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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08
      那天晚上,sammul几乎是狼狈逃掉。
      他没有想到阿ron会那么冲动,他们的唇瓣在一片漆黑中交换过短暂几秒钟的亲密,那几秒钟里sammul的头脑如同炸开无数朵烟花,根本来不及思考。
      等到他磕磕盼盼逃出安全通道口才注意到那块被阿ron塞进他手心的玉佩。
      崔略商望着他笑,淡淡的,“早就同你说过了嘛。”他说。
      Sammul恨恨擦了一把面颊,说不清是惊慌所致,还是怒火中烧。
      “所以阿ron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你等了这么久,就是要等他!”
      他由此觉得那只野鬼根本就是故意的。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到死都没有勇气捅破那层窗户纸的胆小鬼,却自作主张地揭露了这一世阿ron的秘密心事。
      未免也太早了些,未免也太不予人喘息的空间了些。许多事,他崔略商直到死也没有机会去面对,却不由分说地一股脑甩到陈恩耀的脸上,如同风暴。
      未免也太狡猾了些。
      但,出乎sammul意料的,
      “我没等着谁,我早就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崔略商摇头。
      那就是他全部的想法了。他等到那个同师弟长着一张脸的阿ron出生,他留在那块玉中,看着阿ron长大,几乎知道他心里想的每一件事,不会漏过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他知道阿ron中意阿耀,中意得可能比阿ron自己以为的还要早。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冷凌弃是冷凌弃,阿ron……也只能是阿ron。他没有一刻打算在阿ron身上寄托自己从未得到过的圆满,他只是看着阿ron,觉得他纯净而简单——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消失,按理说,孤魂野鬼来的,过个几百年,还不形神俱灭?
      他偶尔也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履行诺言的缘故。他对那个人说,来世还做好兄弟啊,然后就任性地拒绝着那个来世直到现在。
      他是早就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可是阿ron却很清楚。所以他才想要帮阿ron,不可以吗?
      “喂,小鬼,”鬼魂望着他开口,他能感觉得到,“你脑袋里现在乱糟糟的哦。”
      他面前的男仔此刻喘着气,正望住他,脸色苍白。
      sammul在想很多事。
      他想到自己刚刚答应帮忙阿ron接手他的电台,想到阿ron以后可能要去拍戏,而他和阿ron的关系届时一定会被港媒大肆追踪。他自己仲有好几个专栏在写,也算半个传媒界人士,深深知道里面的做事规矩,因此工作之余,总想着离他们远一些,只抓住几个认识十年以上的老友,敞开说心里话。
      对sammul来说,世界和圈子都可以很小,他并不碍于结交新的朋友,对人也算礼貌热情,但被他视为核心的那一小撮人,却是少一个就少一个,不会再有另外的一个人出现,将空位补齐。
      而阿ron对于他的重要,与其他人的重要都不一样。
      他现在都好中意与阿ron在一起,做任何事,可万一哪一天,他忽然恍悟过来,自己对阿ron只是紧密到相互黏连在一起分也分不开的依恋呢?里头究竟有没有爱,sammul总不愿意去探讨那样的问题,他认为那个问题太严肃,太重大,不适合放在眼前紧要又不成熟的二十几岁时去想。
      一想到这件事sammul就觉得实在害怕,他怕自己如果有一天会后悔,伤口也许都会无法结痂。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sammul捂住口袋,觉得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
      阿ron非常狡猾,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中四那年校运会,老师看中他出挑的身高,硬要选拔他做篮球队替补。其实只是替补而已,然而sammul偏执发作,死活也不愿意。几个同窗将他围在中间,看他的眼神分外不解,恰好此时被人架在肩膀上一瘸一拐的阿ron杀到。
      Sammul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径直叫自己的名字。他回头一望,看见在台阶上耍宝失足的阿ron,膝盖摔到面目全非,白色运动裤上全是血迹。
      Sammul浑身发抖,慌不择路就背起阿ron要去医务室。他第一次将好友背在背上,虽然四肢长得细弱,却能稳稳撑住阿ron的重量穿过整座操场。
      要不是听见阿ron趴在背后憋笑,他都发现不了这只是那人故意捣鬼来着。
      在休息室,阿ron卷起裤腿,一块皱纱布,一瓶红墨水,他擦掉唯一货真价实被太阳晒出来的汗水,在sammul怒气冲冲的质问眼神里略微有些犹豫。不过最后,他还是大胆地说了,
      “我知道Miss Lau想让你打球赛,但田径赛和篮球比赛时间重叠了诶,你知道我去年都是全校拿季军的,我只是想让你比赛的时候,去现场给我加油嘛……”
      说完还配合上一个大大的笑容,阳光得像是假的。
      Sammul接起那通电话。
      阿ron在的电话那头音乐有风声吹过行成的杂音,看起来他人还坐在天台上。他把着电话,就像小时候两个人淌着臭汗四目相对,面颊发热,几乎烫到没有缝隙。
      他告诉sammul说,其实有个试镜机会就在这周六,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过,他也不确定到底拍戏是不是就会不同于做电台,成为他一生挚爱的事,但他希望sammul能陪在身边,等着他做出决定。
      他的语气太理所应当,不容拒绝,带着点蛮横的稚气,又带着似乎确信sammul不会提出异议的张扬。会磕磕绊绊试图解释意图的羞涩已经被阿ron留在了少年时,现在的他仿佛早已知道自己拥有阿耀这个人。Sammul叹了口气。他的语气发软,同时又已经低垂了眼睑。
      “下周我仲有个专栏需要外出取材,落车时间大约五点。”而阿ron的试镜最晚五点半就会结束,时间根本来不及赶过去。
      “我等你。”对面爽快地说。
      “不用,”sammul回答,“我今晚上同daddy借钥匙,我……开家里车过去。”
      他说完句话只感觉整张脸一热,连带着耳垂都似乎变成红色。因为他分明地听了出来,电话那头的阿ron笑了。阿ron听出了他话中的妥协与体贴,而陈恩耀,不意外地有一次在两个人中间扮演了那个被牵着走的乖乖仔角色。他早已不是那样性格,那个被叫做阿耀的乖仔,并不会出现在其他任何人的面前。
      也许唯独除了阿ron。
      那周的周六是个晴天,直至太阳落山去空气中都还残存着暖洋洋的分子,从隧道口吹出来的风柔而和煦,sammul背着背囊,手里拿着daddy给的车钥匙,启动汽车。他寻常不是太常自己开车,算是生手。
      先设好GPS导航,再用手机给阿ron挂了一通电话,忙音,sammul猜他一定在忙,暗盼自己能及时赶到,第一时间听他分享试镜的结果,脚下便加紧踩住油门不放。
      崔略商则浮在副驾驶的位置,看上去漫不经心。现在的sammul内心澄明而平静,连他都感觉不出来什么破绽,只能开口问sammul说,“你都想好了?”。
      “我并不认为做每件事之前都要想得绝对透彻。”sammul笑着回答,一半的声音被引擎的动静盖过。
      他说他知道父母为他取名陈恩耀原本该是寄予了多少厚望,然而他港大入学读书才读到一半竟然提出要辍学出来做自由撰稿人。他知道家人未必完全理解,却仍然头也不回地这么去了。有朋友曾经问他,你性格咁固执,是不是因为害怕后悔,所以非要一条路行到黑。Sammul对崔略商说,你觉得呢?其实我不算了解自己,但我想我大概不想失去阿ron,也不能失去阿ron。
      崔略商想这也许是你的真实想法,然而这当真是阿ron所期盼的答复吗。他望着车外不断倒退的景物发呆,化作游魂在人世间飘荡了这几百年,他头次生出一种侥幸的情绪,他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他想人生大抵就是这样,由各种各样参差不齐的错落构成了一辈子,并非每个你所以为的缘分都是刚刚好能严丝合缝拼凑上每一个缝隙的搭扣。没有两个在一起就能完全圆满的个体,但爱是什么呢,起码应该是一种比自己曾经感觉到的情绪要更强烈的一种东西,否则,他在奈何桥上与冷血分别时应该会更有勇气一点才对。
      就像现在的sammul。
      崔略商方才想到冷凌弃,只觉胸口一滞。他原本还惊讶地以为自己这死灰一般的灵魂中竟还有酸楚这样感情,而后才发现造成那反应的并非回忆,而是幽冥中徘徊于隧道口的黑影,烟雾一样的,团城巨大的一团。
      崔略商本能地想要驱散它们,然而它们比过往缠住sammul的那些还要更密实,更庞大些。
      Sammul的反应比他更大,他毕竟不过是个凡人。
      他所驾驶的车辆发出仿佛硬生生被折断的咔嚓巨响,整辆车如同脱轨那样狠狠撞上隧道边缘的护栏,电光火石之前前窗同侧窗玻璃已经被轧得粉碎,崔略商只来得及大喊一声sammul的名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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