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偏爱文/谢初 2017.8.6
      小青遇见许仙,白素贞爱上法海,一切都是妄言。
      第一章

      天际的黑云翻滚着呈摧城之势,云层里接连闪过骇人的闪电,几声隐雷轰轰响起,晦暗的天光昭示着一场暴雨不时将至。

      走调的唢呐声,底气不足的管笛声,夹之以刺耳的钹声,演奏丧乐的乐队均着白色正装,手执乐器,或吹或打,每个人脸上都是面无表情,无喜无悲,对耳边的凄惨哭声充耳不闻,只一心看着眼前的谱子,似是对此种场景司空见惯了般,看过了那么多死别,他们早已泯灭了恻隐之心。
      可笑的是就算是这样荒腔走板的丧乐,竟也能从中听出悲怆来。

      一夜之间,王淑珍头上仅剩的几绺黑发已然全白,她颓坐在地上面目怆然,撕扯着嗓子嚎哭道:“敏英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老天不公啊,为什么被压死的人是你不是我这个老不死啊,你走了,两个好孩子怎么办啊,她们还这么小……”

      王淑珍说到悲处,喉头一哽,突然像是被抽去骨头般身子一软,往边上歪斜去。
      “奶奶……”跪在一旁的曾希忙扶住她,她头披白巾,一身缟素,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两行眼泪从眼眶中滑落,看着竟像是在泣血,她哽噎着说,“奶奶,你、你先去休息下吧。”
      曾望跪着挪动到了王淑珍那,她的眼眶也发红,但还没曾希那般严重。她的表情肃然,抿直了嘴角也劝道:“奶奶,你先去休息。”

      王淑珍勉强睁着一双红肿的双眼,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个亲孙女,心头又似刀劈一般痛,老泪从眼角涌出,顺着脸上的褶皱辗转落下,她捂住心口凄然道:“小希,小望,都怪奶奶,都是奶奶害的你们妈妈……死的应该是我啊……老天无眼啊……你们以后可怎么办哟……”
      曾希本来止住的泪意被王淑珍的话一勾再次难以抑制地涌动起来,曾望则紧紧地咬住唇瓣不吭一声,眼眶里有水珠在打转。

      丧乐再次响起,葬礼上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到祖孙三人跟前说了句‘节哀’,这一句句话于他们来说是理所应当的礼仪,于她们而言却如同是一次次锥心的提醒,提醒她们至亲已逝,从此阴阳两隔。

      白云镇的习俗是红白喜事都兴在自家办,可昨晚一场特大暴雨让曾希、曾望的家,那个早已如苇草般在风中摇摇危立的土房子倒塌倾圮,只剩下一片狼藉。她们的家被一场暴雨摧毁了,她们的妈妈也在这场天灾中不幸遇难,被压在了废墟之中,等被救出来时早已被连夜的雨水带走了温度,成了冰凉的尸体。

      一早镇上的人就给曾希、曾望打电话告知了这件事。曾希初闻时还误以为自己身在梦中,浑然不信这是事实,直到指甲快要扣进肉里,痛感让她恍然惊醒,顿时一身冷汗。
      她哆嗦地拿着手机给曾望打电话,还未开口就听到她说:“姐,家里房子塌了,妈死了。”

      曾希虽然是姐姐,但遇事容易慌乱,更何况是这种雷殛般灭顶的消息,她脑子里瞬间乱成一片,泪水已盈满了眼眶,哽咽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奶奶呢?”
      “奶奶没事。”曾望那时的心情也是阴郁无措,却勉强能维持冷静,“我们先回家。”

      她们两人都在庆城市里读书,曾希就读的庆城大学在郊区的大学城,曾望所在的庆城一中在市区。
      曾望离车站近,到了那后先买了两张车票,约莫等了半小时曾希才步履不稳地朝她奔过来。两人遥遥相望,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无助茫然。

      曾希没忍住一哽咽抱住了曾望:“小望……”
      曾望默默地回抱住她,埋首在她颈侧,曾希觉得那块皮肤一烫,顿时泪如泉涌。

      回家的车上,曾望给镇上相熟的人打了电话,辗转几次联系到了王淑珍,她一听到她俩的声音就嚎啕哭了起来,撕心裂肺地喊着,不断地自责。她们想安慰她,可彼时喉头都像是堵了铅块,唯一能发出的只有呜咽声。

      挂了电话,曾希咬着手背在哭,车上的人纷纷侧目,曾望抱着她不断地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双眼茫然无焦地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灰色风景,只觉得心灰意冷。
      两小时的大巴,从市里回到了白云镇,下了车后她们加紧步伐往家里赶,路上不断的有人在她们背后指指点点。

      “就是她们,刘敏英的女儿,昨晚下暴雨房子塌了,没了妈。”
      “她们家老人命好,听说房子倒的那一半是她的房间,因为昨晚觉得太闷了所以和媳妇换了间房,没想到……”
      “唉,都是造化,可怜两个孩子以后没爹没娘了。”
      ……

      曾希、曾望小跑着回到了家里,远远地就看到从小住到大的那栋土房子塌了一半,剩下一半在风中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房子周围有一台挖掘机,周围站满了人,有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也有来看热闹的围观者。有人看到了她们姐妹俩,对着身边人一指,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切切察察的讨论声。

      一个戴安全帽的中年男人朝她们走过来:“小希,小望。”
      曾希喊他:“赵叔。”
      赵华看着她俩的红眼眶,不由叹口气:“我让人送你们去镇医院,敏英在那呢,你们……去看看她。”

      赵华叫人开车过来,曾希曾望两人那时就像是没了魂魄的木偶一般,只能任人安排。
      到了医院,见到刘敏英的那刻,她们才知道自己还是有魂魄的,不然怎么心口会这样痛?
      刘敏英躺在床上,双目紧阖,脸上血色全无,如果不是颊侧的伤口,她看上去安静地好像是熟睡过去了一般。

      “妈妈……”曾希扑到病床前紧握住她的手,干涸的泪水再次从眼眶里迸出来,“妈妈、妈妈。”
      曾望在病床前站了会儿,木木地盯着刘敏英的脸看了良久才缓缓跪下来,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脸颊上蹭了蹭:“妈。”
      病房内压抑的啜泣声响起。

      “小希,小望。”
      曾望先看向病房门口,王淑珍佝偻着腰颤巍巍地走进来,苍老的脸上仿佛在一夜间被多刻了几条痕迹。
      “奶奶。”曾希回过头去。
      王淑珍浑浊的双眼里再次流出泪来:“我的两个好孙女,这可怎么办哟……”

      曾希回身抱住王淑珍,埋首痛哭,曾望轻轻地拥住床上那个早已凉透了的身体,亲昵地在她胸口上蹭蹭,如同往昔。那时候刘敏英总会拍拍她的脑袋,取笑她这么大了还粘人,可现在她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她总说她们两个是她的希望,现在希望还在,希望却没有了。
      这场暴雨让她们本来就不完整的家支离破碎,她们就如同飞蓬,被风一吹,四下飘零,没有根系,没有方向。

      镇长到了医院一趟,对她们一番慰问,并安排她们祖孙三人先住在镇上的招待所里,而葬礼就在镇上的灵堂办了。
      丧乐还在继续,天更阴了。

      祭祀用的纸房子里放着刘敏英的黑白照,五官端正,面容清丽,在纺织厂的一众中年女工里算是长得较为出彩的,也因为如此,早些年寡居独自带着一老两小的她惹来了镇上很多的流言蜚语,也有不少男人登门求娶,王淑珍也劝她改醮,可她一直没答应。

      她的丈夫是因为酗酒出了意外死的,生前好吃懒做,没钱喝酒了就朝她伸手要钱,三不五时就要对她大打出手,两个孩子没少受到影响,她是怕了男人了,也担心再找的男人对两个孩子不好,毕竟是女孩,镇上的风言风语就能把她们脆弱的脊柱吹弯。她就咬着牙含辛茹苦地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两个孩子也很体贴懂事,本以为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讵料一场天灾轻易地夺走了她的生命。

      夜色降临,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参加葬礼的人留下了几颗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眼泪后接连离去,只剩下门廊上的冥灯还亮着,在夜风中摇摇晃晃,不知摆渡着谁的魂魄。
      灵堂前放着一樽棺材,早上曾希和曾望帮刘敏英擦净了身子,换了套新衣服,亲手将她抱进了棺材,阖上了棺材板。

      守灵的时候,曾望盯着那栋纸糊的房子看了许久,刘叔说那是出殡那天要烧给妈妈的,她觉得有些讽刺,生前没能住上好房子,却指望死后能住得好一些。
      曾希和曾望围着一盆火坐着,曾希一边低声啜泣着,一边拨拉着火盆里的香纸,曾望瞄到她丧衣底下露出来的一截小臂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曾望拉过曾希的手,问她:“手怎么伤了?”
      曾望拉下袖子收回手,避开她的眼睛,轻摇了下脑袋,声音像是吞了一把沙粒般粗嘎:“不小心划到的,没事。”
      曾希又往火盆里扔了香纸,火舌蹿了蹿,曾望在这时开口道:“姐,我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

      曾望看着蹿越的火苗,眼底却没有温度,“我想辍学。”
      曾希惊得止住了哭声,肿得核桃似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怎么行?”
      “我想过了,我已经满十六岁了,可以出去打工赚钱。”

      曾希明白她心里所想,家里摊上这档子事,以后的日子肯定更加倥偬,两人的学业还能不能继续成了首要问题,她这是想成全自己。
      “不行。”曾希的态度难得坚决,“真要辍学,那也应该是我,你那么聪明,一定能考上个好大学。”

      “大学啊。”曾望眨眨眼,“还要两年,上了大学还是要学费,奶奶身体又不好……”
      曾希也有些茫然,总觉得前头都是瘴雾看不到去时路,但还是轻道:“你别想太多了,好好读书,剩下的……我会想办法的。”

      曾望复又盯着那栋纸房子,沉着声音问道:“姐,贫穷是罪过吗?”
      曾希突然想起以前,父亲刚去世的那几年,曾望还小,家里的生活很拮据,妈妈一人在镇上的工厂里,每天做十几个小时的活儿就为了多挣点钱补贴家用。她记得有一次,曾望见着别的小朋友吃青枣,她嘴馋,回家就央求妈妈给她买,那时青枣刚上市,价钱贵得很,妈妈不舍得花这个钱,就拿了一根花绳在手上快速地勾拉翻转了几下,变出了两个‘枣子’。

      “两个青枣,小希一个,小望一个。”妈妈当时笑着对她们说。
      她们很快就被妈妈的‘戏法’吸引了注意力,拉着妈妈非要学怎么变青枣。
      那个时候,其实还是快乐的。
      良久,曾希从回忆里抽身,低声回答道:“不是。”
      曾望抿直了嘴不甘地发问:“那为什么,我们要因此受到惩罚?”

  • 作者有话要说:  说在文前:
    1.三观尚未形成或易动摇者勿入,作者本人没有三观,只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2.文中所有人物都不讨喜,所有,都,all
    3.欢迎阅读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