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星球》王的节操

6、第六章

　　我在心里盘算着，“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回去。”然后，我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回去？”π问道。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我坚定的说道：“让飞船加速，向那个双星飞去。”那个冒牌的双星。

　　如果虫洞是个双向的通道，那么它必然有来有回。来的时候，我们朝着双星飞去。回去的时候，我们应该同样穿过双星。

　　第一次，没有成功。我想可能是速度不对。

　　第二次，依然没有成功。可能是角度不对。

　　第三次，角度和速度应该都对了。还原了我们当时的场景。但是，我们还是径直穿过了双星之间的区域。

　　按照标准时间，现在已经到了午夜。我也已经累得不行。又尝试了两次，我去睡觉了，π还在继续尝试。我告诉π，一旦我们穿越那个点，回到原来的位置，就立刻叫醒我。

　　于是，我去睡觉了。本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会有一个不安稳的睡眠。但是，一整夜，我什么梦都没有做。我在这个世界第一夜，睡得想死了一样。

　　醒来时候感到意外的疲倦。头在隐隐作疼，像是脑震荡的后遗症。一看时间，已经是早上的八点多了。我敲了敲脑袋，挣扎着从卵状的休息仓爬了起来。在起居室里，我开封了今天的营养食物，从出发之后，这一直是我唯一的食物。一种食物再美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三餐全吃它，也会乏味，而它最多也只能称为乏味。很快，连这样的食物都将消耗殆尽。

　　当我端着咖啡从起居室来到驾驶舱，π还在继续尝试。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停过。我走到驾驶舱，放下咖啡，飞船刚好从两个恒星间的格拉朗日点间高速掠过。飞船的跃迁引擎已经关闭，只凭着普通引擎在推进。龙女号一路冲过这个在虚空中的点，在太空中绕了一个圈，掉过头，再次从另外一侧冲向两个恒星之间的某个点。对于这个点，飞船似乎非常确定，毫不犹豫的进行加速。但是，只用看那条没有丝毫变化的的乳白色星带就知道，我们根本没有找准那个可能存在的“虫洞”。

　　在接下来的三天内，飞船在双星当中穿梭了五十多个来回。几乎将所有的姿势和方法都试了个遍。只是，这一次，没有任何超出常理之内的事情发生。

　　到第四天晚上的时候，我依然没有穿越回去，也没有收到任何信号。从来到这里的当晚开始，我们就开始以最大功率广播求救信号。即使我曾经满怀侥幸，我也不得不承认了——虫洞可能是单程票，有去无回。

　　针对目前的情况，Π最先提出了相应的建议，“根据我的系统，我认为你留在原地等待的策略优于返航的策略。”

　　我在聆听。

　　“无论是作为战略辅助系统，还是辅助探索系统。我的核心设计理念都是提高你的生存率，保证你的存活。在接下来的航程当”中，我的模拟结果显示，你的生存率只有留在此地的三十七分之一。正因为如此，我建议你留下来。等待。”

　　模拟是这样的，没错。

　　但我说服了π，一边探索回家的路，一边广播求救信号。假设我还在银河系内——我做了一个乐观的假设。假设我们仍然在银河系，那么，我一定是在银河悬臂的另外一侧，星图尚未覆盖的那一侧。银河系直径达12万光年。假设我一路上没有出现任何意外，飞船全天候正常工作，选对了方向，走的是直线的那条道路，我光是走到银心就至少要花去十多年，这还没有考虑到银河系中央的那些大黑洞。无法逾越的超大黑洞。所以我不可能走直线，再加上一路上燃料的考虑，路程可能比计划的时间多花5倍、6倍。为了尽快到家，我必须争分夺秒。我不希望回到家乡之后，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假设后面真的有其他人穿越了这个虫洞，他们可以根据我留下的信号赶上我，我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要是我不在银河系内呢？这个问题我根本没有考虑，那就没有以后了。以目前的科技水平，系外旅行根本不可能。给我五十倍的寿命，我也回不了家了。除非我遇到另外一个虫洞，带我回家——像被风暴带到荒岛上的人，再次被风暴带回他出发的地方。

　　虫洞给我开了一张单程票，但无论有没有票，我都得回去，哪怕是自己开回去。

　　虽然接下来的路程可能一辈子紧赶慢赶也走不完。但首先，我们得先去加油。经过这三天没头苍蝇般的乱飞，燃料已经所剩无几。

　　有好几颗熊熊燃烧的恒星就在我们附近。飞船开往距离我们最近的那颗恒星，然后在近轨道停下，在恒星那热烈的灼烤中放下燃料捕获装置，从恒星外层捞出聚变材料，将飞船的油仓和储备油仓都填的满满当当。

　　接下来的行程谁也说不准。没有了星图的指引，飞船只能观测到有限距离内的目标。像盲人在在黑暗里慢慢摸索。宇宙这么大，就算怎么乱停乱靠也撞不到别人的财产。可是，路径的规划难度必然大大增加。而且，并不是所有恒星都能提供聚变材料。

　　差那么一点燃料，或许就无法跳到下一颗可加油的恒星。少加一次油，或许就要绕一个大圈，从头走上几千光年的路程。在遇到能加油的地方，必须尽可能的填满加油仓，这是探索舰的行事准则。飞船一边在自动加油，我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旅程。

　　面对以百年为尺度的旅程。我的所有物资都相形见绌了。首先危机的是食物储备，标准食物还够小半年。不过，我有备用的小球藻。以后，我都将以这种东西为生。药物尚且够用，如果一直没有大病的话，能坚持好多年。各种维护工具倒是带的够齐全。

　　之前，我走的虽然远，但所有的旅程都还在人类的视野范围之内，就像孩子虽然走出了家门，但是总在母亲的注视下。总有一双丝线般的视线将他牵扯，在他跌倒之前将他扶起来。在接下来的旅途当中，没有任何人能为我提供帮助，我遇到的一切困难都必须独自解决。而且，这些困难必然超乎想象。我之前的短途经验所遇到的种种难题面对这些困难都简直不值一提。但我只祈求老天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回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