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百鬼夜话》枫沐焰

106、嫉妒之心（一）

　　一处藏在树林深处荒废很久的破旧小屋，今日传来压抑略带痛苦的低吟声，似有人明明承受莫大痛苦，却紧咬着牙，只从牙缝中溢出点声音。树下一只小松鼠抱着松果路过，抬头看两眼，随即睁大眼睛，惊恐跑走，只要稍微有点灵性的生物都能感受到小屋中传来的大妖气息。
　　“你打算把他泡水里多久？”玉藻前看了眼屋里能容下三个人的大木桶，里面装满透着诡异莹绿色光的药水。茨木被整个人泡在药水中，只留银白的□□浮在水面，像海边的浮尸。
　　他当然不是浮尸，例如现在整个头埋在水里还能时不时咕隆隆骂两句：“有本事别让本爷出去，否则一定把你们大卸八块。”
　　“挺有精神的。”络新妇笑，对他的威胁不以为然，“等晚点你就会感谢我了。”她走过去捞起银白的发丝。“泡多久都行，泡到这头发变成红色。”泡到那被埋藏在心深处的红发之鬼被放出来为止。
　　时间差不多，土蜘蛛提起蛛丝将人提出水面。乍呼吸到新鲜空气，茨木猛吸两口：“你就……做，梦吧。”刚说完又被丢进水里，不小心灌两口水。“臭女人，老子要杀了你！”水面咕隆冒出几个水泡，如此往复。
　　“嘴硬可没用，捆仙锁你是挣不脱的。还有这药水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效果显著，药力强劲，专治你这种嘴硬逞强的大妖。”络新妇道。
　　这种绿色药水外在能侵蚀皮肤，如虫蚁噬咬，内在能消散意识，松懈心防，双重折磨，双管齐下，金刚石的棱角都能给磨平。
　　“识相呢就别挣扎了，少受点罪，顺从本能，把真正的自己释放出来有什么不好，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罗城门之鬼？”那恣意杀戮，指尖舔血的狂傲姿态至今还留在脑海中，令她着迷。
　　那时她还是个平庸人妇，过着波澜不惊的枯燥生活，伺候着令人生厌的无趣男人，直到罗城门之鬼新生的时候在平安京可制造了一场腥风血雨，看到罗城门上那张狂被染成红色的身影，忽然明白自己无法被填满的地方渴求的是什么。“因为你，我才喜欢红色，所以别压抑了，变回原本的样子，那才该是你。”
　　茨木啐一口：“别套近乎，说得好像你了解我一样，我跟你不熟。”
　　络新妇不以为意：“没关系，以后会熟的。要不，我们打个赌吧，三天后我还不能把你唤醒，就放弃怎么样？当然如果唤醒了，你就做我男人。”将人提出水面，手挑向轮廓深刻的下巴。
　　茨木厌恶地扭头躲过：“我对蜘蛛没兴趣，凭你这泡澡的方法能干什么？别浪费时间，直接把本爷放下来，两拳让你爽上天！”
　　络新妇咯咯笑，羞赧道：“两拳不够，以后天天缠绵才爽快。”
　　“靠！”这女人没羞没躁，脸皮比他还厚。
　　络新妇拎来一只肥肥的小猪：“你以为光是这桶药汤吗？为了咱们的以后，我可做了充足准备。要敲碎一堵墙当然不能敲厚的地方，得拣那最脆弱的地方敲。”
　　茨木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对方手上拎着的是曾循一点缝隙就将他意识困住的食梦貘。若在平时，这小妖自然没什么可怕的，但现在抵抗药水的侵蚀已经很耗精力，还要抵抗食梦貘，就有点捉襟见肘。
　　“你的弱点我很清楚哦。”天地可欺的妖，唯有一个弱点。
　　将人再次浸入水中，络新妇拍拍食梦貘的屁股，小猪浑身发抖，不敢动弹。
　　“你的手段很损啊。”静听了许久的玉藻前开口。
　　“我们这些小妖没你们那么强大的力量，夹缝里生存，不损点怎么行。”
　　玉藻前颇不耐道：“你爱怎样我没兴趣，告诉我她在哪里？”
　　“侍奉神却爱上妖，被雷劈了的可怜巫女啊，啧啧，都说狐狡黠，魅惑世人为乐，没想到玉藻前大人还是个痴情种。”
　　纤长的手以闪电的速度扣上络新妇脖子：“注意你的说辞。”
　　络新妇讨笑道：“火气别这么大，性子别这么急，您要想再续前缘，可得转变转变，像我这样，柔弱似水，男人才会喜欢。”手腕婉转一挑，挑开玉藻前的手。“您这样的美貌，只要再温柔些，转世的巫女大人一定会对您一见钟情的。”
　　“……”
　　“她，哦不，现在应该说他，就在那里。”手指北方，“那座城。”
　　得到想要的消息，玉藻前不再逗留，络新妇在他背后喊：“别忘了你差我的最后一件事，到时记得回来。”
　　对方留给她一个绮丽背影。
　　※
　　茨木被抓，大天狗一行人离开黄泉之国回到人间，将青行灯的消息带给妖刀姬，让她放宽心后就马不停蹄地去寻找茨木。
　　晴明动用了所有式神，源博雅动用了所有人脉，大天狗也送信回爱宕山将小妖们派出去打探消息。
　　“茨木那家伙竟然被抓了？谁要抓他干嘛？不能吃又不好玩，脾气臭还自以为是，哪个这么傻缺抓他？”蜘蛛老头爬上大天狗头顶，不可思议叫道。
　　“我也觉得这事不靠谱，络新妇想让茨木闯妖浮屠，他能乖乖听话？”源博雅忽然一顿，“不对，那家伙定力差，万一被洗脑迷惑什么的，还真有可能。”
　　在他眼里，茨木这方面实在不可靠，他一把抓住大天狗：“我建议这次找到以后，你带他去做个深度定力修行吧。”
　　“……”大天狗哭笑不得，“所以，我们得尽快找到他。”
　　“我的线报，络新妇在这里出现过。”晴明道。
　　他们现在身处远离平安京的赞岐国一个村落，一接到消息就飞扑过来。村子里住户不多，但有个寺庙正好供他们落脚。寺庙建在半山腰，正对内海，规模不大，却十分整洁，几十级台阶上朱红的鸟居看上去颇为庄严。寺庙既供人祈福，也供行人歇脚，算是比较开放的地方。
　　大天狗这种妖敛了妖气进寺庙没问题，蜘蛛老头则躲在他的庇护下。源博雅表明身份后，寺庙和尚客气地将他们领进去。
　　出于礼貌拜见了一下住持，本以为会是个法相庄严的老者，却是个与源博雅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身着青色袈裟，手持金色禅杖，胸前一串檀木佛珠，看上去十分儒雅，不像寺庙和尚，倒像平安京那些贵族。
　　进厢房后，晴明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纸人放到地上，不一会小纸人跑出屋子不见踪影： “寻人的事交给它们，今天就先休息一下。”
　　从平安京日夜兼程赶来，源博雅脸上两只重重的黑眼圈。
　　“你们休息，我出去走走。”大天狗道，方才进来时，看见姻缘树下有个求签的地方，忍不住想去试试。
　　一只妖来求签，茨木要在多半会嘲笑他，但大天狗还是很认真的默念茨木名字，抽出一支签，小心打开。
　　“问姻缘吗？可求到想要的签？”住持青坊主走来。
　　大天狗笑，将签文放进前襟：“问平安，算是个好签。”
　　[黑云遮皎洁，风雨临门前，日破天光照，一世两相牵。]是好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