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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归去来·叁 ...

  •   百年后,提前一月来魔都宫殿居住,朝会之日,离潇走入殿堂,抬眸只见飞雪漫天,如柳絮纷扬,心头莫名升起不祥的预感。犹豫顷刻,在一道鲜亮又淡漠的眼神注目下,他僵了一瞬间,立即挺直腰背进殿,片刻后——

      “毒杀亲父、是为不孝,叛逆尊上、是为不忠!”文臣中居于第二位的魔族强者凝视离潇,眸光冷如冰雪:“太子离潇,毒下于汝所进贡的灵仁果,此物珍贵之极,从头到尾未曾经于他人之手,有触碰者,俱是你在魔宫院落中留守之人。”

      面对灼灼逼人的视线,还有高高在上的主位神色冷淡的男子丝毫未变的反应,离潇心底隐隐发凉,知晓自己很可能落入了一个惊天的圈套。他极力保持冷静,反驳道:“建南王说笑,做事总要有目的和获益,吾这般暗害父亲,有理由吗?”

      “嘭!”单膝跪下的声音在如今一片寂然的宫殿内分外清晰,中安侯涕泗横流:“尊上,属下罪过!”好演技啊!先前多少接到密报的各方领主暗赞一声,只听中安侯大声哭诉:“吾儿有幸侍奉尊上,是吾族之幸,侥得天孕更是心思难安。没曾想因一时贪嘴吃了太子上供之物,己身没福便罢了,竟令尊上失去子嗣…”他重重一拜道:“都是属下没教好他。”

      被“子嗣”二字弄得嘴角莫名抽搐了一下,魔尊坐在主位上丝毫没动,飞快掩饰红眸闪烁的杀意:“闭嘴!”

      建南王若有所思之色一闪而逝,再次出言:“流香百合,毒名风雅,对我族顶尖高手有潜伏多年后发作之效。”他躬身一礼:“中安侯见谅,但对令公子这般实力不济者,却会当堂发作,令公子虽亡,然……”

      其抬眸瞅了一眼,重楼正望着脸色苍白的离潇,血瞳中毫无父子之情,唯一片疏寒冷酷之意,遂放下心道:“有救驾之功。”

      于魔尊冷漠的目光下,玄界太子原本暗含希冀的眸色渐渐散去,狠狠闭了一下蓝瞳又睁开,离潇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曰:“建南王和中安侯之意,是暗指吾谋害父亲,结果阴差阳错害了未出生的弟弟?”

      见被指责的两位领主默认般无言,他嗤笑一声,眼底平素收敛的桀骜不驯再无掩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父亲何等实力本宫还能不知道?再说了,哪怕父亲真出什么事情…”

      其没有看重楼而是环视一周,身居高位又征战多年酝酿的凛冽杀意爆发开来:“玄界强者为尊,可不存在什么名正言顺的继承!到时候结果不过是诸侯纷乱、战火飞扬,对本宫有甚好处?!”

      见儿子的蓝眸尽是冰冷又嘲弄的意思,重楼无意识的翘了翘嘴角,之前一直觉得这孩子温润尔雅像极了飞蓬,如今倒是有自己几分的风采,只是一切还没结束呢。

      “太子所言有礼。”下一刻,怔忪的建南王忽而一笑:“但你似乎故意忽略了有些情况呢?”离潇一愣,他淡淡说道:“太子是被首席魔将溪风和女武神水碧抚养长大吧?溪风将军和水碧武神麾下战力不少,还是尊上信任之人。”

      闻言,站在建南王前方的溪风僵了一下,武将之首的水碧亦是一颤,中安侯恍然大悟:“尊上,且太子与螯虫一族长老獠、青丘圣女霖黎俱是交好,其之势力及本身实力…”

      “所以太子殿下…”建南王轻轻点头:“若真到那个地步,整个玄界最后能重新一统,必然是在你手中。要知道,除螯虫、青丘两大势力,汝身后还有瑶姬神女,以及与之交好的九天神女、夕瑶玄女……”

      “甚至是葵羽天魔女和巫女女丑…”他笑意有点诡谲:“故只要你所做之事不暴露,他们自然会支持汝…”其单膝跪地,抬眸恭声道:“还请尊上明鉴。”

      完全无力反驳的离潇嘴唇抖动了两下,望着主位的眼神倔强又清澈。重楼无声一叹,这孩子还是嫩了点,压下内心泛起的点点涟漪,魔尊声音淡漠冷然:“永宁侯,你仔细看看这个。”抬手一道文书打下,正是留守于太子宫内的侍者如何于灵仁果上下毒的招供。

      见离潇的表情变为一片不可置信的震惊,重楼的语气更带了一抹除了溪风、水碧外无人知晓的刻意森然:“证据确凿,汝作何解释?!”

      唇角弯起一道自嘲的弧度,这么多年来,自己何等性格,离潇不相信重楼会不知道。纵使证据和罪名瞧起来再有道理,然放在自己身上,熟悉之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场明目张胆的陷害,弄到这般境地,大抵是有意废除太子之位,为未来可能出生的新宠铺路罢了。

      想到这里,玄界太子和魔尊隔着遥远的距离对望,并无躲闪的蓝眸流露心灰意冷的漠然,音调带着最后一丝渺茫到其主都不自知的祈求:“父亲,真不是我。”

      重楼微妙的沉默了,殿内一片令人窒息的静寂,似是一瞬间又仿若一世。魔尊忽然笑了出来,笑容恍如烈阳,却带来令人如坠冰窟的寒凉:“离潇,汝是本座唯一的儿子、玄界唯一的太子。此番若事成,本座死了只会夸你一句不错,但汝偏偏败了,既如此便该敢作敢当。”

      如海洋般湛蓝、似晨星般明亮的蓝眸因希望破灭化为一片暗淡无光,隐隐闪烁的水光让重楼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又在铿锵剑鸣响起时勉力清醒。离潇的眼中再无柔软的孺慕,只剩下凉凉的寒意,他轻抚剑锋、声线凄厉的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重楼阖眸遮掩被引发的昔日记忆,硬下心来顺水推舟下令:“给本座将永宁侯拿下。”话音未落,剑光倏尔闪烁,主动将周围心思各异的神魔高手笼罩其中,建南王、中安侯首当其冲。然依稀可见,溪风强行拉着水碧远离战场,在其他朝臣投来意外不明的视线时,正色言“避嫌”。

      过了好一会儿,恢复沉静心境的魔尊才睁开红瞳,他托腮似笑非笑的瞧着壁阶下,离潇一人一剑将所有朝臣挡在三寸之外的样子,心中莫名有些遗憾其并非着一身蓝衣。

      想到这一点,重楼无意识的扯了扯嘴角,苦中作乐的思索,若自己利用离潇设局之事,被飞蓬知道……默默的打了个寒颤,重楼暗叹一声,一顿肯定不够揍啊!

      莫名升起期待,哪怕是挨揍,自己亦更想再见飞蓬,这般想着,重楼随意瞥过离殿门口越发近了的儿子,有些慨叹自己麾下实力的不够,却又难免为离潇的优秀心生欣慰。

      只是,在离潇离门口一步之遥时,魔尊终于抬起强健有力的手臂,一道乌光无视周遭所有人直直打在其身上:“够了,真是一出闹剧!”

      半空中,灵动飘逸、辗转游移的身影登时被打落尘埃,令适才拿不下离潇一个的众位神魔面容难掩羞惭震惊之色。伤势不轻的建南王垂眸掩饰一闪而逝的暗沉,而中安侯抿抿唇,望向吐血干咳不已的离潇时,其眼中杀意闪烁,但终究不敢直接下手。

      如此,王廷诸多高手交换一个眼神,联手押着被制住的玄界太子回到壁阶之下,建南王恭敬问道:“尊上,太子…”见重楼挑眉,他立即改口:“敢问永宁侯如何处置?”

      “无论陷害与否,能被算计入套,然己身无有提防,本便是最大的错误。”重楼起身拂袖而去,没有去看神色怔然、若有所悟的离潇:“永宁侯打入玄狱最底层,任何人不得探视,且非本座诏令,永世不得出。”

      别人瞧不见的角度,魔尊唇角弯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模棱两可的话语,欺君罔上、密谋造反之罪只判了永久监|禁,再加上未曾株连离潇手下嫡系,有心人定然以为离潇日后很可能复起。是故为除后患,必会让离潇死在狱中,正好给本座一个瓮中捉鳖之机会。

      一年之后,玄狱最底层

      一身白衣坐于狱室一角,被封印了实力的离潇正合眼安安静静抚琴。重楼到来时无声无息,沉默的听了良久。一曲毕,离潇睁开眼睛时不由一愣:“父亲?”

      “看来,你的心态调整的很好。”似笑非笑的掠过木桌上张开的画纸,魔尊想了想就明白过来:“溪风、水碧?”

      咬了咬唇,离潇低头轻轻应了一声:“嗯,他们只是在送我来时,给了一些打发时间之物。”

      “你…”见他垂首静立的样子,重楼心中蓦然一软,微微叹了口气:“知道哪里错了吗?”

      手无意识的搓揉着衣角,离潇以低不可闻的语音回答道:“被算计到那个地步还浑然不知,是很蠢。”一年时间足够他把前因后果想清楚,父亲并未推波助澜,只是放任了此事的发生。但从头到尾无有所觉、坠入陷阱的自己,无论父亲是否有心另立,都确实当不起太子之位。

      “呵!很好,你总算是悟了。”不知是嘲弄还是讽刺,重楼嗤笑一声,见离潇把头低的更重,终是化为一声淡然的问询:“再给汝一次机会,你还会于魔宫内部…一个人都不安插吗?”

      全魔界所有领主,有权利入王廷者,在魔宫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皆有自己的钉子。反倒是魔尊唯一的儿子,所有人全是自己派过去的,一个都没动过。

      再抬眸,湛蓝的眼眸坚定而清澈,毫无动摇,离潇轻轻摇头:“以阳谋正大光明取胜,是吾之本心,对己身至亲不用心机,亦是吾之坚持…”其笑容清浅而温和,像极了百万年前花语草原明媚阳光下初见的翩翩少年:“父亲,剑心澄澈、绝不言悔,这是吾之道。”

      怔怔瞅着自己的儿子,重楼半天才缓过神,他移开眼神,不敢再看那双酷似飞蓬的瞳眸。这顷刻的失神,令离潇若有所悟,身陷牢狱的他大胆问了一句:“我的眼睛,很像吗?”

      身形一僵,重楼仿若逃避的转身离去,只留一言让离潇怔然垂眸:“若非如此,你以为他们几个为何每次和你说话,都下意识避开?”这样说着,然重楼走出玄狱最底层时却忍不住露出一个淡然又真实的笑容…飞蓬,我们的孩子,骨子里像极了你,待汝归来,定然会高兴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归去来·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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