟在他的一步后,就像他们进来时的模样。
沈芷夏看了他们一眼,便匆匆低下了头,摆弄着手机。
“好,那我们就长话短说,现在开始。”徐鸣拍了拍手边的桌子,“现在请正方一辩先发言。”
正方的一辩毫无悬念的是许夷希,他站起来,手自然的背在身后,眼睛直视着前方。
“我方的观点是出国留学利大于弊。”
“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探讨这个问题,更多的是想了解出国留学是否对个人发展具有更多积极影响。当今社会信息全球化,出国留学的选择也趋于多元化...所以说,出国留学的弊是可以避免的,但是他的利却无可取代。”
许夷希的嗓音很清澈,说话的时候,像泉水流淌在小径上,漫过浅浅的草地,像一颗露水,打在清晨里第一株展开了的叶脉。
接近两分钟的发言,他几乎没有停顿,脉络清晰语言流畅,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桌面上的资料。
徐鸣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没有接触过这个天之骄子,但现在看来,的确有超越常人之处。
“反方一辩。”
陶艺马上站了起来,头微微仰着,嘴角也上扬着,该有的气场一点也没有少。
“我方认为毕业生出国留学弊大于利。”
“首先发展心理学研究表明毕业生在心理上正是解决自我熟悉时期的钟摆时期,在此关键时期,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相对联系和稳定的社会文化环境....而出国留学带来的环境突变。”
“嗯...则会造成自我迷失与决策混乱,带来心理失衡和行为失范,不利于成长。”陶艺说完大口的喘气,她说的时候努力让自己不停顿,却还是做不到许夷希的那种侃侃而谈。
但已经算是很好了,徐鸣也同样点了点头。
因为有前面两位发挥的格外优秀,之后的自由辩论也就显得格外的针尖对麦芒了。
也就是在自由辩论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赵绵,居然有很清晰的推导脉络。
她现在已经第二次将陶艺引入自相矛盾之中。
陶艺该有的自信与气场被突如其来的矛盾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但好在常年的优越感让她很快稳住了自己,再次唇枪舌剑的反击了过去。
她的话很尖锐,“出国留学最大的弊处则在于对自身文化的流失,这同样可以引申为这是对民族传承的放弃!更可以认为,这是对一个国家的背弃!”
她说掷地有力,每一个感叹号都充满了杀气。
很显然,赵绵招架不住了。
“在这里我想请问对方辩手一个问题。”一直在静静听赵绵发言的许夷希突然开口道,“你如何看待法国哲学家马尼翁提出的吸收外来文化?”
陶艺愣了愣,她没想到许夷希会开口参加自由辩论,但也只是一愣,立刻开口道,“我认为,他的依据是建立在传承自己名字....”
“抱歉,这个人是我杜撰的,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马尼翁的哲学家。”许夷希打断她的发言。
“由此看来,对方辩手对世界文学史了解的似乎并不多,那么请问,对方辩手又是用什么样的立场来将吸收外来文化名族化呢?”
他话语落下,陶艺的脸色变了几遍,从红到白,再到紫,徐鸣却饶有兴致的拍起了手。
不错,真不错,这样的辩论才有意思。
“还是你厉害。”结束后,陶艺对着许夷希说,她这次甘拜下风,技不如人而已。
许夷希也不在意她的夸赞,淡淡地道了声谢,便转过头去看赵绵整理好资料了没有。
“阿夏,你觉得他们看起来怎么样?”排练室里的人走后,陶艺突然看向沈芷夏问道。
沈芷夏下意识地关了手机,抬头“啊?”一声,“你说什么?”
陶艺摆了摆手,“没什么,走吧。”
她都要出国了,还在意这些事做什么呢?
只是她没想到,将他们青一高的神话拉下神坛的居然会是这么一个软绵绵的女生。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