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侍奉过英国女王》艾德勒

44、严重的谋杀

　　“就是这样，你不能参与任何有关沉船案的调查。”
　　首相坐在壁炉旁的皮沙发里，喝了一口茶并回答了他的兄弟。
　　“我就知道——这是个政治阴谋，这不仅仅是件谋杀案！”
　　夏洛克·福尔摩斯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迈克罗夫特仅仅提了提两块笑肌，将脸侧到另外一边，用回避的眼神来应对这个敏感的问题。
　　“所以，”侦探的声音变得冷冰冰的，“你参与了多少？你的谎话有几成是真的？这从头到尾都是个阴谋，而你居然还利用了我！”怒气使侦探猛地蹿了起来，“利用我做你的帮凶！将她推向一个如此险峻的境地！”
　　他明知道这是个惊天阴谋，还是一手将安德利娜拱上了王位！
　　侦探眯起眼睛，低下头，看着他哥哥的面孔在火光下深邃幽暗又默不作声。
　　——你太可怕了，迈克罗夫特！你太可怕了！
　　夏洛克在心里这样喊道。
　　但他表现出来的仅仅是冷笑了一声。从很早起，他就知道在他哥哥面前过分的渲染情绪是无用的，他知道言语的谴责对福尔摩斯家的大少爷来说轻若鸿毛，这位政客的道德心藏在太深太深的泥土之下，即便是作为兄弟的他也没能力让那颗心重见天日。
　　他本来以为安娜可以！
　　侦探再一次冷笑，这次是对自己的嘲讽，“大英政府——不列颠的头脑——多么了不起！你不愧是最成功的福尔摩斯，现在你对得起这个称呼了，是吗？”

　　那根针又刺进他的脑子里了。
　　夏洛克总能在他最疼的伤口上给出准确的打击。
　　迈克罗夫特一直坚持到弟弟离开才痛苦地闭上眼。他竟然也没感觉到疼痛，似乎是麻木了。

　　在离开契克斯庄园回伦敦的路上，夏洛克一直克制着，努力不将自己的兄长往最坏处去猜测。
　　但那个最恐怖的念头就像是不肯放过他的噩梦，无论怎样都挥之不去。蒸汽随着海风被拖成很长很长烟云，他望着窗外一片雾蒙蒙的森林，那景色好似此刻他心中的谜团。
　　他该怎么做呢？
　　查是一定要查下去的，就算迈克罗夫特拦着他也要这么做，就算与整个政府为敌他也要这么做。
　　没有人能阻拦他对真相的追逐，那是他存在的意义，即使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更何况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已经答应了安德利娜他会用自己所有的力量找到真相。
　　他不能欺君，更不能有负于朋友。
　　可是迈克罗夫特究竟陷得多深？莫非他早已对杀害国王和王子的凶手心中有数？又或者他早已预感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甚至……他是否也参与了此事？

　　回到贝克街，小福尔摩斯在他公寓的起居室里焦躁地踱来踱去。
　　“说真的，福尔摩斯，没有人会这样随便去揣测自己的亲生哥哥弑——”华生深吸了一口气，将声音放到尽可能的轻，“弑君！”
　　“这不是随便地揣测，”他猛地转过身，将烟斗从嘴中拿出，“这是一种合理的推测，根据他的身份、这个时机、以及他在出事之后所有的所作所为——”
　　医生察觉出他的朋友忽然眼前一亮，“你想到什么了？”
　　侦探思索着，过了一会儿才晃过神来回答道，“不，不是关于这个的。我在想……”他忽然放下烟斗，扑向窗边的写字台前，在一堆旧文件中翻了起来，“亲爱的华生，你知道那天的报纸在哪里吗？那天的！”
　　“哪天的？”被忽然质询的友人满目困惑，“哦！你说那天，国王出事那天，是吗？”
　　“不！当然不！”侦探从一堆旧报纸中抬起头来，皱紧的眉间是微露愤怒，“不是那天！”
　　“那是哪天？我的朋友，请原谅我，尽管我们已共事有些时日，但像您这样的思路，我还真的——”
　　“那天！那个日子！怎么能漏了那天！”
　　“你到底在找什么？”
　　“那天！那天！在出事之前唯一聚齐了所有人的那天！将一切改变了的那天！安德利娜举办舞会那天！”他翻遍所有房间里的报纸然而却一无所获，他越想越急，又越过沙发去翻厨房的垃圾堆。
　　在这样忽然紧张起来的氛围中，约翰·华生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我不明白，福尔摩斯！我是说，就算女王——我的意思是，就是她现在是女王了，但这根本是件意外，没人能料到安德利娜会继承王位，早在半个月前，整个英格兰都料想不到！这事怎么会与她的舞会有联系！”
　　“噢可怜的华生！你当然料想不到，整个英格兰都料想不到，但是有人能！有人能倒推过去，便能预知未来！在谋杀发生前，他早已预知到所有相关人员的行为将何去何从，政治在某些人眼中只是一桩纸牌游戏，没有什么是不能提前被计划的，即使是一个人的生命，即使是一个王国的命运！”他抬起头来，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睛忽而发亮。
　　“所以你的意思是，”华生试图跟上他的节奏，“你的意思是……国王被谋杀了，而目前为止，最大的嫌疑是——我国首相？？？”
　　福尔摩斯将手中的报纸丢到地板上，低沉着声音回答道，“恐怕是这样。”
　　“耶稣基督！夏洛克，这可是非常严重的指控他！这是件严重的谋杀案！”
　　“巨大的，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这样回答道，“史无前例的、巨大的谋杀案，”他走向窗边，顺着推窗往向整个世纪末的伦敦，“这将会改变整个世界！”
　　两人一时之间都在这可怕的推测中陷入沉默，半晌，侦探先生才放弃了意识里那些颠簸着的挣扎，决定继续寻找那张至关重要的报纸。
　　“哈德森太太！”他叫着，将烟斗随手一放，转身冲出房间。
　　约翰·华生被留在房内，端着手上已经洒了一半的咖啡在内心默念上帝。

　　但无论怎样，上帝他老人家还是要忙得分些轻重缓急。
　　白金汉宫上空的云彩飘得比别处更高些，天显得更稀薄，仿佛是神想吹走那些挡在他与新任君主间的龃龉。
　　大不列颠的女王站在她玫瑰园的落地窗前，依靠着窗框，抬头望着天，却一下一下地眨着眼睛，仿佛无法接收神授的讯号。
　　“我一定会将我的工作搞砸。”她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也没回头，闷闷不乐地叹息道，“我听不见上帝的声音，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让我怎么做，我会搞砸所有事——”她回过头，然后顿住，慌忙低下头扯了扯裙摆，“抱歉，我以为是……”
　　迈克罗夫特笑了笑，想要上前两步，却不知道该不该伸出手邀请一个吻手礼。
　　“哦，真抱歉，”安德利娜立刻恢复一个女王应有的神色，礼貌地伸出手背，“下午好，首相先生。”
　　“下午好。”迈克罗夫特看到了她的笑容，他暗暗决定要给出一个更自然地微笑，配合她的努力，也尽到一个大人的责任，让场面不至尴尬下去。
　　他亲了亲她，想要说句俏皮话，“上帝过去是给您唱歌吗？”
　　安德利娜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叹道，“是的，他过去……常让我快乐。”
　　迈克罗夫特收回了手，随着闪烁的眼神站起身来。
　　“首相来是有事吗？”安德利娜转回身去，继续看着窗外。这回她站的笔直。
　　迈克罗夫特清了清嗓子，“是，我要告诉您，关于沉船案，我想我的人已经有了进展。”
　　这下安德利娜再也忍不住不回过头来看着他，“你说什么？”
　　“沉船案，”迈克罗夫特将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由于手上没了手杖也没了黑伞，一时有些不适应，只好握了握拳，“我的人有了进展。”
　　“知道凶手了？”她冲上去问道。
　　迈克罗夫特摇了摇头，“但几乎已经可以排除国内的威胁。”
　　安德利娜却显得将信将疑，“您是如何排除的？”
　　迈克罗夫特挣扎了一下，缓缓开口，“你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从事着训导一支强劲、专业的秘密卧底人员的工作。所以……”
　　“所以早在他们出事之前，你就知道这一切可能会发生？”安德利娜没有用大脑想，她本能般的脱口而出，凭借她对眼前人的理解。
　　“是，”他不得不应答，“但……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能判断出谁有嫌疑，至于究竟是谁下的手，这样关乎国际局势的大事，我不能胡乱猜测。”
　　安德利娜细细观察他眼内的情绪，良久才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派夏洛克去欧洲大陆，我会给他一些线索，我相信他能查到有用的东西。”
　　“你要让他走？”安娜忽然提高声音，“不行！”
　　首相皱了皱眉，“有何不可？”
　　“不，你不能让他走！”安娜气愤地呼喊道，“我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你不能把我推入一个如此无助的境地，还赶走我身边唯一能说话的朋友！你不能这样做！”
　　“我并不……”他试图辩解。
　　“谢莉尔·卡伯里在哪？”
　　“什么？”他被问的一头雾水。
　　“谢莉尔！她在哪里？我知道一定是你把她送走的，你担心她影响了我做女王的决心，你担心她怂恿我做自己，所以你送走了她，是不是？”
　　“我没有……”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从辩解，“夏洛克和这事不一样。”
　　安娜的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立刻抬起手来擦去，整个动作无比熟练顺畅，“一样！就是一样！你要做的无非就是赶走我身边所有的人，你不要我了，你将我丢给王位，丢给上帝，谢谢上帝，他也不要我！现在你还要赶走我身边唯一的朋友！你怎么能！你到底生了副什么心肠！”
　　安德利娜带着眼泪的控诉将他定在了原地。
　　他惊讶地看着那孩子。看着她的愤怒、绝望、无助……
　　他以为她已经好了。他以为她已经能理智地面对他，就已经能理智的面对一切。可是她……毕竟还只有十七岁。
　　一个没有父亲，失去手足，连一点爱的懵懂也被掐碎了的十七岁。
　　“你想让我就这么成为孤家寡人，妄想！”
　　疲惫和无力感再次席卷了他，他叹口气，手扶上额头，试图耐着性子解释，“不，我并没有这么想。你要理解，安娜，”他像小时候给她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就不见那样温柔地念叨着，“我只能信任他，在这件事情上，我只能信任夏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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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这是什么！！！我居然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