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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生 ...

  •   晨光熹微,金炉燃着安神香,兴乐殿里宫人来往替换冰塔。

      和风轻入,绡金帘幔微微荡起,雕刻盘云飞凤的象牙床里侧,十多岁的少女面容平和,安静躺着,像是熟睡。

      宫人依次退出去,门边垂帘打开,一身蟒紫朝服的景王顾明初迈步走进来,走到床边站着看一会儿。

      自夏至夜到今日,小半个月过去,每日下朝后,他便会过来这里看她,一日复一日守着,等着。其余诸事通通放置一旁。

      大晋朝野,哪个不知景王为事勤勉,放在手里的差从不推脱,也从不拖延,最近却……朝堂上下都很讶异王爷这段时间的消沉。

      不过稍微了解实情的人,知晓宫里这位病了的,都道一声“怪不得”!

      宫里这位,正是景王爷胞妹,大晋六公主,封号宁乐,赐名长安。

      一生长安,万事宁乐。
      听名字便知晓,这是一位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宁乐公主的确受宠,不仅陛下溺爱,还有一位被诸多老学士盛赞“天之骄子”的冷面皇兄,百般将她呵护。

      沈皇后早逝,仅留他兄妹二人相依相伴,这个妹妹在景王爷心中的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寻常可见,每一位受宠的小公主,行起事来往往无法无天,四处惹祸,或者没有脑子,活生生一个刁蛮草包。

      然而眼前这位宁乐公主却不同,得益于她兄长,如今皇室中最出色的一位王爷,景王爷顾明初对胞妹时时的耳提面命,是故公主非但不草包,还异常的聪慧机敏。

      异常聪慧的小公主惹起祸来也异常大胆,宁乐公主最为著名的一段事迹,是在她八岁那年,将自己扮成一位小公子,协同一位同龄好友,离宫混入罗山书院。

      这件事放在旁人眼里,倒也没有什么,小公主么,不顽劣一点对不起小公主这个名号。

      可怜公主有位嗜妹如命的兄长。

      嗜好妹妹,却不疼惜妹妹,景王爷最为常做的事情,就是殴打幼妹。

      确实是殴打。

      据有关人士称,事发那一日风清日朗,景王爷甩马出宫,亲自赶至罗山书院,将教室里的男装公主提溜出来。

      确实是提溜。

      公主个头小小,自尊心却旺盛,这样被提溜起来相当失面子,她一个不慎,与景王爷顶了嘴,试图在同学们面前挽回一些颜面。

      可惜景王爷不但没有给她留颜面,反而怒火膨胀,当即将她揍得跪地大哭。

      宫中就有传闻,宁乐公主在坊间同景王爷厮打,不敌,跪了。

      虽然那时公主年岁尚小,这一桩笑闻的阴影,也足够笼罩她整个童年。

      童年阴影是景王爷造成的,可是她心中最为爱戴的,仍旧是景王爷。

      不仅仅因为景王爷是她的嫡亲兄长,还有一点,当然公主本人不会承认,不过众人皆知,公主敬仰景王爷的美色。

      确实是敬仰。

      这种敬仰维持了十年,安稳局面也维持十年,就在公主十周岁那年,有什么开始悄悄变化。

      不知因为什么,公主居然时常罔顾景王爷的教导,偷溜出宫已经是常事,甚至还与景王爷大肆争吵。

      因为什么争吵,宫中尚且没有流出可靠传闻。

      不过自公主十周岁以后,这三年来,景王爷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孤寒,脾气更是一点就着,前几日刚与公主大闹一场。

      公主闹完后,深夜偷偷离宫,却在出宫没多久后,被陛下发现,连捆带绑的将人运了回来,扔进了静心殿。

      静心殿,顾名思义,是让人静心的地方,是而十分偏远,独居皇宫一隅。

      可能正是因为太过偏远,炎炎盛夏,用来降温的冰笼没有及时送到,将公主“热”晕了。
      这一下晕过去,居然整整昏睡了九日。

      公主昏睡之后的日子里,不仅陛下懊悔,景王爷也十分内疚,是而每日都要过来公主床前,时刻守候,反省打坐。

      不过今日,景王爷感受明显不同,他发现妹妹的呼吸踏实了,手指似乎也动了一下。

      这是将要醒来的征兆。

      于是他放轻了声音,近几年来,难得对公主使用了一次温和语气,他唤道:“长安,醒一醒。”

      ——神奇哉,长安果然睁开眼。

      她躺在床上,眨一眨眼睛,眼前悬挂熟悉的芙蓉金容帐,中心一颗香水球,这是兴乐殿的装饰。

      难道人死之后会回到家里。

      她稍微挪了挪脑袋,就听耳边似残留呼啸风声,身体也有细细密密的破碎痛感——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居然还能有全尸?

      面前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奇异,更神奇的是,她听到了已经离世的人,她的兄长,在旁边唤她。

      等她从呆滞中走出来,身旁却空无一人,她偏过头,外面日光寡淡,灰蒙蒙的色调,似乎没有生气。

      干等不是她的作风,她撑起身子,想去找个鬼问些什么,还没下了床,就听脚步声自外间响起,情况不明,她匆匆躺回去。

      脚步声停在附近,透过棉被缝隙,她实实在在看到了兄长。

      兄长领一位黑袍先生,前后走到她床前,那先生端庄一坐,执起她的手腕,扣脉,先生的手温热。

      长安疑惑的纠起眉头,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双大眼睛不停去看一旁站立之人,那人一身蟒紫朝服,金冠高束,俊美的面容高贵威严,确认是她兄长。

      兄长沉默不语,站在一旁等待,也不看她,只将视线锁定在先生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上。

      她跟着转回目光,打量眼前这位,摸着她的先生——白肤黑发,面容沉毅,五官并没有特别出彩,不过一身漆黑一团的衣袍,倒是给他增添了一丝神秘,可判八分。

      不过……

      她仔细看看,逐渐觉得这先生有些面熟,可惜未等她想到是谁,先生便放下她的手,同她兄长一并走了出去。

      是谁呢。

      思索间房门打开,珠帘轻声碰撞,有人摸进了卧室,走到床边跪下,发出响动。

      长安偏头去看,瞧见是夏云。

      夏云是兴乐殿近身宫女,去年她出嫁时,夏云就没了,此时跪在这里的,多半也是一只鬼。

      这鬼红肿着眼睛,开口就哭,“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会自作主张,擅自打乱您的计划。”

      夏云认真告罪,内心十分懊悔,将公主生病的原因归结为自己的错。夏至那夜,公主与王爷争吵后,趁夜深人静时偷摸外出,旁人以为公主只是生气跑出去解闷,但她知道,公主实际上是去见少司命,还特地留她把风。

      夏云习惯自家殿下行为脱纲,只听话在殿里守着,然而没过多久忽然有人说起外面乱起来了——她担心公主出事,一时慌乱,就将公主外出的事上报给陛下,希望对方护住公主。

      哪知陛下会关人禁闭?当时一听是去见少司命,陛下立即派人沿路将公主截拦,问也没问就关起来。

      谁又能想到,刚关进静心殿一日公主就大病一场,公主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夏云差点没以死谢罪。

      千恩万祷,总算公主醒来,她立刻就进来请罪,也完全做好心理准备:无论公主怎么惩罚她,她都愿意领受。

      这边夏云想着领罪,长安却神思震荡,眼前一切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夏云陈情,皇兄出现,还有那位脸熟的年轻先生,串联起来,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送入脑海,她迫切问:“现在什么时候?”

      夏云瘪着一张脸,小声回答:“巳,巳时……”

      想问的不是这个,长安换一个问法,“王爷,景王爷是太子吗?”

      景王爷走到垂帘处,正好听见这句话,不由脚步一顿,心里几分诧异,待转进来看见长安追着人问话,他一皱眉沉下声音,“又闹什么!”

      夏云连忙行礼退出去。

      顾明初走到床前扶人躺好,刚要说话,就听得一声抽气,他的手微微一顿,眼睛盯着她,“怎么?”

      长安颤着手臂蜷缩起来,说不出话,苍白的小脸一会儿已经布满湿汗,疼得不行的模样。

      顾明初心头微紧,正要调步去拦宇文墨,手臂一紧被人扯住,他转头看,床上的小家伙正在断断续续地说话。

      他听不清楚便靠近些,待听清楚,瞬间急红了眼睛,“我争上一争又如何,只要你莫再胡闹。”

      长安终于晕过去。

      半路被请了回来,宇文墨坐在床边收回手,略微沉吟。

      顾明初拉过被子为长安掖好被角,宫人在外面回禀药已领来。

      看着人被喂进了药,宇文墨道:“公主身体无碍,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公主是否有过从高处跌落的经历?”

      顾明初摇摇头。虽则长安性格跳脱,经常上山爬树,不过若论摔落摔伤,倒没有过。

      他看向对方,“先生的意思,长安这次昏迷因为跌落?”

      宇文墨思量片刻,竟然也摇头,“在下看不出,只有修书与家师,看看能否找出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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