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星球》王的节操

45、四十五章

　　就这样，二十年过去了。在这二十年当中，发生了很多事情，又几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火山还在持续喷发中。又陆陆续续的发生过好几次太阳风，但规模都没有二十年前那次大。基地大部分生物都安然无恙的存活了下来。

　　河流从我的基地穿过，不断的给周围带去生命的种子。随着火山群爆发带来的二氧化碳浓度的增加，温度的上升以及冰层的融化，原始生命们终于迎来了一个繁殖的大高峰。

　　蓝藻在前几年在终于在海洋中扎下了根了。有一天，我去做常规取样的时候，竟在距离赤道一千多公里的海域发现了一片融化的水域，而那片水域的水样中既然有活生生的蓝藻。

　　我没有察觉到那片水域的融化，因此根本没有在那里‘播种’过，这应该是其他地方的蓝藻顺着冰下的暗流自己飘过去的，然后冒出了头，从此安营扎寨。还是生物第一次，自己漂流的这么远。

　　在我生物圈之外的物种丰富性并没有增加多少，占据统治性地位的生物依然是蓝藻，其他所有的生物都是围绕着蓝藻和蓝细菌而存在。在这二十年当中，虽然蓝藻大爆发，但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并没有增加多少。从地球上来的大部分高等生物大部分都无法生存，即使是低等生物，也无法和那些厌氧菌争夺天下。

　　这个星球迎来了它拥有生命的第二十年。

　　突然，氧气含量突然开始缓步而平稳的增加了。在此之前的二十年当中，它们简直是稳如磐石，一动不动。忽然，仿佛一夜之间，氧气浓度就开始攀升。派解释说，这是因为之前星球中有太多可以和氧气反应的成分，比如岩石中的铁、铜、钙等物质。蓝藻群体之前代谢的大部分氧气都用在了这个上面。

　　当氧气含量达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整个星球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先是我的第五层生物圈被自己打破了，原本只能在靠近第四层出入口附近，凭第四层传递过来的少数营养物生存的微生物开始向外生长，它们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外扩散着。

　　浮游生物在海洋中开始大规模繁育，捕食着海里数量惊人的蓝藻。在赤道附近，品种奇特的小鱼小虾依附着这个生物链存在。这个大的生物尚未出现。目前的环境还不适合它们的存在。

　　基地附近的土地上的野生植物仿佛是一夜之间被春风所催发，蓬勃的长了起来。原来，在不知不觉当中，圈内的种子已经飘到了这里。

　　生物过度繁荣导致氧气的浓度在不断下降，我怀疑是不是又要再来一次大灭绝。要是按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他们可迟早要走上地球的老路。一夜之间，大部分物种灭绝，被地质变动埋在岩石下面，最后变成石油，然后成就了少数石油巨头。

　　第二十年最后一个月的一天，我坐在海中一块浮冰上钓鱼。我迷迷糊糊，在阳光下半睡半醒。海水倒映着我昏昏欲睡的脑袋。

　　突然，鱼漂晃了晃，我猛地惊醒了过来。

　　有鱼咬钩了。

　　我将鱼竿拽了起来，但是，这只鱼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它长得很有特色。是一条蓝色的无骨鱼，像泥鳅一样，有大大的嘴巴，飞蛾一样的鳍。

　　这种鱼出乎我的预料，我带着橡皮手套的手捏着它，左右端详。鱼的个头大约只有二十厘米左右，肉质不怎么紧。我不记得我当初投放的鱼当中没有这样的类型。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我将它放在鱼篓里，它的头部刚刚浸入水中就摆了摆尾巴，像是泥鳅一样，从我的手中滑走了，消失在它疯狂窜动的同伙当中。

　　晚上，回到飞船。我在鱼篓中挑出了那只小鱼。它的蓝色变得更深了，但肚皮是莹白色的。我剪下了一小片鱼脊上的薄层。仪器的分析结果是，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DNA库。但和我曾经放养过的七鳃鳗DNA的相似度有62%。其他30%的DNA来自各种乱七八糟的来源。

　　如果不是别的神秘物种偷偷和我捣乱的话，那么它就是自己进化出来的。以前，主妇们总是说，如果你在厨房里发现了蟑螂，那么肯定有无数你尚未发现的蟑螂。蟑螂总是成群结队的出现，其他生物也是如此。

　　之后的几天，我在星球上的各个区域进行了采样。

　　虽然对结果有所预料，但仍令我大吃一惊。在短短的几年之中，在我的身边，物种已经更新换代了好几轮。

　　我火山爆发之后，我每年都会往海里投放大量的、各种各样的生物。它们携带着来自异星的信息，在这片土壤上开枝散叶。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颗星球作为一个慈母，不仅仅慷慨的养活了来自异星的物种，还悄悄的偷取了来自异星的种子，纳入了自己的子宫当中，给予精心的培养。而这小心呵护也并非毫无收获。现在我所发现的一切就是明证。

　　已经投放下去的生物DNA尚未发生大的变化。他们还遵循着古老地球上不紧不慢的生活方式。在微生物当中，DNA交流的程度远不及她们的姐妹——那些私生子们。

　　须知，在占领地这样的慢吞吞的行动是不合时宜的。

　　在外来者们优哉游哉的推进着它们的扩张计划的同时，新生的造物已经推翻了它们神殿的基础。微生物群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知不觉当中，我当初投放的生物，已经被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给包围了。

　　首轮大爆炸不知道与何时发生，但是根据现有的物种基因分析结果，首批新生的造物，来自于数种原生质DNA的漂移。那些我精心安排的微生物，轻而易举的将它们的核心机密相互交换，本以为这是一场1+1的商业活动。而与此同时，它们结构更为复杂的大哥大姐们在一旁冷眼旁观。

　　生物进化的壁垒在数十亿年前就已经铸就，在位于进化链更下游的真核生物当中，数据的交换以十万年为单位。

　　谁料到，这场简陋的联姻竟创造出这个意料之外的产物来。新生儿抛开了旧有的秩序，并没有向同族哀告，走出了独立自主的道路来。一边走，一边利用病毒这这个惯犯来偷窃那些成熟的结构来装饰自己千姿百态的新世界来。

　　他们以及取代了微生物的底层，只是在动物和植物上，暂时还没有更好的取代物出现，因此，暂时留着这些鱼类和植物在耀武扬威。

　　认识到这个事实，让我有一些失落，又有一些释然。

　　在过去的殖民行动当中，从未有我这样磨磨蹭蹭又举步艰难。人类群体的目标很明确，要么殖民，要么不。一旦下定决心。洪水一般的生物量将这个星球覆盖。土生土长的生物没有发育的机会。而那些人类偶尔经过、不用费心进行殖民的星球，他们带来的生物数量不足以支撑一个新的生态圈的构建。

　　而我的不幸，不知道是这个星球的幸运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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