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侍奉过英国女王》艾德勒

36、逆向迷恋

　　报信的人说安娜在海德公园附近骑马，迈克罗夫特感到哭笑不得。
　　“这孩子，伤还没痊愈就忙着出去撒欢，简直像你小时候一样！”
　　坐在对面的夏洛克不服气地扭了扭身子，猎鹿帽遮了他半张脸，“可别把我扯进来，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我没指望你。”做哥哥的望着马车外的伦敦城，“你连露易丝·罗斯切尔德都对付不了，我哪敢把你扯进王室问题中来。”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对付不了！”他抬起头毫不退让地直视着哥哥的眼睛，“我是没兴趣！我不关心你究竟要娶谁，满意了吗？”
　　首相先生脸上立刻挂上假笑，“当然，我也没打算征求你的意见。”
　　马车又安静地行驶了一英里多地，夏洛克似是经过一番内心活动，这才开口问道，“你……不会娶安娜的，对吧？”
　　迈克罗夫特挑起眉来，“为什么？”
　　“你不能这么做。”侦探的面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奇怪，”首相保持着他优雅得体的笑意，“你倒成了维护传统的守卫兵！”
　　“这事与传不传统的没半点关系，”侦探不耐烦地吼道，“你就是不能娶她！”
　　那股笑意顿时变成了一块捂不化的冰刃，“这与你没关系。”
　　“你怎么能这么做？”
　　他以为这个已离与他渐行渐远的政治家迈克罗夫特至少还有唯一一点想保护的东西，而现在，他甚至不惜将安德利娜也牵扯进来吗？
　　夏洛克瞪着他，重重地敲击了两下车厢壁，在车子停下前，他已推开门准备越身而下，“你会害了她的！你这么做就是在把她往绝路上逼！”
　　作为朋友，他太了解安娜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懂迈克罗夫特对于安娜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安娜爱他的哥哥，她迷恋着他，崇拜着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甚至不惜为完成他的伟业而燃烧自己。
　　他怎么会不明白呢？毕竟他曾经也是这样。曾经。

　　随着夏洛克跳下车消失在人群之中，迈克罗夫特再次陷入了深思。夏洛克说的事他不是没考虑过。他怎么会不明白承诺比一切都来的更残忍，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可能会将安娜伤得更深。
　　可他真的狠不下心来再次推开她。那种把自己关在木桶里的慎独需要太大的勇气。他曾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直到安娜趴在他心房上求他开门，温热的眼泪烫化了他苦心经营的面具，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软玉温香谁不想要呢，即使是冰人也不例外。
　　他想堵一把，也许他的命运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呢？
　　迈克罗夫特三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了祷告的欲望，虽然他不知道究竟该寻求何方神圣的帮助，但他却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给他个机会，让他保护安德利娜，让他好好地爱她。
　　直到很久以后再想起来，他也没对当时自己失去的那一半理智有多大的后悔，毕竟，那曾是他这一生中最靠近“幸福”的一次。

　　他让马车停在海德公园东边，自己换了一批棕色的汉诺威马，拉着缰绳“噔噔”地追上了骑得正开心的小公主。
　　“麦！”
　　戴着高礼帽和一套绛红色骑马装的安德利娜在不远处的马背上转过身来冲他挥着手。
　　她是那么好看，好看的耀眼。
　　她的光芒来自于所有人的宠爱，她是天之骄子，是整个英格兰的掌上明珠。她拥有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能体会到的快乐。
　　他如何能不为此而吸引。
　　他夹了夹马肚子跟了上去，看着她的眼睛里都是溺爱，“手脚不疼了？你才答应王后要安分几天，却连一个周末也撑不过去。”
　　安德利娜自知理亏，扁扁嘴，眼角眉梢却布满快乐的色彩，“做礼拜实在是太无趣了！我可真心疼阿尔伯特，仅仅是替了他这么一个上午，我已经快要闷出病来！”
　　迈克罗夫特笑了笑，控制着马匹又快了两步到与她并肩。
　　“话说回来，艾伯今天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政事。你知道，最近下院吵得厉害。”
　　安娜不疑有他地点点头，“做个王储可太难了，幸好我有艾伯！”她冲迈克罗夫特小声抱怨道，语气里却遮掩不住那股被哥哥宠着的满足。
　　“在你心里，王储是个很好的兄长？”
　　“当然啦，艾伯在我心里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安娜放慢自己的速度，转过头看着迈克罗夫特，“不过你也不差，对吗？”
　　“我不知道。”他只好实话实说，“这件事我评价不作数。”
　　安娜眨眨眼睛，“夏利也不会反对的！”
　　做哥哥的却只是用鼻音笑了下，“你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这倒是，”安娜这才正八经想起，与自己的老朋友已经太久没见过，“那么，下个礼拜有个来自华沙的歌剧演出，听说那位首席女歌手已迷倒了整个欧洲，连国王陛下也是托了人情才请来的，你觉得侦探先生能赏光吗？”
　　“只要你邀请他，他不会拒绝你的。”迈克罗夫特想到弟弟被困在歌剧院动弹不得的模样，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晚些时候就去贝克街拜访他！”
　　“我恐怕他这两天有案子，”迈克罗夫特补充道，“要周三下午才能从都柏林回来。”
　　“那我就下周三晚上过去。真希望华生医生也在，我最近可喜欢看他的连载啦！”
　　迈克罗夫特哑然失笑，“我看我可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文学鉴赏课教得有多不认真了！”
　　“嗨！”做学生的似乎有些为自己心爱的连载小说抱不平，“虽然对主要人物的刻画有些失真，但手法总还是说得过去，夏洛克那么无聊的人生，却被他渲染的千奇百怪——”
　　“这下我该反思我的文法课了，”做老师的截断了这段夸张用词，“好了，不说约翰·华生的小说连载。你的身体怎么样了，伤都好了吗？”
　　“一点问题也没有，医生一直感叹青少年的愈合能力也太强了，简直让他的灵丹妙药没有用武之地！”
　　“关于你之前的情况，国王和王后没说什么吗？”
　　安娜摇了摇头，“我看国王陛下最近忙得很，才没空管我的事。”
　　“他在准备秋天的巡游，他要带着阿尔伯特到欧洲大陆去，看看他的老朋友法兰西。”首相简述了下日程，“王后呢？”
　　“倒是妈妈问了几句，问我是不是恋爱了。”
　　“那你怎么回答？”
　　“你……很担心这个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迈克罗夫特的反应很直接，“不。我不是担心。我只是想寻找一个最合适的时间和场合。”他耐心地解释道，“我太了解你父亲，我希望我能足够表现真诚，让他意识到这一切并非心血来潮。”
　　安娜在马背上坐着，想了一会儿，忽然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了不远处尾随的仆人。
　　“关于这个，我其实一直有话想问你。”
　　迈克罗夫特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看着她低眉信手，愁绪忽然涌上心头的模样。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心疼，也从马上下来，背着手向湖边走去。
　　“问吧。”待下人们都已退到安全范围之外，他才在一棵悬铃树下站住，轻轻启了启嘴唇。
　　安德利娜两只手绞在一块，看到他这样气定神闲的样子，没来由的还没问出来就先泄了气。
　　迈克罗夫特只见她忽然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低下眼眸回避了他的眼神。
　　“你有什么话要问我，安娜？”他明知道她此刻是在为什么而别扭，但他却没有主动解释，而是故意等着她来问。
　　安娜看着他背着双手，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没来由的生气又委屈，想了又想，这才开口，“我知道你之前的行为，首先是为了救我。”她支起脑袋来，想让自己显得有底气点，“再然后，你是怕我伤心，想让我好好养伤，才不忍心拒绝我。”
　　“还有？”
　　“还有、还有……你是喜欢我的！只是你的那种喜欢，和我的那种，不是一回事情？”
　　迈克罗夫特低头看着她，一分一秒也不舍得将视线从她脸上腾挪，她那娇憨的、可爱的神态，几乎要像魔术师的帽子那样将他吸入进去，而对方还全然不知，以为自己不过是只做实验用的小白兔。
　　他憋着笑，努力压着自己的唇角，“还有呢？”
　　“你、你之前，在这些事发生之前，早就把自己的态度表现的很明显了。”
　　“噢，是吗？”他甚至已经忍不住语气里的笑腔，“我表现什么了？”
　　“所以、所以……”安德利娜闭上眼睛。她左思右想，把心一横，以慷慨赴死的姿态一句话将剩下的意思吐了出来，“所以你如果想要反悔，你就说吧！如果你想要告诉我，你对我不过是怜悯，或者师生之间的疼爱欣赏，那么就请您直接地告诉我吧！”
　　迈克罗夫特再也忍不住，将那存在嘴角里的微笑彻底扩大成一个开心的笑容。
　　我的安娜，我的傻姑娘。
　　“你说的很好，”他首先肯定道，摆出一副师长的姿态，“但是你却忽略了一个重点，一个决定性的因素。”
　　“什么？”
　　“除了‘我应该’，还有我的感受。”他放低了声音，走到她面前，握住了她因紧张担忧而紧绷的双肩，忽然温柔的令对方全身僵硬，“我的感受。我并非工具，我有血肉；我并非条例，我有思念；我并非傀儡，我有灵魂，我有情感；我也不是任何人指使的任何身份，我是我自己。如果我不愿意，你说的那些理由，便都强迫不了我。但是，如果我要你，那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拦得住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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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不会写谈恋爱了，胡写简直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