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和龙和魔王》四四四四

31、亡者与生者

　　黑暗的室内，魔法灯源照亮了书桌。

　　书桌一边是莉莉丝，此时的她不再是萝莉体型，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脚踏入了少女期；另一边正是魔王，这个家伙样子变化很大，俊美的青年脸上不见了少年的稚气，线条分明的五官组成一张迷人的脸，任谁看见都会夸这是个漂亮的小伙子。

　　那个跨越了十年的赌约在一片低迷中收场，作为赢家，魔王自己都不开心，那么其他输家就更不可能开心了。

　　更何况，一号二号的死讯冲击很大。魔王的近身侍卫向来是顶尖的高手，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永夜城的偶像，这一下子就死了两只，基本上没人会没心没肺的高兴。
　　就连出门必被问“您现在还行吗”的三号都没心情去高兴。
　　他宁愿自己仍然被众人关注，也不想用这种消息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

　　可惜，事实无法改变。

　　魔王只能看着空旷的房间被金币填满，兴致缺缺地将小龙扔进去，然后封上了大门，转眼就回去了自己的书房。

　　二号曾想过的奖金到底是拿不到了。

　　他已经死了。

　　死亡从来都不仁慈。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就算伤心仍在，到底还是被冲散了不少。

　　起码此时的魔王并不是为了这个而忧郁。

　　魔王想着自己的小金库，又想了想在金币堆中打滚的某只龙，再想到毫无音讯的某只鱼，心情更加低落。

　　“艾达……”

　　还不等他叹息出声，一边负责讲课的老师终于忍不下去了。

　　“在发什么呆呢！”莉莉丝掀起一本书直接拍过去，红眼瞳闪着怒火，“说了多少次了，上课就给我专心一点，才一小时不到就发呆了十次你是要闹哪样！”

　　魔王很随意地歪了歪头，还看着窗帘缝中的光出神：“艾达怎么还不联系我……”

　　他看起来像是完全没听见莉莉丝说话，可把恢复年轻外表的女巫给气了个够呛！

　　飞出去的书落了空，在地上无辜地翻滚了几下，封皮翻折朝上，下边书页被压得凌乱，‘北大陆历史深入讲解——莉莉丝’几个手写的狗爬字暴露在空气中，引来暗处几声嘀咕。

　　八卦四人组终于获准随时跟在魔王身边，但还是一如既往地管不住自己的本性。
　　五号晃了晃身体，疑惑：“莉莉丝不是活了一千多年吗，字怎么这么丑。”
　　六号：“不是说了，她一直只做药，又写字，当然丑了。”
　　七号不说话。
　　八号转了话题：“说起来，前天的职位掉动后，谁接了一号二号的班？”
　　六号：“三号和四号吧？我那天也请假了。之前那些日子三号根本不敢出永夜宫门，这职位来的刚好。”
　　八号：“是吗？我听我老婆说咱们老家来人了，来的还都是亡灵系高手。”
　　五号六号：“南边来人？不是吧，咱们都多久没跟那边联系了？”

　　就在这几只聊得正开心的时候，一只半透明的脑袋突然从上边的天花板中探出，悠悠地问好，差点没把这四只给吓掉下去。

　　“看起来你们聊得很开心啊。”二号笑眯眯的，透明的身体只有一半出现的天花板下，腰部以下仍在天花板中，特像一个重口味的装饰，“虽然陛下已经允许你们充作暗卫，但竟然八卦得这么器张……看来你们真的很喜欢给莉莉丝当实验品？”

　　七号战战兢兢：“如果没人告密的话，她应该不会知道吧？”

　　“幽灵的日子可是很难熬的呢。”二号故作忧伤，随着话音的降低，他的外表也渐渐开始变化，“一难过，我就想起来不好的事情啊，然后为了更开心，我就想去跟侦测系聊聊天呢。”

　　魔法研究院的直属领导正是莉莉丝。自新的预言出现后，每日汇报就成了侦测系的固定任务。

　　如果二号过去告密，相信那只眼镜仔肯定不会隐瞒直接上报，说不定明天他们就要落入下边那只的手中了！

　　“别！”四人大惊失色，就差花枝乱颤，“别啊！咱们都是同事，做事不要这么绝！”

　　七号的面色犹为不妙，一副几乎要吐出来的样子。

　　二号此时已经变成了能打马塞克的样子，太恶心了就不讲了。他顶着可怖的脸，阴惨惨地笑着：“可是我死了，你们活着，怎么能算同事？不如你们来陪我吧……”

　　阴冷的感觉弥漫开来，配上这张限制级的脸，还真有点效果。

　　五号六号八号接住了七号软倒的身体，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维拉德大人，请不要再玩这一套了，吓到七号能有什么成就感？”

　　“一个亡灵是很寂寞的。”维拉德捧心叹息，总算重新变回了人形模样，“啊，你们知道日夜感觉情感消失会是什么心情吗？我竟然想不起来我爱情的温度，我的芮瑟，为什么不肯留下来……”

　　说着说着，他突然又消失。

　　“神经，估计一个人做鬼太寂寞了。”五号感慨道，“没有老婆就是孤单。”

　　“不。”八号收了笑意，“以后还是小心点，别在他面前提一号。亡灵……他们是没有情感的，而且他们自己也最讨厌这点。虽然现在莉莉丝手头有制约，但保不齐出什么岔子。”

　　“别乌鸦嘴！”
　　这是清醒的两只的唯一感想。

　　如果死亡没有任何代价，怎么会让生命警惕？

　　亡者从来都不是生者。他们看起来会思考，会说话，会像以前一样开着玩笑一起打闹，可是他们已经不是活着的他们了。

　　因为有记忆，能看到过去的自己是多么开心，过去的生活是多么美丽，所以才会对这冰冷的现状而失望，甚至愤怒。成了幽灵，灵魂就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破袋，所有美好的情感都会渐渐流失，抓不住。

　　在这种情况下，负面的情绪不断累积，最终只剩下一个只想破坏只想毁灭的疯子。除非亡灵受到契约奴役，但作为代价，他们会渐渐消失掉自我意识，也会失去重新进入轮回的机会。

　　二号选择了留下，他想看到圣战结果，想看到海因里希儿子的最后；一号选择了离开，进入亡者该去的地方。

　　感情的消失早在死亡的那瞬就开始了。

　　“说起来，竟然真的有人能死而复生吗？”五号想起来了魔王之前抽出的记忆，“复活，不是说根本不存在吗？那个光明圣女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就是亡灵吧，”八号拍拍七号，见拍不醒，干脆直接给他灌了一瓶药，“看她的样子，跟那些麻木的亡灵没区别。只不过她可以算得上活着的亡灵？啧，更同情她了，活着还得不到快乐……”

　　八号今天说的东西太多了，身人八卦组同伴，其他清醒着的两只不得不惊讶。

　　同为八卦人，这货怎么突然就比他们多知道这么多东西？不就是请了一天假嘛！

　　“你老婆不是喜欢玩骷髅吗？怎么这么了解幽灵的事？”

　　“呵，”八号露出了骄傲的笑，“一群弱智，所有召唤物都是要先召出灵魂再召出身体的，我家希尔可是顶级亡灵法师！幽灵是什么？那就是不在亡者之域的灵魂而已。”

　　不提上边两只对总是独守空房的家伙的反击，下方的莉莉丝看了眼魔王，真是愈发恨铁不成钢。

　　这家伙的脑袋里是不是只有爱情？真是够了！

　　“陛下！”女巫压低了声音，眉头跳动着，“看起来，你很期待永夜城在北大陆消失，很期待永夜城所有子民都被光明烧成灰，是吗？”

　　魔王很忧郁：“莉莉丝，我知道的，我知道我的责任。”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可是艾达一直没跟我联系，这都一个月了……她出事了吗？生病了吗？还是……爱上别人了？”

　　一个月爱上别人，如果真这样，莉莉丝只能表示同情。

　　但怎么想都不会的吧？

　　“你不是说你就是那只人鱼注定的恋人吗？”莉莉丝简直要头疼起来，“人鱼是星辰兼命运女神的忠实信徒，你根本不需要有这种担忧！”

　　“可是艾达的祖母说有可能的。”魔王委屈，“我都老实听了一个月的课，也加强了城市防御，也举行仪式重新失去了名字……莉莉丝，伟大的莉莉丝，你就让我去看看艾达吧！”

　　“不行！我现在真是恨不得让黑暗神将你的爱情也给抽走，”莉莉丝扶额，“她没成年不能出门，还能有什么事？她的祖母会让她出事？海巫的能力可比你强多了。要是你出门又刚好被那个弗罗娜抓住，你以为还会有海巫救你吗！”

　　“……海巫说这种抽魔力方式早该换了！”魔王不甘心地说道，“如果我能够自由使用魔力，才不会输给那个怪物！”

　　艾达为什么不联系魔王？

　　“好累呀，”小人鱼苦着脸，揉着自己的脚，“原来走路这么累。”

　　“说得跟你以前不走路一样，哈，你真怪，艾达。”棕发小姑娘眼神明亮，笑眯眯地看着艾达，“说起来，捡到你的时候你说你是人鱼，难不成你真觉得你是人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