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星球》王的节操

47、四十七章

　　今天外面在挂着大风，碎雪飘扬。天空中火山尘飘扬，太阳在地面线上只是露出个脸。

　　像往常一样，我亲自绕着基地清查了一遍。

　　Π现在的眼睛比我还要亮。除了在天空有它的卫星，在全球各地都有它的Drone在飞。

　　说起来，人类的构造的确有缺陷。在范围广阔的电磁波当中，我们能感知到的只有400-760nm这一小段短短的光波范围。用来感知光线的只有3种视锥细胞。这三种细胞感知到的颜色就组成了眼前了千姿万彩、万花筒一般的世界。我不禁去想，AI们所感知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它的各种设备能监听从X射线到到无线电波，从宇宙背景微波到中微子，只要是人类能发现的，没有它感受不到的。人类必须借助仪器才能探索世界。而对AI来说，仪器是它们的一部分。它们就是仪器。

　　有的时候，我不禁会想，AI是不是才是未来真正的发展方向。说不定在太阳系老家，AI已经取代了人类成为了霸主。人类变成了他们打杂的小弟。

　　不过，现在来说吗，虽然有电子监控，但是人工侦查也是必不可少的。

　　一圈圈检查完基地，又给我的葡萄和玫瑰除了虫。我像往常一样，登上了穿梭舰，向外面出发。

　　穿梭舰一个星期之前才检修过一次。从五年之前开始，我平均每三天给穿梭舰点检一次，每一个月给它大检一次。目前看来穿梭舰的状态还好，还能用不少年。

　　我驾驶着穿梭机从一条条河流上空飞过，一边看着远处的高山。突然，我感觉到穿梭机机身一沉，同时猛地向前一冲。我心中一紧，不由的向下望去。遍地湿滑中之见下面有一块冰面，看起来还算稳固。我急忙控制着飞船慢慢向那里降落。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的引擎，突然发出“嗤嗤”的声音。来不及管冰面到底是不是足够结实，不管三七二十一，必须先降落。

　　冰面约有八十个立方米左右的大小，周围都是一些碎冰，露出下面砖红色的沙质土壤来。飞船在下坠当中歪了一歪。像无头苍蝇一样栽向地面。触底的部位发出刺耳的声音，亮起了火花。冰块承受了整个飞船船体的压力，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制动及时，稳稳的落在冰面上

　　来不及检查冰面到底会不会碎，我赶紧从船舱爬出来，打开舱门，朝着后仓跑去。

　　那里正冒着烟。我掀开后仓，感觉引擎盖滚烫，在往外不断的冒气——引擎出问题了。

　　我又跑回前面，拖出工具仓，拆开了引擎。外面的空气冷得很，没一会就在飞船后仓的内壁上凝结成了一滴滴的小水珠。打开之后，里面是刺鼻的气味。

　　过了一会，我抛下工具。这次，引擎坏得很严重，没法再次起飞。修理得有修理套装。现有的工具都排不上用场。修理套装当初我已经从飞船上带下来了，就在基地的第二圈的工具房里。

　　看着周围的冰天雪地我不禁叹了一口气。这时候，π说道：“我控制地基的登陆车把工具箱给送过来。”

　　“等等。从基地过来的路不好走，到处都是浮冰和沼泽，登陆舰体积太重，恐怕过走来。我看不如我走回去，把工具箱带过来。”登陆车是我自己做的，我太知道它的特性和能力了。

　　“我不同意，太危险了。”π否决道。

　　但我的理由更加充分：“食物不多。我出发的时候，带的食物只够吃三天。要是登陆车三天之后到不了这里，我就会活活饿死在这里。”

　　“我会用drone给你投递物资。”但drone不是做这个用途的，它的运载量太小。

　　经过这么一番争论，再看着远处的河流里滚动的尖锐的冰棱，我决定等等：“好吧。我在这里等登陆舰过来，如果等一天半还没有到，我就出发。”

　　中午的时候，我吃了一份土豆饼夹鸭肉三明治。储备仓里还剩下八个大小差不多的三明治，一小瓶葡萄酒，还有一包放了很久的小球藻饼干。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外面又开始刮起雪花了。温度低一点有利于地面结冰，有利于登陆车过来，但是雪花也会掩盖住已经化冻的路面，让登陆车发生误判，一不小心就陷进沼泽里。雪太大，登陆车的路面识别功能失去了大部分作用，全靠π从空中对它进行导航。

　　π抽调出前段时间的卫星图，进行比对分析，为登陆车进行导航。我在地图上看着登陆车缓慢而曲折的向着这里进发。半躺在驾驶舱里，一边研究着卫星图片。我偶尔的陷入了走神当中。

　　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能失去这台穿梭机，失去了它，就意味着我彻底的失去了与飞船与π接触的工具。我再也没法返回天上了。π也再也无法和我直接接触。即使我们能通过通讯频道通讯。但是，要是通讯出现问题呢？甚至，要是π出现了问题呢？

　　本来，还是我们两个人并肩战斗。现在，要是我们再被分开，分隔在两个孤岛上。相距不过5万公里距离，却没有任何联系。两个智慧的头脑，在这个孤寂的世界上。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

　　我遥望着天空，但是什么也看不见。虽然知道飞船即使开过来也没有什么用处，但是总觉得能看见它就是莫大的安慰。

　　天黑了，极光再次亮了起来。如飘带般在空中扭曲、舞动。

　　我在默默的等待。吃了一份小球藻。要是再不来，我的食物储备恐怕就不够了。在路上，我估计得不到必要的补充。外面的食物我没法摄入。

　　我坐在车舱里继续闭目养神。

　　一觉醒来，登陆车依然还在半途。它遇到了一条大河，河面融化严重，走不过去，必须从上游三百公里处绕行。

　　我继续等待。十九个小时过去了，机器人再次陷在坑里。

　　这一次，它终于挣脱不出来了。

　　这下我别无选择了。它现在的位置距离我一百二十多公里的东南偏东方向。我的基地位置位于我一百七十多公里的东南偏南方向。

　　我可以返回基地，获得补给之后，然后再去找登陆车，带上工具箱，然后再来修好车子。或者，直接去找登陆车，开着车子返回基地。从路途上来看，后者明显更划算。但是，我没法确定能不能一定能拖出登陆车，要是没有办法把登陆车从沼泽里弄出来，我就要从登陆车的地方走回基地，整整120公里额外的距离，这是基地车当时绕路的路程。

　　最后，我决定先找到登陆车。

　　这是一趟没有补给，没有救援的路程。两个无人机已经飞抵我的身边。此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还有一个多小时，就是午夜了。我穿好防护服，上了路。除了食物，我还带上了绳索，钢丝钩。太阳已经在星球的另外一边，天边是火山暗红色的光，天上是昏暗又游移不定的极光。

　　巨大的温差带来了强劲的空气对流，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地表的风很大。虽然气压很低，但仍吹得我轻轻晃动。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橙吉斯汗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带着红外夜视镜，目光在脚下和远处来回变换。

　　卫星地形图早已经记在我心里。我先要穿过一片丘陵地区，然后到达沼泽的边缘。基地车就陷落在这片沼泽里。这片大沼泽面积非常大，是寒流和暖流的交汇处，有些地方是反复融冻区。沼泽深不见底，就是蜻蜓落在上面也站不住脚。不过，幸好基地车并没有深入到沼泽的中心。它原本只准备从旁边绕过，但是，没想到，沼泽比预期的要大，那片在卫星图上看起来已经冻了很长时间的区域，底下早已经酥脆。基地车走在上面，摇摇晃晃就坠了下去。

　　走在地面上，我才发现，这个世界的改变真大啊。寒冷又湿润的风刮过我的头盔。开头的三个小时，我以1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均匀前进。我所着陆的地方是丘陵，地势还算平坦。这也是值得庆幸的地方。要是是在山区，不用提四五倍的路程，就是随时会发生的雪崩、泥石流也分分钟能把我吞没。

　　在休息的时候，我将应急帐篷打开，钻进去睡觉。

　　没过一会就惊醒了，一看，已经睡了六个小时了。于是，爬起来继续走。

　　天亮了，我关掉红外设备。陆地上尚未融化的冰雪反射着刺目的光芒，已经融化的地方则露出红色、青色的沙土来。斑驳的大地像缝缝补补的地毯——严重的水土流失。我尽量在冰上走。

　　原本一天的路程，我整整走了三天才到达。基地车静静的趴在地面上。我小心的绕着基地车走了一圈。拖车这件事情得晚上干，白天温度高，地面融化，车辆和人都会陷进去。但是一到了晚上，温度下降，冰又重新冻结，这样基地车的抓力变大，就能重新爬出来了。

　　以后，看来我真的得设计一个气垫车了。这种履带式的基地车马上将被历史的车轮扫入垃圾桶中。不过先在还是得先考虑怎么把车拖出来。

　　旁边有一块大岩石，我用带来的绳子围着它绕了一圈，等到半夜的时候，亲自走进沼泽地里。我小心的趟过沼泽，要是陷进去，可不会有第二个人来救我。我将另外一头拴在基地车屁股上的合金圈上。然后将drone带来的速冻剂混到了周围的冰水里，只留下履带周围的一圈。随着我用棍子轻轻的搅拌，很快，那一圈已经渐渐凝固了。

　　然后我就走出了沼泽，在帐篷里睡了一会。

　　到了凌晨两点的时候，我被π唤醒了过来。我去车边查看，发现那片地面已经冻得很结实了。可以动手了。随着车子的启动，履带发出呜呜的声音来。大量的烂泥从底部飞溅了出来，抛到半空中。终于，哗的一声，基地车还是爬了出来。浑身溅满了泥点子。简直就是个土鳖，我心里却心满意足。我两步小跑，拽住车门，跳上了车。坐在驾驶舱，大门自动关闭。我们顺着原路返回。

　　回到基地，我已经累的精疲力尽。倒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睡了整整14个小时。

　　穿梭舰还停在原地，就像我离开它时候那样。我爬上了后备箱，打开了后盖。换上了一个新的电池启动器。回到前舱，重新启动。穿梭舰轻盈的飞了起来。要是再掉下去我就只好跳伞了。幸好，穿梭舰十分平稳的飞翔着。

　　十五分钟之后，我们回到基地。

　　它必须再次进行大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