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做匪妻》目妤

14、第十四章

　　“可这卖地，也不是说卖就能卖的啊？这一时半会，上哪儿去找买家。”李氏再次拒绝，话说得比较委婉。

　　家里才出了那么大的事，丈夫离家不知去向，婆婆也不管事。这种情况下，夏李氏并不想和小姑子再吵起来，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夏小妹呢，一心想哄嫂子把地卖了，自家接过去。听了李氏的话，眼睛一亮，只以为有戏，语气热切了几分，“嫂子说得是，这一时半会的，确实不好找买家......”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要不，卖给我们家吧。嫂子，你是知道的，我家地少，家里吃饭的人多。尤其那两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活像是饿死鬼投胎的。我光想到往后要养这几个讨债鬼，晚上就瞅得睡不着觉......”

　　老槐树下那块地是极好的，她刚嫁过去，就玩笑着问她娘要过一次，被她爹骂了个狗血淋头，没得到。

　　这么些年，她也只是得了一些不好的地，一年到头，种不出什么来。她觊觎这些地好些年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好机会，自然要抓紧了。

　　“不行，这卖地不是寻常小事，我做不得主。”李氏还是拒绝。

　　“怎么做不得主了？我可是知道，家里地契就在嫂子手上呢。娘这边，爹在的时候，就点头可以给我的。前几日聊到，她也是赞成的。至于我哥，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想商量也得把人找到先。何况，我哥他自己不是也擅自卖过地。他那儿也没事，他有钱就行。”

　　夏老头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家老伴看不惯儿媳妇，总想把好的留给自己闺女。可儿媳妇还养着他老夏家的孙子孙女呢，哪能亏待人家？

　　是以，他去世的时候，便把地契给了夏高远自己拿着。他可能以为这样，能让儿子一时到自己的责任，好好担起这个家。另一方面，也是防着老伴偏心，被另外几家儿女哄了去。

　　起初，夏高远得了地契，自觉责任重大，安分了一段时间。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也只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老人尸骨未寒呢，他就背着妻子老娘，拿了地契去当掉，去镇上喝酒、赌博，大手大脚的请些狐朋狗友吃饭。

　　不仅将卖地的钱挥霍一空，还欠了钱，被人追债追到家里了。讨债的人屋前屋后的把夏家围了个严实，家里拿不出钱来，只好牵了家里的老黄牛抵债。

　　这种合家被围住讨债的事，在乡下少见得很，被村里人当谈资说了好些年。

　　以往，夏高远也作，但家里好歹有老爷子镇着，不敢过分。做了错事，夏李氏跟他哭，跟他闹。能管一阵，一阵之后，他就继续故态复萌。

　　现在老爷子一走，家里没人能制住他了，他的心思都动到地契头上来了。

　　夏李氏强撑着把要债的人打发走之后，没跟他闹。她闹也没用，夏高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蒙着被子什么都不管，活像犯错的人不是他。

　　他没担当没事，他懒也没事，她可以多做一点。但他不管不顾的拿了家里的地契出去，那就不能忍受。

　　夏家四兄妹，分家的时候，一家分一点，家里分得的地本就不多。照他这么折腾，往后，她们母子得喝西北风。

　　她当即回了娘家，请了娘家父兄，又请了夏家的一众亲戚。当着这些人的面，李氏寸步不让，要求把地契拿给她拿着。夏家的人并不好说话，觉得你一介女流，婆婆和丈夫还在，就想越过了他们，当家做主了，夏家的颜面何存。只当李氏说出，若夏高远把地全部卖完了，她们家没吃没喝的，就得靠着亲戚们撑着，他们便不多做拦截了。

　　这以后，家里的地契便到了李氏手中。

　　所以，夏小妹想买地，得从她这里入手。

　　“他姑，这地真不能卖。当初他爹糟蹋公公留下来的地，我这才厚着脸皮要过来的。我这卖了，回头怎么跟亲戚交代？”

　　“那是卖给别人，卖给我怎么能叫糟蹋呢？爹娘开的荒，我也是他们女儿，我来种一样是好的。”这话开始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了。

　　“不行。”夏李氏仍由她说，并不松口，“他姑，这地我是万万卖不得的，不说眼下一家人的吃喝得靠着那几亩田。家里有两小子呢，这孩子，看着小，眨眼就大了。家里没有点地，小子们根本娶不到媳妇。我自己恨不得日日去开垦那几亩露天，给小子们多留一点地，哪里舍得卖地。”

　　还有女儿，两个姑娘说亲的就在这几年了，若家里靠着卖地过活，还一穷二白，怕是没人愿意来说亲。女儿们说了亲事，嫁妆还得从地里出。若嫁得近，还得划一地地给她，好让她在婆家过得好点。

　　当然，这些话，没必要跟夏小妹说。

　　夏小妹一想，许是她没出价钱，便直接道，“嫂子，我也不占你便宜，三亩田，给你二两银子。这钱就够你把欠的债还了，还能买点粮食，你看看，这多划算啊。你在别处，可没这么好的价钱。”

　　两个大人说着话，夏鹏翼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了，来到李氏身侧，伸手抱住母亲的腿，蹭着撒娇，李氏侧头摸摸他的小脸。

　　夏安舒侧头往房里看了看，没见到夏鹏飞，便问道，“小翼，哥哥呢？”

　　不是叫他在家看着娘的吗？跑哪儿去了，这么半天也不见人。

　　夏鹏翼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我睡着了。”

　　夏安舒想孩子还小，兴许在屋里待着无聊，跑去玩了，便没多问。玩累了，玩饿了，他自己知道回来。

　　过了会儿，感觉袖子被扯了扯，低头一看，小孩摸着肚子委屈的问，“二姐，肚肚饿了，什么时候可以吃饭饭啊？”

　　夏安舒摸摸他的头，“乖啊，很快。”

　　她早上就没吃东西，回来更是一滴水没喝，饿加渴，让她本就有些不耐烦。现在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扯着她的袖子说饿，更是让她恼火。

　　她也不管两大人怎么看她了，大声打断两人的谈话，“小姑，娘说了这地不能卖......”

　　夏小妹正打算说做第二波劝说呢，就被打断了，当即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回道，“小孩子懂什么，这地契就在嫂子手里，有不能卖的？我可都是为了你们好，这要是换别人家，谁管你们一家死活啊？你看看，这么些天，谁家来看过你们家？给你们家一点帮助？出了事，还不是我这冲在前面？”

　　走过鬼门关的人还真是不一样了，瞧瞧，不过几天没见，二丫头都敢跟她大声说话了。

　　“怎么没有人？赵婶当天晚上就送了一袋粮过来，小虎哥哥家也送了一袋种豆来呢，还有张叔家，还有好多人家呢。可是，小姑都没有送粮呢。奶奶没钱了，晚上偷偷哭呢，你也没来看看她。小姑家里有钱的话，就先借给我们家吧，回头会还你的。”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你往后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我们老夏家的事，你少掺和。”夏小妹绝口不提钱的事。

　　“小姑也嫁出去了，也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还当老夏家是自己家？”

　　“牙尖嘴利的小蹄子，我跟你可不一样，边上去。”

　　李氏听了，眉头一蹙，提醒一声，“她姑！”

　　“知道了知道了，就着小不点，你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她姑你也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嘴上还是没遮没拦？将心比心，谁这么说穗儿，你不心疼？”

　　夏小妹撇嘴，“行了行了，我知道。嫂子，咱不说她了，那这地......”

　　“不卖，她姑家里怕还有事，我这边就不留你了。回头等娘酒醒了，你再来看她。”

　　夏小妹一听没戏，脸色立即变了，她耷拉着脸，指桑骂槐，“这嫁出去的女儿果然是不值钱啊，回趟娘家都不受待见，要被人赶。啧啧，老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了。”

　　“在自己家，谁称大王没人管得着。这还有泼出去的水到别人家称王的呢。”夏安舒在旁边凉凉的说道。

　　夏小妹自然是听出她的讽刺了，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二丫头，你得意什么？以为你娘真待你好呢，啧啧，她可是偏心得很呢。瞧瞧，你们在家里过的啥日子，你姐在城里过的啥日子？那可真是风吹不着，雨淋不到，长得跟富贵人家的小姐似的。吃的，更是顿顿有肉。你们呢，天天啃窝窝头，可怜我老娘也跟着你们受罪。尤其是二丫，你看看你，吃得不好，长得面黄肌瘦的。往后，有什么人家会愿意娶你呢？”

　　“她姑，你今天是来找事的？”夏李氏也冷了声音。

　　“我来找事？我来找什么事，我来帮你来了，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忙的，可惜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有些人真是能装，自己家里穷得叮当响，还死要面子活受罪，把闺女送县城里学纺织？我呸，就你家闺女金贵，学纺织还要去县城里学。学了也没用，往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就是拿了老夏家的钱给别人养媳妇！”

　　“小姑，你们家今天吃肉了吗？”夏安舒突然插话。

　　“没有！”夏小妹掩饰什么一样，急急否认，“肉那么贵，地主家才有肉吃，像我们这样地都没有几亩的人，一年才吃一回肉。”

　　“我不信，要不，咱们去你家里看看吧？”

　　“看什么？没有就是没有，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小姑家今天吃的什么？”

　　“就是玉米糊糊。”

　　“玉米糊糊也成，好饿啊，小姑，我们家还没煮饭，要不咱们上你家去吃吧？”

　　“都吃完了，没剩。”夏小妹心里一紧，来的时候，丈夫提醒过，别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自己娘家人缠上吸了血。当时她还拍胸脯说不怕，嫂子这人她了解，做不出那等没脸没皮的事。可嫂子做不出，孩子做得出，她娘也做得出。这要是这一趟回家，不仅没买到地，还带了人回去，丈夫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没剩啊，没剩也没事，小姑回家给我们做吧，奶奶也还没吃呢。”

　　“做什么做，自己在家做！”

　　“可是家里没有玉米面了。”

　　“不是说好心人给你们送了吗？”

　　“他们没有送玉米面，小姑，咱们上你家去吃吧？”

　　“吃什么吃，地里还有事，我不回家，直接去地里。”说着，夏小妹抬脚就往外走了。

　　夏安舒还以为她是个难缠的，没成想这么容易就走了。转念一想，现在她家缺吃少喝的，夏小妹自己家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怕被他们家缠上也不奇怪。

　　听之前围在院外看热闹的孩子都被夏小妹轰走了，她便去关了院门。

　　李氏看着她弯了弯嘴角，“你呀。”

　　夏安舒装傻，“娘，安安快饿死了。”

　　“好，娘这就去给你做饭。”

　　夏安舒拉住她温热的手，让她回去歇着。自己进灶房快速烙了几张玉米饼，先让围着她打转的夏鹏翼给堂屋里送了两张，自己端着剩下了几张进父母的房。没有小菜，没有加油，连盐都只放了一点点的玉米饼，被她煎得两面焦黄，散发着香甜。

　　夏鹏翼捧着玉米饼，吃得满脸都是饼渣，还一个劲的说好吃。李氏接过女儿递过来的饼，咬了一口，脸上就挂了笑，“好吃，没想到安安还会做这个。”

　　“看着娘做过好多次，我也就会了。”夏安舒含糊带过。

　　李氏咬了几口，温和的问她，“安安放了什么？怎么味道比娘做的还好吃？”

　　“没放什么，娘几天没好好吃饭了，现在吃什么都是香的。”

　　“嗯，安安真棒。”

　　“快吃吧，一会儿放凉了。”

　　“小飞......”

　　“没事儿，给他留了，等他回来就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