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男朋友是假的》令狐狸

2、00·2

　　男生问的是附近一家民宿，姜星给他指了方向，对方连连道谢，告别时又回头看了姜星好几眼。

　　姜星没放在心上，进了家门就在一楼玄关的换鞋凳上坐着不动了。

　　提东西的是贺言琛，累的却是他，贺言琛放好东西一回头，好像看见一只翻着肚皮的白猫，又像一条软软的海星，总之就是懒得不行。

　　他觉得好笑，蹲下来帮姜星换了拖鞋，手臂夹着人抱起来：“有这么累吗？”

　　“是啊，毕竟我是巨婴嘛。”姜星其实是有些困了，眯着眼瘫进贺言琛怀里，“都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让我自己做，看吧，养金贵了吧。”

　　和在外的温和内敛不同，姜星在贺言琛面前非常喜欢胡言乱语。

　　贺言琛被他逗笑，抱着人上楼去，熟练地刷牙擦脸换睡衣一条龙服务。

　　“琛哥。”姜星偶尔也会良心发现，“要不你带我锻炼吧，我体质是不是有点太差了……今天都没干什么活呢，还是觉得累。”

　　贺言琛说：“你还在恢复期，正常的。”

　　两年前的车祸姜星伤得重，养伤和复建就花了一年多，贺言琛说他现在身体不好也都是那时留下的后遗症。

　　姜星其实根本没有车祸当时的记忆，所以对严重程度没什么概念，但之后漫长的复建和各项细小的后遗症却是自己亲自经历的，以他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来看，可想而知当时的惨烈。

　　等两人都上了床，姜星翻身滚进贺言琛怀里，突发奇想：“琛哥，我们要不要也开一间民宿？”

　　贺言琛问：“怎么突然想到要开民宿？”

　　“最近游客越来越多了。”姜星说，“我书店也赚不了什么钱，不如抓住这个机会多开个店。”

　　贺言琛看着他笑：“你都说书店赚不了钱了，那开民宿的本金呢？”

　　这男人其实是五官凌厉的长相，因为有睡前阅读的习惯，此刻鼻梁上就架着细边眼睛，整个人都俊雅非常。

　　此时又一笑，眼里只有姜星，把姜星迷得晕头转向，原本初算过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

　　只得磕磕绊绊地说：“租几间房间的钱还是有的，至于装修……”

　　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好主意。

　　他的书店没什么盈利，贺言琛也只是县里的工薪阶层，之前开书店大头都是对方出的，应该也没什么钱了。
　　他们是有点贫穷的情侣。

　　“哎，算了吧。”姜星很擅长放弃，“我只是突发奇想，反正现在的收入也够我们生活了。”

　　贺言琛在暖色的阅读灯下看了他一会儿：“宝贝。”

　　姜星扬起脸认真地回应：“嗯？”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贺言琛垂着眼看人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专注深情，“这么普通的生活。”

　　“喜欢呀。”姜星答得干脆。

　　他说的是真话。

　　车祸手术后醒来，他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贺言琛。
　　他说他是他的男朋友。

　　对整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姜星和初生的婴儿无异，是贺言琛一直照顾他，陪他复健，带他认识父母、邻居，一点点熟悉周围的一切。

　　最开始姜星不是伤口疼就是头疼，时常痛到失眠，贺言琛就抱着他安抚一整夜，陪他看了无数场日出。

　　姜星不记得来路，自然也不知道去处。

　　他只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即使他与贺言琛都只是普通人。

　　*

　　第二日贺言琛一大早就出门上班，姜星的生物钟准时在两个小时后醒来，床头贴着便签条，提醒姜星记得吃厨房里的早餐。

　　其实当初刚醒的时候，姜星还以为贺言琛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或者大公司的老板——后来发现纯粹只是气质带来的误解。

　　贺言琛实在太会照顾人了，事无巨细得姜星安心在他面前当个小废物。

　　姜星把早餐吃了个干净，步行到一条街外的书店，刚打扫干净翻过营业的牌子，门口就来了客人。

　　“咦，你在这家店上班？”

　　姜星闻声抬头，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男生。

　　“昨天我找你问路来着。”男生看起来就大学生的年纪，背着一个旅行包，“你好，我叫叶畅。”

　　对方很热情，姜星出于礼貌也报了自己的名字，刚想问叶畅要不要进来坐，人却已经自来熟地在店里逛了起来。

　　翻翻书，又四下张望。
　　“你是老板吗？装修得真好看。”

　　最近游客越来越多，姜星已经习惯与陌生人交谈：“谢谢，是我爱人设计的。”

　　叶畅“喔”一声，吹了声口哨，又凑到他面前：“你店里还卖咖啡？我能点一杯吗？”

　　姜星觉得他话多得有点好笑：“当然可以，拿铁？”

　　“都行。”叶畅饶有兴致地看他操作，羡慕地说，“老板，你好有钱。”

　　姜星莫名，叶畅又解释：“你这咖啡机啊，很贵的。”

　　“不贵。”姜星说，“就几百块，二手市场买的。”

　　叶畅说：“这牌子的基础款都得上万块了，谁会扔二手市场几百块卖掉啊，还这么新呢。”

　　姜星笑道：“山寨的。”

　　叶畅明显不信：“这质量怎么可能是山寨。”

　　姜星也懒得和他争论，做好咖啡放到他面前。

　　叶畅还在四下看，一会儿摸摸那一排多肉，一会儿又摸摸吧台的桌面。
　　自己嘀咕道：“实木的，这个纹路看起来也好贵，果然只有有钱人才会这么年轻退休开书店。”

　　见姜星转身干活，他又起了别的话头：“老板，其实昨天我就觉得你有点眼熟，你是D市人吗？”

　　姜星微怔，摇摇头：“我一直在荷溪镇。”

　　叶畅不死心，像是一定要给姜星的长相带给他的熟悉感找一个答案：“读书也一直在这里？老板你多大呀，我今年刚毕业，感觉你和我差不多。”

　　姜星算了算：“应该是23。”
　　贺言琛说他是在21岁时出的车祸，刚大学毕业。

　　“应该？”叶畅觉得奇怪。

　　姜星也不打算解释：“是的。”

　　叶畅又在店里坐了一会儿，后来实在无聊便告辞了。

　　但他对姜星和姜星的书店好像有着莫大的兴趣，之后几天每天都会来店里坐一会儿。

　　这天贺言琛下班回来的时候，叶畅正给姜星讲趣事。

　　“D市最好的两所大学就像宿敌一样，那时我们……”

　　贺言琛脚步微顿，绕过他进到吧台里，揽过姜星的肩低头看他：“在聊什么？”

　　“听他说学校的事。”姜星抬头看他，“很有意思。”

　　贺言琛唇边还带着笑意，视线不经意地看向叶畅，礼貌性地点点头。

　　这个看起来温和的男人莫名让叶畅有点不敢搭话，可贺言琛的脸又让他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熟悉的疑惑感涌上心头，叶畅看看贺言琛，又看看姜星。
　　最终求真欲胜过一切：“帅哥，我们是不是见过？”

　　姜星微怔，转头看贺言琛。

　　贺言琛微笑道：“没有，你应该记错人了。”

　　“是吗？”叶畅狐疑，“你去过D市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叶畅始终找不出这两人身上熟悉感的缘由，搞得自己浑身难受。

　　他趁姜星在忙，想悄悄拍张照发朋友圈问问，手机刚举起来，贺言琛就转头看过来。

　　男人的视线平静而漠然，叶畅莫名害怕，连忙放了下去。

　　可反而是这一眼，让他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来。

　　他带着满肚子疑问匆匆告别姜星，临走前又想起来什么：“对了，那个展览的票我给你放这儿了，记得一定要来啊。”

　　姜星应了一声，等叶畅走后去收拾吧台，果然看见他放了两张门票。

　　贺言琛从背后环住他，高大的身影将姜星罩住：“什么展览？”

　　“叶畅说下周市里有个图书展览，邀请我一起去。”姜星道，“我还没去过市里呢。”

　　贺言琛缓缓问：“你想去？”

　　姜星有点心动：“想。”

　　贺言琛埋头蹭了蹭姜星的脖颈才问：“周几？我陪你去。”

　　“周六，可你之前不是说这周末要加班吗？”

　　“请假就是了。”

　　姜星想了想：“算了，事假要扣钱的吧。”

　　贺言琛说：“扣就扣了。”

　　姜星却说不行，话题暂时到此为止，他和贺言琛一起收拾了店里，算了今天的账，便关店回了家。

　　晚饭仍然是贺言琛做，前几天姜星说想吃螃蟹，今天锅里就蒸了好几只。

　　饭桌上，姜星又想起展览的事，想到叶畅介绍说有许多价格实惠的供应商也会去，还是觉得心动。

　　“琛哥，那个展览我自己去吧，我还挺想去的。”

　　贺言琛正在给姜星剥蟹壳，认真地剥完一整只蟹，将蟹肉放进姜星碗里，才说：“好，我陪你去，一个人我不放心。”

　　“只是去市里，也没有出省，叶畅说很快就到了。”
　　姜星说：“你不能老请假，上个月我发烧住院你就请了好几天，扣掉的都是工资啊。”

　　见贺言琛想说什么，姜星难得强硬了一回：“琛哥，我不能真的变成离开你就不行的巨婴。”

　　贺言琛垂着眼，像在思考什么，姜星莫名有点紧张。

　　他觉得自己就像正在征求家长同意出去玩的小学生。

　　贺言琛一抬头就被他的神情逗笑了，温声道：“好，你自己注意安全，我会帮你订车。”

　　姜星站起身，隔着桌子“吧唧”亲了贺言琛一口。

　　贺言琛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个叶畅是D市人？”

　　“他说是的。”姜星说，“不过他好像对我们这儿也很了解，应该是做了很多攻略吧。”

　　贺言琛“嗯”一声：“既然要去，就玩得开心一些，刷我的卡，别想着省钱。”
　　说完擦了擦手站起身：“我去给你切点水果。”

　　姜星捧着脸看他走进厨房，觉得自己男朋友真是又体贴又周到。

　　贺言琛进了厨房，眉眼间的温柔笑意就消失了。

　　他的神色其实很平静，熟练地将新买的水果仔细洗干净，拿起案板边的水果刀。

　　贺言琛低头看没握刀的那只手。

　　有段时间姜星不知在哪本书上学了看手相，抓着贺言琛的手把手心里每根纹路分析了个遍。
　　说他生命线奇长，爱情线却不容乐观。

　　那时姜星边说边笑：“你的爱情还能怎么不乐观？是我们会经常吵架的意思？”
　　贺言琛是没有笑的。

　　此刻他想起姜星当时的话，却突然勾了唇角。

　　握刀的手被抬起。

　　傍晚的阳光从小窗里偷溜进来，模糊了镜片下的神情。

　　*

　　姜星看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收拾碗筷，身后就传来厨房门拉开的声音。

　　“宝贝。”贺言琛的语气平常，“能帮我拿一下药箱吗？”

　　姜星连忙放下碗筷：“怎么了？”

　　话音在他转头看清贺言琛的一瞬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