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大魔王》音若希

93、第 30 章（夜未央·上）

　　当我把剑刺进伊水的心脏时，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的血液，灼热如火。

　　那一瞬间，我看到伊水的眼泪，像是星光一样晶莹破碎。

　　她苍白着脸，泪流满面地对我说，御司央，你好狠……

　　周围的士兵将手中的长枪对着她，眼中或是惊艳，或是怜悯。

　　唯有我，面无表情。

　　皇宫里到处都是一片吵杂喧闹，大量的刺客趁着皇帝生辰，涌进了皇宫。

　　我知道，这是伊水干的，就像我很早就知道，伊水是漓洛国的公主而皇帝和大将军不知道一样，我知道伊水的一切计划。

　　她从来就不是迷幻城里那个软弱无依，红极一时的头牌歌伎。

　　在认识伊水之前，我叫皇帝的名字——宫溯染。一般我直接叫他溯染的，而大将军唤他阿溯，称我为央。

　　大将军，慕凌，冷慕凌。

　　我们三个是从小玩到大的“竹马”，没有“青梅”。

　　我们三个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我们的老师总是喜欢用一个词来定义一个人一辈子的品性。

　　那个词，对于我来说，是隐忍。

　　先生曾对我说：“你的隐忍，比宫溯染的张扬，比冷慕凌的率真，更让人绝望……”

　　我扬起头看他苍老的鬓发，我说我不懂隐忍的意思，先生笑着不再说话。

　　很多关于童年时期的零碎记忆，记得格外清晰的只有溯染在书本上画的威武的龙虾和慕凌书案底下各种各样木制的兵器。

　　景陵十二年，先帝驾崩。

　　昊辰元年，我的兄弟——宫溯染登基，成了天下共主。

　　他登基的第一个月，没有上朝，对外宣称守孝。没有哪个大臣有异议，整个天下都觉得新帝贤德，万事和顺。

　　其实宫溯染约我和冷慕凌在寻欢楼喝酒，寻欢楼的对面，便是迷幻城，京城最繁华的地方。

　　溯染说他心里难受，他不想成天对着奏折和底下的大臣勾心斗角，斤斤计较。他说他想自由自在地浪迹天涯，但是他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很痛苦。

　　但是慕凌很高兴，他要随他的父亲上战场了——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他天生就属于战场。

　　我为他们斟酒，也为自己斟满，说，我们永远都是兄弟，我永远都会陪着你们。

　　气氛有些伤感，我们都沉默下来。

　　溯染把酒一杯一杯灌下肚，慕凌陪着他一杯又一杯地喝。

　　三个人总得有个人清醒着，而我一直扮演着那个清醒的角色。

　　一直喝到夕阳西下。

　　犹记得那天傍晚的火烧云，红得诡谲。

　　迷幻城一下子亮起来了，在微暗的傍晚，迷幻得像它的名字一样。

　　豆灯闪烁，暗影交错。

　　明烛高悬，流光倾泻。

　　我们三个站在寻欢楼的楼阁上，清楚地看到迷幻城中的热闹与繁华，恍如两个世界。

　　我知道宫溯染和冷慕凌喝多了，因为宫溯染看着偌大的迷幻城傻傻地笑，便要从窗户上跳出去。迷幻城像是他心中的那座理想之城——自在、洒脱、逍遥。

　　瞄了一眼正在口齿不清地和店小二争论的慕凌，顺手把一条腿跨出窗外的溯染扯回来，与店小二结了帐。显然那个年纪轻轻的店小二被慕凌满嘴的胡话弄得够呛。

　　勉强把两个人架起来，拖出了寻欢楼。他们两个人身上的酒气和他们的重量一样，压得我身心俱疲。

　　望着皇宫的方向，我有点头大。

　　我是绝不敢把宫溯染送回宫的，宫里居心叵测的人太多，难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恶意诽谤什么的我还真不怕，怕的就是我那父亲大人知道。他一心效忠先帝，现在先帝去了还不到半月，我就“教唆”着宫溯染喝酒，我估计他得把我宰了以慰先帝之灵。

　　说实话我本是不准备出门的，，只是因为老爷子这几天实在心情糟糕，先帝驾崩对他打击太大，无奈兄弟也心情不佳，我只得顶风作案，潜逃出府。

　　正思忖着该把这俩醉鬼送在哪儿，宫溯染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就拖着我往迷幻城冲。我当下想，迷幻城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可是进了迷幻城我就后悔了。

　　吃喝嫖赌一条龙，逍遥快活迷幻城。

　　京城盛传的这句话真不是吹的。各色各样的人汇在大厅里，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声盖过一声。我的脑袋顿时嗡嗡作响。这时候一个看着挺机灵的小伙计跑过来，大声地说：“客官要点儿什么？”

　　我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什么却没听清楚，便大声喊回去：“你说什么？”

　　那小伙计也不废话，接过冷慕凌一手扶着，一手拉着我的袖子往僻静处扯，拐过一道回廊，声音才渐小了。小伙计的脸上堆着格外真诚的笑，问：“客官要来点儿什么？”

　　我问：“你们这儿有醒酒汤吗？”

　　小伙计飞快地点头：“当然有啦！我们这儿的醒酒汤简直就是天下一绝……”

　　我不想知道他们的醒酒汤到底是怎么个绝法儿，我已经被这两个醉鬼压得濒临崩溃：“我要两碗醒酒汤……你们这儿有休息的地方吗？”

　　小伙计挤眉弄眼地指着我身后的一排房间，笑得诡异：“这些房间都可以休息……”

　　“那好，醒酒汤做好之后端进这间房来。”我艰难地扶着宫溯染和冷慕凌走进身旁最近的那间房，错过了那小伙计变了的脸色，只听得他一声嘟囔和离去的脚步声。

　　进了房间才发现这是一间布置雅致的闺房，比想象中的要大。走进内室，想把我的两个兄弟扶上床，才看到窗前坐着一位女子。

　　青丝长发，直垂在地上，铺散开。紫色的纱衣下肤如凝脂，白皙细腻。她的背影在模糊的灯光下婀娜美好。

　　我窘然，只好道歉：“抱歉，在下并不知晓姑娘在这里 ，这就告辞……”

　　还未转身，只听得那女子淡淡地说：“公子来了又何必要走？”

　　我无言以对。

　　再者我实在无法拖动两个睡着的人一丝半毫，便道：“叨扰了，在下与我的两位朋友歇息片刻便离开。”

　　我也并不客气，把两人扶在桌子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等这小伙计送醒酒汤来。

　　那背对着我的女子却惊讶地回过头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说：“你倒是个不拘谨的。”

　　我这才看到那女子格外娇美的容颜——而在见到她之前，我以为世界上根本没有人长得如此，精致如幻觉。

　　她的脸，素净得像是开在月光下的水莲，微凉而遥远。

　　淡漠的瞳孔像是浸染了这夜的凉气，水润的唇瓣微微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的清寒淡淡地泛着，浅浅地弥漫开。

　　有一瞬间的愣神，我几乎怀疑我看到了从书中走出来的精灵。

　　她走到我面前，冰凉的指尖碰触到我的脸，轻笑：“名满天下的御公子，也不过如此啊……”

　　我下意识地避开那种令人心寒的触感，视线碰到了她紫纱衣下白皙手腕上系着的一串血红色的玉铃铛。

　　我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脸上泛着惯有的温和却又疏离的笑容。听得出她的话语中略带讽意，说我御司央也不过是个会被美色迷了眼的凡夫俗子罢了。

　　至于什么名满天下，也不过就是三年前的一件对我来说微不足道却轰动天下的，别人眼中的“美谈”。

　　三年前，我刚满十六的时候，适逢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也是朝中各派拉拢关系，举贤唯亲，培植势力的大好时机。

　　我的父亲右丞大人怀了和众人一样的心思，想让我登上朝堂。

　　只是当时的我年少气盛，丝毫不懂得官场手段，当场便拒绝了父亲的推荐。虽然我也认为朝廷确实是一个大展雄才的地方，而且我的确有心从政，但不是依靠父亲这一层关系，若是真的靠他，那会让我觉得耻辱。

　　父亲大怒，便给我下了禁足令，强迫我乖乖接受他的安排。我也再没有说出忤逆他的话或做出触怒他的事，只是安安静静待在家中。父亲对我的乖顺也感到欣慰，便忙着去给我安排职位。

　　就是那一次，我做了一件有生以来最疯狂的事——离家出走，参加科考，而且事情发生得毫无征兆。

　　揭榜的那一天，老皇帝在大殿上亲口说出了今科状元的名字，思泱。

　　我应声走进大殿，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措手不及的惊愕。

　　思泱，司央，御司央。

　　皇帝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

　　那一年，就连帝京的花朵都开得格外妍丽。

　　我身着一袭鲜红的锦袍，骑着皇帝御赐的良驹映月，徐徐穿过了整个皇都。

　　闺阁里的小姐们，轩窗微启，均讶于我的姿容俊美，风华绝代。

　　自那以后，六儿常常旁敲侧击地对着我说谁谁家的小姐秀外慧中，谁谁家的姑娘端庄大方，以借此来试探我，而我则装傻充愣到底。

　　一次，六儿脸红彤彤地跑来问我：“少爷，少爷！你觉得李家的小姐怎么样？”

　　当时我正在摹一帖字，被她这么一喊，一个字便写废了。随手划掉那个废字，头也不抬地继续写下去，问她：“什么怎么样？”

　　六儿气得直跺脚：“就是，就是李尚书家的李小姐呀！”

　　我很少看到六儿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她是个慢性子，干什么都是不疾不徐，温温吞吞的样子。我娘很喜欢她，便收她当了贴身丫头，从某方面来说，六儿的言行有时候就意味着我娘的意思。

　　我搁下笔，瞅着她，不说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没有办法
只能拿几年前写的一个文艺的短篇故事来充数
无耻求一波围脖关注
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