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百鬼夜话》枫沐焰

144、八岐大蛇（一）

　　一天夜里，怪风吹掀了紫宸殿的屋顶，宫里不少人亲眼所见，第二天大不吉征兆的说法流传开来，天皇被流言说得心慌忐忑接受女御建议召阴阳师们来占卜吉凶。
　　“陛下近日宜往南。”芦屋道满说，其他阴阳师附和，言有乌云蔽日之象，请天皇暂离京都避一避。又连日大雨，水淹都城，于是天皇下令去伊势神宫祈福。
　　安倍宅，源博雅气喘吁吁跑进去，抓起个碗闷头喝水。他今日穿了很正式的冠服，一身黑色，腰间佩刀，显得严肃而凌厉，额上冒汗，应是忙活了一阵。“你那边怎样？”晴明问，天皇已经准备出城，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百姓们的反应，源博雅带人在城中张贴告示，说京都要举行拔污净秽仪式，命所有人出城暂避。
　　“自然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已经让一些人扮作普通人混在人群中引导舆论，这两天我还会让人去催赶他们。”
　　“把握分寸，可别造成混乱。”
　　“我知道，你那边准备得如何？”
　　“芦屋道满已经让人将四角柱子挖出来。”
　　“也不知道那家伙说的是不是真的，要真能困住八岐大蛇倒好。不说了，我继续忙去。”他放下碗，火急火燎出去。
　　“大天狗他们哪里去了？”
　　“他们啊。”源博雅回头神秘一笑。
　　大街上，人们三五一群围在柱子边、墙边看新张贴的告示。
　　“我就说吧，这么反常必有妖邪作祟。”有人说。
　　“上面说只是寻常仪式，不要惊慌。”
　　那人翻个白眼：“骗的就是你们这些呆子，天皇都离开了能寻常？”
　　“那我们要不要真出去避避？”犹豫，告示出来以后，除了信与不信的互相争论，最多的就是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从迁都到此至今，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这拖家带口的能去哪儿。”
　　“就是野地里呆两天也比留着好，万一真有什么妖邪那可要命。”一青年道。
　　“有道理。”身边人附和。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正是大天狗与茨木，引导舆论这种事茨木在行，大天狗负责跟在他身后吆喝。
　　同样擅长的还有一个，另一边人群中，青行灯说得眉飞色舞。
　　“出去暂避而已，能有多为难，我啊今天回去就叫我家那口子多准备点吃食衣物，野地搭个棚也能过，那些他处有亲人的就更好办了。”
　　“话是这么说。”
　　“那就这么办，大家一起说不定还能做个伴。这天天下雨的也让人心烦，水都淹到脚踝了，我是待不下去，正好出去走走，我隔壁家夫人手脚利索得东西都准备好了是不是？”她推推身边化作妇人的妖刀姬。
　　“是啊。”妖刀姬一甩肩上的包袱，“今天就走。”
　　“您这样就走？”有人看着她的包袱问，“这点东西在野外不好过吧。”
　　“怎么不好过，我连这小包都不用。”
　　其他人面色怪异地看她，青行灯忙道：“哦不是不是，她的意思是这包太小当然用不上得回去换大的。”
　　“我也得回去商量商量。”
　　“对对，回去商量。”
　　人群散后，青行灯舒口气：“刀刀你别给我帮倒忙。”
　　“倒忙？”
　　“没什么，奖励你的。”塞个丸子给她，青行灯叹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效。”
　　宣扬了几日，陆续有人出城，皇宫里，天皇与众大臣也准备妥当，车辆排满南庭一直到朱雀门外。天皇看着守卫将怀有身孕的雷鸣壶更衣扶上车，自己坐上另一辆车，他向承香殿女御伸出手：“坐到朕身边来。”
　　女御将手给他。
　　“你怕不怕？”他问，“虽然路途遥远颠簸，但是别担心，有朕在。”
　　“我知道，我不怕，您怕不怕？”他握着她的手微微发颤，她还记得他说没有出过远门。“别担心，你也有我在。”
　　天皇感慨道：“朕即位至今才去伊势神宫祭祀实在有失，也许京都如此就是天照大神对朕的惩罚。”
　　车外响起源博雅的声音，“陛下请启程，一路保重！”他喊。
　　天皇掀开车帘：“京都就交给你了。”
　　“臣遵旨。”
　　“还有安倍卿，道满，也交给你们了，势必护京都周全。”他看向安倍晴明与芦屋道满。
　　两人异口同声：“必不负陛下所望。”
　　天皇的车队如水龙浩浩荡荡沿朱雀大街往京都第一道守护罗城门而去，路边人们议论纷纷，声音如海浪层层叠叠扑打而来，天皇手紧握成拳，绷着脸没有去掀车帘子。“为了这个国家您必须保全自己，您也没有抛弃他们，陛下，请相信安倍晴明，他一定尽最大力量守护这些人，守护京都。”
　　“守护京都的本该是朕。”
　　“您该做的是为他们求得天照大神的庇佑。”女御宽慰他。
　　车轱辘发出脆弱的吱呀声，似年迈迟暮的老人挣扎，随时都会倒下，又如梭子一下下敲打人心。忽然整个车身猛烈摇晃起来，车外牛的哼唧声与人的叫喊声混杂告诉他们不是错觉，“怎么回事？”天皇问。
　　“回陛下，不知为何突然地动。”
　　很快有人大喊：“加速前行，尽快出城！”
　　天皇心中慌乱不安，他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比芦屋道满、安倍晴明所说严重得多，一旁女御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地动让百姓也害怕起来，源博雅沿着朱雀大街奔走，“出去的人一个接一个不要混乱不要抢道！”嗓子喊到嘶哑。
　　跟随天皇车队之后，有人赶着自家牛车出城，朱雀大街一时车水马龙十分壮观。朱雀门前，芦屋道满守着工匠们将门上朱漆除去，露出古老的咒文。“小心点，半个角都不能缺了！城外四角情况如何？”他问身边的阴阳师。
　　“还不知道，应该差多了。”
　　“不知道不会派人去看？”他大骂，“刚刚已经地动了你这个猪脑袋是没发现吗？快去催！”
　　安倍晴明则留在宫中翻阅古书，芦屋道满说京都最大结界的咒语就藏在宫中，地动的时候，他抬头暗道了声不好，手上哗啦翻得更快。
　　天皇从朱雀门到罗城门的时间地动了好几次，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出城大军，整个京都沸腾起来。
　　同样沸腾的还有黄泉之国，鬼魂们躁动不安，四处乱窜，鬼啸声此起彼伏。彼岸花海，阎魔、彼岸花、判官、黑白鬼使众人矗立仰望那座即将破碎的黑色妖浮屠，等待一场即要到来的魔神洗礼。当天外传来叹息的时候，划破时空一声巨响，妖浮屠碎裂，无数黑曜石般的晶片飞散，带起整个花海飞旋破灭。
　　从远古而来的魔神终于重获自由，发出震慑天地的怒吼，上至第六天，下至黄泉之国无尽深渊无一不颤抖，无一不胆寒。
　　“人世迎接吾的回归吧！”
　　被强大气流吹开的阎魔众人望着那巨大身躯上，八只如天柱一般的蛇头轻而易举击碎空间障壁，顿时山风呼啸，万鬼欢腾，随着归来的魔神一起涌向人世。
　　“一场浩劫！”阎魔呢喃，“黄泉之国责任已尽，接下来看你们了。”
　　人世存或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