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重生很心累》尚且而扉

5、魔尊之伍

　　“醒醒。”

　　一只手拍了拍他，裴羽枢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才发现自己在生闷气时，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

　　“师兄……”他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牵着那只手，用脸颊蹭了蹭。平日里只要这么做，师兄便会由着他继续赖床下去。

　　林易的手没有收回，淡淡的竹香夹杂着微不可闻的清酒气息从上面传来，那是常年饮酒、酒气入骨之人才会有的。

　　裴羽枢实在是想不通，他那滴酒不沾的师兄，是什么时候开始饮上了酒。他怎么从不知道？心中便多了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李潭，起来。”

　　林易冰冷的声音把瞌睡虫都冻了出去，裴羽枢蓦地清醒起来，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不是梦！

　　他做了关于林易的梦数余年，如今直面本人，恍惚间根本分不清孰真孰幻。

　　赶忙爬起身，裴羽枢有些心虚的看着林易，他生怕林易发现他是谁，然后再……

　　那种疼痛，心比身更甚。

　　所以哪怕是让谁知道他是当年那个魔尊，也不能让嫉恶如仇的师兄发现这件事。

　　林易只是淡淡收回手，并没有对裴羽枢的失态做出任何评论，似是根本没发生这事:“收拾，跟我出去。”末了，他皱了皱眉，感觉是这么说有些不明不白，就又补了一句:“这里对你来说不安全，你暂且跟着我走，办完事再带你回啸霜宗。”

　　裴羽枢巴不得整天粘林易屁股后面，捣鼓似的点着头。

　　不过……啸霜宗里是不是出了大事？不然怎么会放自理能力基本为零的师兄自己出来呢？裴羽枢的担忧不无道理。

　　林易向来不爱拖沓，等裴羽枢收拾妥当，便带他上了路。

　　裴羽枢在那小破屋里左瞧右瞧，硬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又或者说，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可却是李潭的珍宝。他想着，还是日后让李潭亲自来张罗的好，于是没有多耗时间，拿了屋内唯一一件换洗衣物，就跟在了林易身后。

　　出了院门，正是清晨早集之时。半村之人基本都聚到了街道上，小村市集不比城镇，人们大都相互熟识，插科打诨的倒是比买东西的还多，一时间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林易微微皱了皱眉。

　　裴羽枢知道师兄是不喜嘈杂的。暗在心中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以避开这闹腾的时候，多少能让林易舒心一些。

　　人们自己手头都有的事，自然也就无心管这街上都有谁谁谁往来。

　　待林易走到街中时，正巧一个汉子刚从一旁摊上退了出来，不经意间撞了他一下。

　　“对不起嘿。”汉子性格淳厚，挠着头道了个歉。但当他看到林易身上竹纹服饰后，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焦糊在原地。

　　其他路人这时都留意到了林易身上啸霜宗的门派服饰，便自动移向两边，留出了中间一条道，原本熙攘吵闹不堪的人群也顿时鸦雀无声，像是一锅沸腾热水骤然被倒进寒潭之中，尚不及冷却，便已经冻结了。

　　林易似是不自知，没有半点不自然的踩着那条空道走出市集，裴羽枢小跑跟在他身后，捂脸遁走。

　　其他师兄弟在出外勤时，一般为了方便，都会换上常服。而他家师兄则画风如此清奇无知，就像个张扬自己身价惹人妒、但却毫不知情的傻子一般。这也怪他平日里对师兄护的太紧，没有告诉他，门派服饰这么穿出来，是会吓到普通人的。

　　仙门中各大宗派都有自己的特色服饰与宗纹。就像啸霜宗，门派服饰一般有平式和练功服两套。一套代表着礼仪与宗风，一般只有在宗内或者是参与大型活动时才会有人穿。另一套相比于平式，则更偏重便于行动，从而简洁了不少。

　　啸霜宗坐落于东北边境连绵不绝的无名雪山中，宛若雪中仙境。因此世人在称它时，都爱加上“雪境”二字。但裴羽枢却知道，啸霜宗其实位于雪山里的一处结界。那结界中满布墨竹林，四季如春，与外人所见的漫天霜雪截然不同。

　　因为功法缘故，啸霜宗门人性子都偏激偏烈。老祖宗便就地取材，拿宗内的竹做宗纹与宗训，让竹这素材无时无刻不在，意在时刻提醒门人学竹心性，不要偏激入魔。

　　但这和那修仙八字箴言一样，此招并没有什么大用处，反而是让裴羽枢和其他师兄弟在某一段时间内见了竹就恶心。有点机会就想往外跑，去到一个没有墨竹的世界。

　　相反的，固执如林易这种一年四季平式不换宗门不出的人在啸霜宗，以至于整个江湖内，都属于奇葩。以至于裴羽枢时常会好奇，师兄的衣柜里到底有多少件款式一模一样的衣服？

　　好奇心趋势下，他就果真就去看了——果然是一衣柜平式，还有压箱底的练功服，以及被摆放整齐在一旁崭新的一看就没穿过的，他给师兄买的常服。

　　从那以后，只要林易不是裸着，他就再也没管过他穿着。

　　看来现在的师兄已经可以照顾好自己了。时常莫名像老妈子一样操心的裴羽枢松了口气。

　　师兄在剑修方面可谓是无人能及，却因自幼没有出过啸霜宗，为人处世尚不如初识那年年仅十五的他。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林易一般，然后——

　　“师兄，你发带束反了。”

　　墨竹暗纹都根朝上叶朝下了，这是在寓意你要逆天吗？还有刚才是谁说可以放心的，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林易一顿，冷淡道:“莫管。”

　　裴羽枢拽着他衣角，踮起脚，招呼他:“下来一点，我够不到。”

　　林易只得蹲下身，任由裴羽枢解下他的发带，墨发散开，裴羽枢细心将它们拢起，再次束上。末了，他帮林易理了衣上褶皱，又习惯性揪了揪他的发尾:“好了！”

　　林易起身，沉默不语的看了他许久，仿佛想从他身上找到些什么，待到裴羽枢浑身不适头皮发麻，他才开口:“小孩子都爱这样？”

　　“嗯？”裴羽枢没听懂。

　　“多管闲事。”

　　“嗯……大概吧，那样看起来很不舒服呀！”

　　知道林易指的是以前的自己，裴羽枢便打了马虎眼，避重就轻。随手整理林易这习惯仿佛已经被刻在了骨子里，无论怎样刻意去改都不可能改掉。与其百般掩饰，倒不如想做就做，这还自然点。尤其是，现在的师兄，和以前那个锋芒毕露的他看起来不太一样，总是带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颓废感。

　　颓废？裴羽枢纳闷，这词怎么想也跟记忆中的林易搭不上边。

　　“你以前不似这般多事。”林易又道，语气中难得藏着浓厚的质疑。

　　“那会儿我们不熟嘛。”裴羽枢背着手蹬了蹬地上石子，作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其实不用想他也知道，林易和李潭这两个木讷的人在一起，肯定不会立马对对方性格行事了如指掌。不对，按他俩那性子，说不定一辈子都熟络不起来，这便给了他极大的自由发挥空间，“跟陌生人当然不可能亲近的起来，但是师兄方才成了我的救命恩人，自然可以信任！”

　　“如此。”林易轻点头，不再追究，继续前行。

　　裴羽枢停留在原地，看着林易的背影，勾起唇角，笑的黯然。

　　师兄，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人会如此待你啊，你可晓得？

　　*

　　“上回说到，大魔头裴昙裴羽枢血洗张家庄……”

　　说书先生长衫一甩，醒木一拍，坐在垂帘后便开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起那早被讲烂了的段子。

　　帘外听众对这段，也不知在哪于谁，总之是听了不下十遍，就喝茶的喝茶，吃茶点的吃茶点，半点注意都没留给说书先生。

　　只有那一名年龄不大的年轻人听的津津有味，但听到这里时，他不住嘀咕道:“各大宗派不是在前几年已经澄清了吗？魔尊从未杀害生灵，做这些坏事的是他手下左护法，怎么却还有说他坏话的。”

　　他声音不小，一时间，嗤笑声四起，茶客们都只是在笑，却并没有解释他们为什么而笑，唯有说书先生起了兴致，道:“哦？你说魔尊从未杀害生灵？”

　　“对啊！”年轻人立刻接道:“他只是错在修魔与遇人不淑！”

　　“那我且问你，啸霜宗那宗主的眼是谁剜的？那大师兄的腿是谁断的？百印谷谷主至今重伤未愈，那伤，又是怎样来的？”说书先生见年轻人听的目瞪口呆，施施然用手中折扇做样虚扇了几下，“虎毒尚不食子，乌鸟尚能反哺，而那魔尊负恩昧良，师者如父，他对父兄都能痛下毒手，岂不是连兽禽都不如！还好潋尘君灭了他，不然留着这祸害在世，我们哪有一天安宁日？！”

　　年轻人气的抖了又抖，却又无话反驳，只能抿着唇做回到桌边，捏着茶杯的手指关节泛白，可见用力至深。

　　同一桌边坐着的另一个与他面容相似至极的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面带嘲讽笑容，语气恶劣:“别为那人渣说话了，不值。”

　　先前的年轻人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走。怒火燎的他心中一惊，赶忙把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那银子的价明显超了他的消费，他也丝毫不在意，只是拿起桌上的两把剑匆匆追上去。两人恰巧与刚进客栈门的林易擦肩而过。

　　说书人却还在唏嘘不已:“想当年，四君是多么……”

　　裴羽枢站在柜台前，听的面色发白，好不容易等到林易进来，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师兄。”

　　两人舟车劳顿五六天还未到达目的地，此时只是在这里歇歇脚，林易去安顿马车，让裴羽枢先进来问房。

　　“可有房？”林易问。

　　“有的，客官是仙门中人吧，上房就当是小店孝敬，您随便住！”

　　掌柜点头哈腰，把房牌给了林易。

　　林易也不知这房费到底多少，只知不能白住人家的，就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领着裴羽枢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