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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   刚打完一局,滚烫的热意尚未消减,茨木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绕过绳扎朝神社内部走去,一路上清风自举,发尽恣意。绕过一旁静静伫立的高大树木,茨木向下一觑,便见一块白花花的东西像只四处逃窜的大老鼠一般,呲溜地一声,从他的脚板一路爬到肩头,然后缩在他的盔甲后边抖啊抖。
      破碎成条的衣服耷拉在身后,细细长长的,看起来……更像老鼠了。
      沉默片刻,茨木忍不住出声。
      “怎么了?”
      “狗!狗!”
      “小白不是狗,是狐狸啦!”
      安景缩在盔甲后神思不清地应和,“狐狸狗,狐狸狗……”
      茨木很少看见这个人慌张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人似乎一直都是冷酷无情,心如止水,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去在意的。哪怕是被另一个茨木童子用地狱鬼手送葬时,他也没有看见他绝望怨恨的目光。
      直到后来,他看见了这个人也会像平常人类一样,对那些付丧神露出堪称温柔的笑容。像是一尊冰冷的玉佛,突然间,注入了人的生气,连一成不变的笑容都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那时,他才明白,不是这个人对周遭毫不在意,只是保管好了自己的情绪,等见到了特定的人时,才会不惧后果的释放。
      特定的人啊……啧……
      心底嗤笑一声,茨木低头,这才瞧见地上还有一只白毛狗,满是警惕的将这只小巧可爱的白毛狗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确定它并不是什么大妖怪幻化而成后,茨木略微烦闷地吼了句“不过一个低级犬妖就把你吓成这样?当初你对我可……”
      等下!
      难道在这个人的心中他还不如这只犬妖?
      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茨木咬牙切齿地瞪着瑟缩在他胸膛处的安景。“敢小瞧我茨木童子,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吧!地狱之——”
      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一只漏气的气球被人堵住缺口,顷刻间,剩余的气体仍是满满的难以释放,闷的让人不舒服。头顶那处传来的柔软触感也在突然放大的心跳声中越发明显,璀璨的金瞳微微失神,倒显露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懵懂色彩,万籁俱寂,心如擂鼓。
      自从爬到茨木的身上后,安景慢慢地找回被白毛狐狸狗那一口吞没的智商,顺势爬到了茨木乱糟糟的头顶上,抱着那棵大角,幽幽地喘着气。
      有能耐把鬼手冲自己脑袋上砸啊!
      茨木头上的这个角看似魁梧坚硬,实则敏感非常,受不得什么损伤,这也是安景前些日子欺负小茨木得出的定论。
      变小后就有些战战兢兢的安景突然如释重负,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感,他报复性的把沾染着白毛狗唾液的衣服朝那屹立的大角上蹭了蹭。脚下踏着的细软发丝传来轻微的颤动,如同绵绵小小的电流,来不及涓涓流淌便已消散。
      茨木阖上眼,心里却多了几分茫然。
      又是这种感觉……
      “那什么,如今我们对四周全然不知,还是不要分开行动,以免给他人可乘之机。”安景掩饰性地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语气更显得装模作样的很,茨木哼了一声,理也没理,转个弯出了神社,准备进行下一场战斗。
      安景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茨木脑袋上。
      他还以为这暴躁的小子会一巴掌糊上来,好好地折腾一下曾经欺负自己的人类。没想到,茨木不仅不打不骂,还容忍了他蹬鼻子上脸,不,是上头的行为。
      看来他不止是体型变大了,心理也成长了啊!
      安景露出慈父一般的眼神望着他脚底下的杂乱红发,而下一秒他就被乖儿子茨木一爪子捏住,就像老乞丐捏一只跳蚤那样容易。
      ……儿大不由爹啊!你这是要造反吗?
      “再敢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就杀了你!”
      什么表情?
      安景懵了一下,思来想去,难道是刚才那两道充满父爱的目光?
      见他神游天外的模样,茨木的目光更加不善,手下也加了不少力道,安景瞬间回神,挣扎地说道“可以。”
      然后他就被扔进盔甲内部,脑袋朝那坚硬的胸膛狠狠地砸去,当然,茨木身强力壮的,啥事儿没有。只有安景一人头昏眼花,摇摇晃晃。
      ……他忍!
      跟着茨木打了几局,嗯,确切的说是他看着茨木打了几局。毫无意外,茨木一人统领全场,轻轻松松地闯到对面最大的神社,一爪子就抓没了。
      没歇多久,茨木就像一台无休无止的永动机,又开始新的一轮征战。这次,对面也有一个茨木童子。
      安景想都不用想,身后的这家伙旺盛的兴趣已经透过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告诉了他——与另一个自己决斗!
      茨木打架并非横冲直撞,和他的性子很不符,他喜欢找到对方的破绽,然后一次击杀,再无后患。灵活的身影穿过硝烟四起的地狱鬼手,黑紫色的妖毒到处弥散,分不清是对面那个释放的还是身后这个散发的。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由着形状饱满的额头一路滑下,见过兴奋不已的眸子,路过狂妄不羁的薄唇,最后,划入衣领内消失不见。
      感受到身后衣物的湿意,安景略微向前倾了倾。
      他是不是该去整身衣服?
      他身上这件,破败不说,还都是那条狗的唾液,想想都要忍不下去了。
      “敢冒充我茨木童子,那就用性命来偿还你的错误吧!”
      安景伸头一看,经脉暴起肌理绷紧的狰狞鬼手已经将对面那个全然覆盖了,只留些边边角角能让人知道,鬼手里面还有一个妖怪正在饱受摧残。
      茨木对已经打败了的对手毫无兴趣,大步踏过去,没有给地上的妖怪甩过一个眼神。
      不如……
      安景运用着风咒,摇摇晃晃的飘了过去,仗着妖毒对自己没用,拽着那妖怪本就破烂的一块衣角死命的扯了起来。
      “嘶——”
      一块长短不一的布条就这样被他扯了下来,安景偷偷摸摸的躲在一边,裹裹缠缠,竟然也像件衣服那样将他包的紧紧实实。
      “你在做什么?”
      “做衣——茨、茨木?”
      安景面色僵硬地抬头一望,茨木那张充满戾气的大脸覆盖了他整片天空。
      “你,这么快就打完了?”
      茨木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安景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难道茨木是发现他不见了,特意来找他的吗?
      安景一颤,不不不,茨木不可能这么在意他的吧。之前在东海时,他跑的可快了。
      懒得和安景大眼瞪小眼,茨木屈尊降贵地捏起安景,鬼火一燎,所有衣物顷刻化为灰烬。
      安景眉头一抽,低头看了看光溜溜的身子,问道“你这是在发什么疯?”
      “哼!敢穿着那个冒牌妖怪的衣物到我茨木童子的身上来吗?如此污浊的气味,我可不会容忍它出现在我茨木童子的身边!不过……你现在这样,也不错。”茨木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光屁股的安景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变态!”
      茨木只是笑,并没和安景计较。
      自从回到了那片胸膛,安景就冷着脸,和茨木全程无交流。
      就这么过了十几局,在新的一场开始时,一块布突然从天而降,正好把安景从头盖到尾。安景冒出头,抱着长布,身体渐渐回暖。
      给他的?
      摩擦着手中的黑布,垂下的睫羽显出他温和的眉眼,安景沉默了一会就开始改造,身后的胸腔似乎传来一声轻笑,在安景耳中嗡嗡作响。
      罢了……功过相抵吧。
      不知道茨木从哪扯的一块布,想了想他那性子,安景猜测可能是茨木撕自己的。不允许其他妖怪的气味出现在自己周围,还真是孩子气的霸道。
      不对,刚刚他被那狗整个舔了一遍,茨木怎么没嫌弃?
      不会是……故意的吧?
      “你那是什么眼神?”茨木百忙之中抽出空隙,低头看了安景一眼,就瞧见这人露出一种“你虽然是变态,但爸爸我容忍你的小调皮”样的眼神,不由得眉头一皱。“怎么,之前没死成,想再死一次吗?”
      “不,我发现,还是活着好。”
      安景慢悠悠地扭回头,茨木却是神色一松,“不像在东海那样寻死了?虽说你确实不堪一击,不过要是那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才是真正的弱者。”
      “寻死?”安景眼睛一眯,“你怎么知道的?”
      他那时确实有一阵心存死志,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决计出不了归墟的。可这事儿,别人怎么会知道?
      茨木还会读心术不成?
      茨木神色如常的说道“我见过太多妖怪,死前都会露出和你那时一样的眼神。”
      安景不在意地随口一问,“什么眼神?”绝望、无奈、怨恨……
      茨木停下,低头注视着安景,低沉的嗓音像羽毛划过耳尖,瑟瑟麻麻。
      “是如释重负的眼神。”
      如、释、重、负!
      安景恍然间有一种被人全然看透的错觉,明明他此刻穿着衣物,却似未着寸缕那样尴尬无措。他那时确实想着干脆一死了之,只是不愿在茨木面前死,因为归墟似乎对茨木的压制不大。很可能,他会死,但茨木不会,所以,他不想让茨木看着他死。
      有私心吗?
      有。
      他想试试,周围是不是有其他的妖兽。
      但更多的,是不想让他人见到他懦弱无能的一面。其实,他所坚持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最怕见到自己那不得掩藏的无情。
      他怕见到那个只为了自己而活,只想着自己的那个安景。
      他以为,他变了,至少不再是原来那个自私自利的自己。他有了牵挂,有了寄托,甚至可以为了守护他们去死!
      他一直欺骗着自己,他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
      而现在,这一切都在茨木口中得见天日,爆嗮于晴空之下。他第一次感觉到脑海放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羞恼过头便是极致的苍白,安景颤抖着唇瓣,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是了,他就是这样想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将那些人当成了包袱,一个他不愿背负又不得不背负的沉重包袱。
      舍不下,背不起,只得挨过一日是一日。
      如何,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装模作样,表面看起来似乎高洁自诩,重情重义,实际上,他却是个为了活下去对自己父母痛下杀手的败类!
      但为什么?
      为什么要提醒他,为什么要让他看清楚这些?
      “你在畏惧着什么?”
      低沉如水的嗓音轻淌而过,安景定了定神,低头闷声道。
      “总归是与你无关。”
      “是吗?可现在,你就在我的盔甲之下。这样,也算是与我无关吗?” 茨木凉凉地开口,安景反倒好受了些。
      “你早该明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哼,你还是有一点好处的,至少,有自知之明。”
      安景扯出一个虚伪的微笑,“承蒙夸奖,不胜感激。”
      啧……
      又对他露出这样虚情假意的笑容,僵硬的好像生怕他看不出来一样。
      明明是令人生怒的姿态,茨木却不知怎的,心里好似多出一些不知名的喜悦。就像战胜了一个期待已久的对手,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尤以那不循规律的心跳为甚。
      茨木不解,自安景变小后,他就对二人间的决斗失了兴趣,现在却生出了这种感觉。
      挥之不去,任其蔓延而上。
      “等你变回去后……”
      “啊?”安景抬头。
      茨木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和我打一场。”
      他要看看,这个人值不值得他此刻因为他生出的快意。
      “……”救命!茨木又发疯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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