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番外 肖为 完结篇 ...
-
季玥虽然是回去上学了，但是他的装束没有任何改变。学校里老师根本就不管他也不敢管他，他和班上的男同学也合不来，倒是有些女生悄然地把他列为暗恋的对象，但是无一不在开口和他说第一句话之前退缩了。生存本能告诉她们这个人不太好惹。
肖为和季玥见过面之后，目送着季玥跑到初三楼的教室门口，忽然间有些怅然若失。
——连季玥也会去考虑上学这样的，社会规则之内的事情吗？
可是季玥最初吸引自己的难道不是他任性地游离于“正确”的事之外吗？那为什么看到他作出这样的决定，自己居然还这样高兴？
——为什么？
肖为把这样的疑问一直带到了下一节课上。好巧不巧，这节是作文课。作文的题目是《生活中的矛盾》。
“生活是充满了矛盾的。想要多休息一会儿，又想在休息时间复习考试；想要指出他人的错误，又怕伤害他人感情；上课快迟到了，是违反交规横穿马路，还是遵守交通规则？你的生活中遇到过这样的矛盾吗？请举例并写出你的看法。不少于800字。”
肖为拿着作文纸愣了好久。直到别人都开始动笔了他才恍然大悟一般从书桌里拿出笔记本...那种用来记录作文的题材和论据的笔记本，每一个没有写作天赋而还把语文学习当一回事的学生基本都会有一本。
把笔记整个翻了一遍，又倒着翻了一遍...肖为开始下笔了“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的矛盾...”刚写完就把这一句给划掉了。
肖为觉得不对劲...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好像有了新的想法，他好像忽然不认识自己曾经认真写下的素材了，他好像也开始不觉得写一点像样的东西应付语文考试是一件可以轻易做到的事了。应付自己变得不那么容易做到。有什么东西在他内心充盈着...他想表达一件与众不同的东西。
——矛盾。
肖为把笔头转了几转，良久，他终于决定了...写自己人生中第一篇自己想要写的东西。
就写季玥吧...季玥本身还不够“矛盾”么？
...
一星期后肖为的作文成绩下来了，比平时要高很多分，但是写着巨大的“面谈”。
肖为找过很多次语文老师，以图提高自己的语文成绩，但是每次基本上都是几分钟就做完的事，而班上的另外一些同学总是可以缠着语文老师一起兴高采烈地讨论作文...简直像是在讨论玩游戏或者喝完了酒吹牛一样开心。肖为不是很能理解他们。当然他们的语文都学的比肖为这个偏科生好很多就是了。
“坐。”
...肖为现在坐到了语文课代表，年级语文第一和年级范文十连上榜大佬坐过的位置上，“坐立不安”四个字就刻在他的额头上。
“这回给你打的分比平时要高吧？其实绝对到不了这个分段，但是我很惊讶你的进步。”
“没有到分段算什么进步啊...”肖为有点泄气，但是比起泄气，更甚的是惴惴不安...
“肖为，你写过的所有作文里，只有这一篇是真实情感表达吧？”
“这...”
老师抿了一口肖为分不出品种的茶，咳了一声。
“你是个很认真的孩子，可是我每次看着你写出来的作文，都有种很着急的感觉。就觉得你好像完全没有天赋，没有天赋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和上课的时候讲的一个不差的素材，范文里模仿的语句，每篇每段的字数就像固定的一样。课上能够教给你的东西你都能做到，但你写出来的东西还是让人很难看下去，不客气地说，就像冷馒头，人人都知道可以吃，但是真的不好吃。”
“早就想跟你谈谈这个问题了，作为班主任，其实关于最近你的一些其他生活上的问题也想一起谈谈。你虽然找过我，但每次你都没有给我留下和你说些别的东西的机会...班上其他的同学呀...你也知道的，有的光是让他坐在这里都不容易了，心思完全到不了学习上。那些同学问题不比你少，但是实在没有必要把他们按在这里听什么教导。但是你不一样，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很多奇怪的现象...也看到了很多的可能性。”
肖为感到自己的喉咙紧了紧，想说什么，但是依然选择了沉默。
自己的内心并不平静，肖为知道。那件事...自己和季玥的事...以自己和班上大多数人那半生不熟的关系和自己平时的低调程度，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班主任李老师怎么会知道？班主任难道真的在说这件事吗？
“先从你的语文说起吧。你知道为什么你的作文不好吗？因为你的作文完全没有你自己的思想，或者说思想的痕迹。你习惯于把别人描述过的东西整理一遍，但是你没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我都在怀疑你到底是一种什么状态在学语文。但是这一回，不一样。”
李老师露出了一个肯定的表情。
“肖为你看过很多书吧？我在图书馆借资料的时候，图书馆老师跟我说过你，他说你经常借书走，有时候还是和一个初中的同学一起去的。所以理论上来说，你这么爱看书，肚子里应该有很多可以写的东西才对，可你就是倒不出来。直到这篇文章，我想你说的那个孩子，或许就是和你一起去图书馆的那一个？”
“李老师，我...”
“别急着反驳，肖为。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但是我今天要说的不是那些。肖为，你以前写作文，能写议论文绝对不写叙事，能叙事绝对不抒情，能模仿绝对不原创，但是这回你第一次写了一个自己生活中的人，写了自己对他的感受，写了自己内心的‘矛盾’之处，虽然有点混乱，但是这是真实的事情对吗？把这件事写下来的感觉怎么样，肖为？”
“我...”肖为把尾音拉得很长，“感觉挺好。”
——这是实话。把自己内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写下来，给人一种很畅快的感觉。畅快对于肖为来说还真不是一个很常见的情绪。
李老师笑了：
“那就对了。肖为，作文的本质就是表达。拥有表达的愿望才是学习语文的基础。你直到现在才开了个头...一个好头。”李老师在作文纸上用波浪线划出几个句子，“这儿，这儿，这儿，都是很不错的表达。但是合在一起，就有点混乱了。就算看了很多书，也不要试图把每一本书里值得学习的地方都在一篇作文里呈现出来。但是这个不要紧，慢慢练，好吗？我们才高二。”
肖为从李老师手里接过作文纸，手指有些微微的发抖，心里第一次觉得自己写过的东西有着这样的分量。
“肖为，你是几乎完全不需要担心的学生。我相信你的稳重，也相信你的理智，对于我今天没有说出来的事情，除非你需要求助，不然我会一直保密并不发表任何意见。但是我们确实需要考虑一下，你要如何才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你喜欢什么？你喜欢做什么？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将来的职业是？”
肖为低着头，但是颤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剧烈的情绪波动。
“李老师...真是与众不同呢。”他低声说道，“为什么老师会知道这么多事...”明明只是个高中老师而已...她对每一任学生都是这样的了解吗...
班主任抿嘴笑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在阳光散落的窗棂上。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我的语文老师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文学即人学。学语文就是学做人。这话我记了一辈子。”
...文学即人学。肖为有些许的恍惚。自己的母亲就是在大学里教语文的教授，可是在他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刻从母亲身上感受到李老师这样的热忱...李老师是真的、真的热爱自己的工作啊...
“谢谢老师。”肖为破天荒地直视着班主任呃眼睛，“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阻塞的血液和人生，都会有重新流动起来的那一天。
...
“两杯奶茶。”
校门口的奶茶店为了迎接新学期在送优惠券，第二杯半价。
肖为把一堆零钱放在桌子上，扫视了一番然后把多余的收进口袋里，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啧，又买奶茶，今天的午饭又没吃吗？还是预支了明天的午饭？”
...季玥的脸，离得实在太近了，他呼出的气息在肖为的耳朵边缭绕着。
“...半价。”肖为对于季玥经常性的强撩一直感到无奈。“我哪有那么惨。倒是你，我从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有贫血...不然我也不会一直买甜食给你...”
“啧，再用这种委屈的语气说话的话，迟早要办了你。”
...那件被季玥留了后路的事情，现在几乎日常被季玥拿出来“威胁”肖为，乐此不疲。
老板娘封好了两杯奶茶，肖为直接把一杯递给了季玥。
“河岸上走走？”
“去吧。”
“对了季玥，我今天要给你看一件很好玩的东西。”
“什么？”
季玥正吸溜着奶茶，口齿不清。
肖为下意识地紧了紧书包带子，露出一个可以和滑稽比拼的微笑。
...
“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难道不好吗？”
“...很幼稚啊！”
难得季玥都会有觉得...幼稚的事情。
这肖为就不服了。
“以我这语文成绩，这难道不是很大的进步吗！”他一赌气把作文卷子塞回到书包里，“而且我写的还是你。季玥你不是超喜欢文学的吗？”每天拉着他去图书馆什么的的。
季玥很奇怪地看着他：
“我没有喜欢文学啊。”
“撒谎不打草稿的吗？从暑假的时候就拿着世界名著看，开学了每天中午都去图书馆。”
季玥很认真地说道：
“我就是看书而已，我真的不喜欢文学。”
“你骗谁啊！”
“我看书的时候就是在看书而已，和文学没有关系啊。”季玥皱起了眉头，“啧...真的想不懂你们这些凡人在想什么。我就是看看故事而已。我每次语文作文都不写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胆子很大嘛，居然把我写到作文里，写的很爽哦？”
“...爽什么爽，我根本不敢在里面说你是谁，只是借用了我们的几个故事而已。”
肖为根本就不指望这孩子能说出什么鼓励鼓励他的话了，季玥实在是死贱死贱的。
...不过说起来也有一年了，也该习惯了吧。
“季玥，一年了。”
肖为看着天上静止的云彩，有些怔愣。
“这一年过的好快啊...”正开始有些伤春悲秋，忽然肖为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季玥，你说你语文卷子作文都不写？”
“...谁要写那玩意啊。”
“...你不考试了？你还想再上一遍初三啊？”
季玥看着他翻了个白眼。
“就是不想写嘛。800字呢。”
“我...你妈不管你吗？”
“她管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打算继续上学了。”
肖为心里一凉。发生了什么？明明昨天还没有任何迹象...忽然又不上学了？
“季玥，你和你妈吵架了？”肖为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今天考试了。”
“然后呢？”
“艹他妈的，老子不想考试。”季玥一脸黑气。
“嗯，一开始就是怕你开学了都是补习班见不到面，你这么懦弱也不敢逃课，老是见不到面你就心野了...结果看着你跟谁都没啥好说的，我担什么心啊。我要是不担心，来受这罪干什么。”
肖为有点生气：“季玥，不要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什么认真不认真啊，我一开始就是为了你才来上学的。”季玥看着肖为，反倒觉得很奇怪。
肖为心里一慌，他看得出来季玥是认真的。
“你...你上学又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啊！”
虽然说出这种话来摆明了就是要被这孩子嘲笑，但是肖为就是这么想的...季玥好不容易才算是有点回到了正常的社会生活里，为什么忽然事情又变成这样？
季玥闭上眼睛躺在河岸边养神。
他忽然又想起上午作文课的标题了。
“你不矛盾吗，季玥？”他轻声问道。
“嗯？”少年没有在看着他。
“你到底仔细看过我写的东西没有，我说，你是个让我觉得很矛盾的人。”
季玥没吭声，肖为知道这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最初遇到你的时候，你是个让人完全看不懂的桀骜不驯的人...对人的态度总是非常强势，可是就因为这样我对你痴迷不已。也许我心里某一部分认为，你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吧。”
“我最希望的事情莫过于，可以没有任何规矩地活一回，这样的话我就只是我自己而已。我可以不在乎，不需要，不用去当儿子，学生，或者其他的什么...就像你一样。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想做的事情。”
季玥睁开了眼睛，但是眼皮半耷拉着，肖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只是继续说下去。
“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天你跟我说，你跟家里人重新联系上了，你跟母亲谈过了，你要回来上学...你不再是我一开始遇到的那个不羁的性子的人了，我却居然非常的高兴。可是你变了，我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肖为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结论。如果他知道就会写下来了，然后老师会给他更高的分数吧。
“...这件事让你很开心吗？”
“什么？”
“我是说，我上学这件事？”
“...嗯。”
季玥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肖为。因为你觉得我来上学是因为我在乎你吗？”
“不是...”
“我也觉得不是。”季玥坐起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来上学就是因为不能和你分开，但是你好像觉得是其它的什么事。但是我真的想不出来你把这理解成什么了...肖为，为什么你的想法总是这么奇怪？”
“我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季玥肯定地说道，“你不知道来上学我真的是呆的很难受吗？坐在最后一排玩手机不想被老师看见，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还要应付一些幼稚的男女生，一下课就躲在厕所里去。我已经连手机都玩腻了，要不是每天都去图书馆借书我真的是要闷死了。每天回家那个女人还要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可对于我来说一天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活着的而已啊。”
“所以你在矛盾什么？我不上学你就开心，我上学了你还是开心，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肖为顿时无法反驳，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道：
“...你总有一天要过回正常的生活吧，难道你自己不想吗。”
“哦，你不是过了十六年正常生活吗，你觉得怎么样。”
肖为苦笑了一下，刚想这下子又被绕进去了，念头一转，又想到自己书包里的作文卷子，和难得的来自老师的赞许。
“...还可以吧...我是说只有过下去才会越来越好啊。”
季玥的脸色有些差。
“所以说你就是想让我继续上学呗。”
“...差不多吧。”
“如果我上学你会开心吗？”
“...会。”
“那我继续上吧。”
...苦瓜脸ing。就在这时候季玥手机响了。
“喂？”
季玥面上的微笑一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谁让你们干的？”
肖为被他忽然的低声吓了一跳。
“打成什么样了，什么？”
“艹，这他妈是袭警你知不知道？没办法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吧？他未成年进了少管所还能出来，你就别做春秋大梦了。挂了。”
“怎么了？”
“...一点小事。”季玥狠狠一撇嘴，“新来的脑子不怎么好使，把他妈警察给打了。肖为，你这是啥表情啊？”
“...你怎么还跟他们有来往？”
“不然怎么的，我就这么成天上学，你想闷死我啊？”
“这影响太差了吧。”
“啧，我知道，所以已经不在原来的街区做这事了。”
肖为着急，总觉得跟季玥说话怎么都没法让他知道重点。
“季玥，你这太容易玩火自焚了，而且你那里还有未成年人是吧？”
“未成年人吗...有啊。”季玥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也是啊。”
“可是...他们可能稍微做错一点什么事，一辈子就毁了啊，他们没有你的背景，季玥！”
“哦，”季玥似乎察觉到了肖为的惊恐，伸手去触摸比自己大的少年的脸颊，像是一种安抚。
“那是他们的事。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够了。”
手里的奶茶还是温的，可是他的手指像是死人一样没有温度。
——肖为不由得感到一丝恐惧。也许从一开始，觉得矛盾的人就只有他一个而已。
...
临近期末的时候，很不幸的，一股逃自习上网吧的歪风邪气在班上蔓延开来。肖为也未能幸免。
某著名游戏公司代理的网游《xx联盟》和《xx火线》还有一个叫《Doxx2》的虽然在青少年中盛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放在这群已经快要被学业压到窒息的高中生这里，诱惑力显得特别的大。尤其是在大半个班都在玩这个游戏的情况下。很多同学都被禁网了，然后他们学会了借身份证和走关系上学校附近的网吧。
散打社在某游戏里成立了一个战队，但是四个人实在是太少了。肖为再三考虑决定去找季玥。
“你来试试嘛。”
“不去，没劲。”
“都是我兄弟，给个面子嘛。”
——讲道理肖为是不太想把季玥和自己兄弟互相介绍的。但是转念一想，季玥是个几乎没有正常社交的人，如果能把他拉入一个正常的圈子里去的话，会不会能把他也往正道上拉一拉？
“真的不喜欢啊。”季玥一脸不情愿，“跟人一起打就要多说话，烦死了。而且你们的爱好怎么会跟那些初三的小屁孩一毛一样。”
“你班上同学也打吗？”
“打啊，还有人拉我呢。结果我一看全是女生，不好好打还比比，我直接给拉黑了。”
“所以你自己也玩过嘛。”
“...哼。”
不知怎么的，季玥忽然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
“和外头的人倒是打过，外头的小鬼头不吃不喝不睡都在玩...没了钱就抢。还打不好。真没意思。”
最后季玥表示和肖为一起开黑可以，但是，绝对不加团。
好好好，不加就不加。
肖为心里苦，要是季玥游戏瘾头大，自己就没法和队里的朋友一起开黑了...估计只要自己还有点时间的时候，都能让他逮着走...
但是，高中生活里的空闲时间是那么的少...冲突总是难免的。
“我不管，你说了今天要和我开黑的。”
...时隔差不多一年之后，肖为的重点中学的兄弟们才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社会少年，季玥。
在网吧的昏暗但是光怪陆离的灯光照射下，季玥的面容并没有显出本来的好看精致，反而有点搞笑。他那一脸“老子不服”的表情本来就有点好像。
“我今天上午有给你发短信...”
“你翘了和我的约会就为了打战队赛！”
“不是...”肖为紧张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其他人，发现大家都是一脸吃瓜看戏的表情，反而松了一口气。
“放假了以后队长要去参加散打比赛，到时候就真的没有时间了...我们就只有这几天抓紧点嘛...”
“我不管！你平时不是上晚自习就是去辅导班，就连见个面都看见你在写作业...就这么点时间，你都不能陪着我？”
“你...”
“老板，开台机子！”
“身份证呢？”
“你看看我是谁？”
...老板不做声了，自己拿了张不知道谁的身份证帮他把机子给开了。
肖为看在眼里，想了想还是什么都不说了。
季玥面不改色地说:
“把我拉进你们队里。”
“喂，可是...”
他们本来约了一个学长跟他们组队来着，现在季玥要强行加进来...
“不行，我们已经叫了人了。”
“要么我留下，要么你跟我走，懂？别以为我平时啥啥都惯着你，你就能随便爽约了。”
“什么惯着不惯着啊...我也就爽过这一次约吧...不是，这哪里是爽约，我都跟你说过了！”
这场面可以说是很尴尬了，肖为感到有三双八卦的眼睛黏在他背上，不解释两句可能是不行了。
“各位，这是季玥，就是你们都认识到的那个，嗯，大名鼎鼎的，现在在上初三的，不是什么好人的那个。”
季玥皱了皱眉头：“有你这么介绍人的吗？”
——我也想知道该怎么介绍你...
“副队，那个，你能不能，先把队里其他人叫上线？”
“可以啊，有个学姐一直在线上，我觉得ok吧。但是你要干嘛？”
“我去跟他谈谈，不好意思哈。”
“额，你去吧。”
季玥把肖为扯进了旁边的双人间里。
刘尚吹了两声非常滑稽的口哨，周天笑在他们消失的那一刻严肃的表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咳，咳咳！”
现在唯一能谈得上正经的也就只有林凯了，他不满意地瞥了一眼肖为所在的包间。
“连打游戏都这么随便的吗！”
“别说了，林凯，哈哈...”周天笑跟刘尚露出了狼狈为奸的笑容，“你都没有感受到一点，哲♂学的气息吗！”
“你们这群人的重点真奇怪。”林凯不屑地点着鼠标，“有本事刚才真人在的时候，把你们这么开心的笑容都露出来啊？”
“啧，你刚才明明也是大气不敢出！”
“那当然了，别忘了他是啥身份...以前我们还可以说不知道底细，但是现在我们不都知道了么，知道了还敢惹？”
——虽然季玥的很多事情都还不为人所知，但是关于他家里位高权重这件事，在他以插班生的身份跑到现在的初三去之后，就已经不是个秘密了。
...惹不起，真的是惹不起。
“肖为这小子，可以啊。外表上真看不出来有这么大能耐。”周天笑砸吧了一口可乐，“刘尚，来来来，打赌。”
“赌啥？”
“赌...肖为是受！”
“...班副，要不要我送你一包去污粉啊？”
“嘿嘿嘿。”
“说吧，你拿什么下注？”
“我要是赢了，下次网费你付。不然，我付。”
“...那我能不赌攻受吗？”
“啊？”
“我赌...肖为还是个处男！”
“当！”水杯撞在桌子上的声音。
“我靠队长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你们俩成天闲的没事是吧？学姐都进来了。现在赌这么多有个屁用，到时候肖为能老实告诉你们吗？老实打游戏！”
“噫，队长你这种老实人是嫁不出去的。”
“别吵了，开了开了！”
...
... ...
“...我觉得我出去就会被他们打死。”
“哦，活该。”
“你怎么会想到跑到网吧来，我以前拉你来你都不理我。”
“...这网吧环境不咋地。键盘还卡壳。”
“好吧。”
“开了啊。”
...
肖为以前跟季玥开黑都不是两个人待在一起打的，他也不知道那时候季玥都是待在哪里...这是他第一次看着季玥开打。
“w键，w！靠我死了。”
肖为偷瞧了一眼季玥，只见这小子一脸淡定地盯着屏幕，手速却很惊人...数据看起来也不错。
肖为死的时候季玥已经在推第二座高地他。如果猜得不错，这盘大概是稳了。
退出游戏后，季玥摘下耳机。
“还打不？”
肖为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翻着电脑上季玥的战绩。
“我天，你这有点厉害啊。”
“有吗？”
“有啊。”肖为想了一想，“你平时玩的很多吗？”
“没，很少玩。”
“...我觉得你这水平可以去试试打比赛，真的。”
“你的意思是，”季玥转过身子撑在背后的沙发上看着他，“让我去打职业？”
“这还真像你这种社会闲散人员会想要从事的职业呢。”
其实对于季玥来说，这也许真是个可以考虑的选择。
肖为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哪怕一刻考虑过一个正常的未来...
“你觉得我做这个合适？”
“你喜欢就合适。”
“我不喜欢啊，”季玥打了个哈欠，“但是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去试试吧。呐，肖为，你已经高二了吧？将来想做什么。”
“我啊...”
肖为的作文当做范文被印出来供同学们学习也差不多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了，老师也有建议过他去试着给刊物投稿。
——如果这些事都发生在文理分科前就好了。
在此之前肖为是一个偏向理科的学生，但是在分科后他反而因为老师的鼓励对文科有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其实发生在分科前也不见得有什么用。父亲只想要他学理，而妈妈是大学教授，却居然一句反对也没有。如果强行改志愿学文的话，也许连大学的学费也不会有...
其实没有救没有吧，自己难道不能挣吗？...不过这种事现在想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当个理工方面职业的文学爱好者吧？”
“如果是你喜欢的就是好的。”季玥闭上了眼睛，勾起了唇角，“但愿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逼着我们做我们不想做的事。是吧，肖为？”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肖为有点无奈地看着他，想提醒季玥以前对他表哥做的事情，但是，忽然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季玥真的从来没有逼过肖为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和季玥在咖啡厅那个火车车厢一般的包间里，差点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这个孩子对他说，我在给你留退路。
肖为已经不能分辨出，季玥自己所说的和他所看到的这个少年，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又或者其实，季玥对于他表哥的事情其实远不像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完全没有反思。他其实也在努力改变一点什么吧。
如果肖为的年龄再大一点，也许他会明白，遇到季玥这样的人，一份切实的身份调查，胜过所有对于他个人的信任和对于事实的猜想。他会明白，这样的孩子所说的话早已不能全然相信。
可是肖为自己在哪个时候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
“队长不在啦，现在谁还打得过肖为？”
队长在水着队群，还发了一堆表情包。
“笑笑，这应该怪你吧？为什么我们这社团一开始只有四个人，到了快高三了还是只有四个人啊？我们两个都打不过的话，不就真的没有人能打得过肖为了吗！”
“怪我干啥，这要怪队长吧！他那张脸吓怕了多少年轻的学弟学妹啊？”
“你...”
水群这事肖为一向不是太热衷...就好像他也不是特别擅长聊天一样。一开始他还想找找别人水群都有什么规律，后来发现最大的规律就是聊到哪里算哪里...根本没有规律。
但是...总比之前在初中的时候连班群都不加看起来进步了很多吧？
在现代社会里生活的人基本都是逃不了十二年寒窗苦的...初中毕业没上学的除外。于是有人干脆很粗暴地把生命的前十八年这么划分：学前，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
但是生活远没有这么简单。高中不仅是从十五岁到十八岁，更是一个人在进入社会之前最后的完满。这个时期的少年精力充沛，而且永远在思考，在不停地寻找让自己成为一个成熟的人的途径。
显然在肖为心里，那个途径就是季玥。
是季玥的存在让他的生活开始流动，季玥粗暴地闯进他的生活里，改变了他生活的轨迹，促使他开始真正思考，之前那个忧郁的自己是谁，自己又到底想成为谁。
不是去做“对”的事情。或者至少，这个“对”的准则并不是盲目地继承自家里的长辈，而是根据自己的阅历，自己的喜好来判断...
拥有自己的爱好，拥有自己的朋友，拥有与他人的交流，拥有思维的碰撞，拥有真正属于肖为的生活。
如果没有季玥这些事会发生吗？如果是别的人这些事会发生吗？
...其实也许是会的。但是肖为知道讨论“如果”实在是一件现实意义不大的事情。
“什么啊肖为，你八百年没有动的说说居然更新了？这是啥？‘早上四点钟没有太阳只有星星’？”
“今天早上起来写作业。”
“你疯了？假期才开始呢。”
“但是...我骗家里下午学校补课。其实我是去学校器材室训练来着。棒球队的不是寒假也不休息么。”
“诶，你可能是除了队长之外唯一一个对散打这件事这么上心的人了。我们都懒成咸鱼了。”
“锻炼锻炼总是好的嘛。”
“这么早起来你不困吗？”
“我想做的事情是从来不困的。”
“对了肖为，嘿嘿。”
“笑什么？”
“这样子你岂不是没有时间陪你那位小朋友了？”
“季玥啊...我晚上上课之前可以碰到他的。”
“哇，你的时间规划得这么满的吗？”
“是啊...”
——诶，刚说着不擅长水群，就开始水起来了。
肖为写过很多和季玥有关的作文，当然从来没有带过真名。这些作文中有很多都被选为了范文。但是季玥似乎一篇也没有兴趣。
额，肖为是觉得如果有人能够为自己写一篇文章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是季玥显然没有这样想，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不过反正这些文本来也不完全是为他写的，主要还是因为肖为自己想写罢了。
肖为把自己写过的所有和季玥有关的作文都整理起来，给季玥发了一个离线文件。但是这个文件并没有得到季玥的回复。那一天肖为也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季玥的消息。
直到三天以后，还是没有消息，肖为发出去的所有信息全部石沉大海。
第四天的时候，肖为终于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第五天的时候肖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抬脚想要出门去找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季玥所有的联系全部加在一起，也只有季玥本人而已。
季玥不想认识他的朋友们，也从不把自己的朋友们推荐给他，而他也全然没有在意过这件事。不光是朋友，还有家庭，还有平时生活的常态...他们没有面对面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分享的欲望。
他们之间的延伸关系是零。直到这时候肖为才开始心慌。
第六天，肖为在黑夜即将到来的时候刻意地走到当初遇到季玥的那个路口。一月份的街头，连一片干枯的落叶都不会有。被雾霾笼罩的天空灰蒙蒙，空荡荡。
第七天，肖为没有去训练。他坐在当初季玥第一次带他去的那个咖啡厅的包间里坐着，咖啡划过喉咙的感觉，苦涩得几乎让人哭泣。
“混蛋...到底去哪里浪了啊...”
这么想着的时候，肖为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季玥？！”
“肖为吗...”那孩子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地疲惫，“咱们学校巷子出来后不远的地方有个酒店，你知道的吧？”
“...啊？”
“你现在很想见我吧...抱歉，电话里不方便说。你去那里找我吧，房间是401。到了前台让他们叫我。”
“你等...”
“到时候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听话。”
——为什么要去宾馆这样的地方？无论怎么看，都是很不好的预兆。
——可是既然是季玥，果然是不得不去吧。
——至少无论季玥做出了什么事情，那都好歹还是季玥吧？
...
“好慢，你总算来了吗？”
“季玥，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吃药吗？”
“只是微量的安眠药而已，你要喝点水吗？”
“不用了...”
...那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最后一次见到季玥了，他的表情，他的声音，肖为都已经记不清了。
肖为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待在宾馆的遍地狼藉的房间里，一\丝\不\挂的那种。
睡眠带来的晕眩感在肖为感觉到刺痛的那一瞬间就如同皮筋一样被抽走了，然后就是——
“嘶，好痛啊——呃，这个、不，怎么可能！”
肖为在最初的时候瑟缩了一下，然后想都没有想，就撑着自己进了浴室里。
只需要看一眼镜子里的人的样子，就马上就会明白了吧？
肖为只感到头痛欲裂，在打开了淋浴之后，靠着墙缓缓地坐在水幕之下...
他有两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自己昨天是被下了药吧？可是，季玥到底把药下在什么地方了？他明明没有吃任何季玥递过来的东西...
虽然听起来有点滑稽，但是肖为的确是对季玥起了戒心的...而且他也察觉到了季玥不太正常的举动。
但是无论如何...第二件事就是，季玥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件两年以前他没有做的事情，为什么？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季玥已经断定了肖为会拒绝吗？还是说他根本没有办法等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算是开玩笑，季玥的做法也太令人心寒了吧。
肖为从浴室走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手机，季玥没有给他发来任何信息，他打过去的时候，对方的手机关机了。
本来是骑车过来的，但是因为现在下半身疼痛未消，只好走回家去了。
肖为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犹豫了，没有立刻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这片是非之地，而是蜷缩在那张...也许是他和季玥曾经温存过，但是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的床上。实际上肖为根本就不能确定到底让自己现在这么疼痛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季玥。
廉价的白炽灯管发出了惨白的灯光...肖为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觉得空荡的房间里都是鬼影。暖气微薄的房间，窗外的天色越来越黑。
肖为最后还是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看着这栋明明就立在自己学校不远的矮楼，一栋孤零零的建筑，还在怀疑自己经历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季玥是不是真的，这个他生命里曾经任性却又迷人的孩子在肆虐了两年之后又这样忽然消失了，留下了肖为刚刚涂抹上一点颜色的青春。
在那栋小楼的灯光下，肖为只觉得自己眼睛酸酸的，人生中从没有一刻像这样孤独过。
但那一晚其实也不过是一种特别情境下的感觉罢了。肖为并没有真的失去季玥的消息。虽然这消息隔了一个多星期，而且是以一种绝对惨烈的方式呈现在肖为的面前的。
最近这座城市迎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某高官长女，也是官场人士，原本前途无量，忽然被爆出吸毒滥交，一次操作不慎昏迷在一家四星级宾馆，被紧急送往医院才抢回一条命。
肖为在看到这位女士是季姓的那一刻就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但是...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消息还没有结束，季玥的消息也在几天后登上了新闻头条。
真相令人震惊。这个十六岁的孩子，触手涉及整个城市的所有黑色领域，灰色产业。下至打手，暗娼，上至毒、品...
毒、品。
季玥的旧账还在翻，但是肖为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那个声称和家人达成和解，回到学校去上学，和他一起到图书馆去的孩子...
假的。
肖为对季玥的影响远远没有季玥对肖为的影响大。
——又或者说，季玥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天肖为一整天都没有敢登上自己的所有社交软件。他知道他的朋友们在疯狂地Q他，但是他真的没有胆量...这件事，分享反而比独处更令人恐惧。
到了下午的时候这座城市开始下雪。
肖为拉上了窗帘，不忍心去看那反光的雪景，害怕看到当初在咖啡厅的包厢里看到的景色。他如同置身一辆不知往何处呼啸而去的列车。
新闻头条爆出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了。
季家的小儿子不但是□□的一把手，更是货真价实的杀人犯。
——季玥杀了他的表哥。四年前。聚集了打手，然后先奸后杀。
这件事当时被压了下去，季家动用势力，没让消息外泄。但是这一次他们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小儿子...季小姐的事情被查出来季玥插了一手。
黑色的字迹显现在白色的屏幕上，死者的墓碑上镶嵌着黑白呃相片。造不得假。
他的表哥早已不在人世了。那个时候，他说谎了。
到了晚上消息就更离奇了。季玥的父亲，一位看起来和其他的官员并没有什么不同的男人声称，季玥自十二岁起，就有严重的精神问题。现在正在对他实施抓捕。
肖为已经对这样的消息感到疲惫了。除了自己两年付出了一个笑话外，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他还是有种预感...季玥会来。季玥会来找他。这件事发生在这之后的第二天。
...
“肖为，来见你了。”
在真正见到那孩子的那一刻肖为并没有之前的恐惧，只有一种很宁静的感觉。
“我想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了。”
肖为曾经写过那么多次这个孩子给自己带来的变化，可是这两年来变化的始终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报复我姐吗？”季玥挑了挑眉毛，看着肖为，“因为她发现了你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如果她不是拿你来要挟我的话，我们会相安无事的。”
“你...她是你的亲人，而且你做的事情已经是犯罪了。”
肖为从来没有见过季小姐本人，但是他无法忍受这样的行径。
“我家的某些人啊...给他们一万年，也长不了记性。我表哥当年的事情不提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向我提起你的事情呢？”
“我正要问你你表哥的事情。”
“其实没什么可问的，你在新闻里看到的就是真的...抱歉，我说谎了。”
“你杀了人。”
“是...”季玥露出了哀伤悔恨的表情，“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你实话的话你一定会怕我的，所以，抱歉，我说谎了。我只是害怕没法得到你罢了。”
——这已经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了。
肖为终于知道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其实有着一张怎样的面目。
他无法笑，也无法哭。他多希望时间能够把他杀死在这一刻。
他本来有一万个机会去看看，季玥到底是什么人，可是因为相信他，他始终没有去做这件事。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肖为...没有亲人，没有家，没有爱，而且马上要被送到精神病院里去了，肖为...其实，我想，也许我还有能力带你走？”
肖为几乎是脱口而出：“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被判死刑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天理存在了！
季玥几乎是马上就变了脸色，快步向他的方向靠近。
想都没有想，肖为径直照着他肚子给了一拳。这一拳没有余力。
虽然练了两年的散打，但这是肖为第一次认真地地打什么人。以他和季玥的身高差，这场面很容易给人一种他在欺负弱小的感觉...但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完全不是。
这一拳非同小可，季玥觉得自己的胃几乎缩成了一团。
他知道肖为是认真的。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输...肖为早晚会原谅他的，现在只需要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他的肖为早晚会心软的。
“季玥。”
肖为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季玥忍着疼痛向他微笑着。
“我跟你说一件事。”
“你说吧。”
他看到肖为背后的窗帘边缘亮起了强光。逆光的青年有着一圈青光勾勒的轮廓。
“你告诉我你会来的时候，我已经报警了。”
狰狞的表情浮现在少年精致的面容上，他发了疯一样扑向背叛了他的恋人。
肖为没费什么劲就把人制服了，然后一记手刀将人击晕。
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他没有什么表情，对待一个如此残忍的杀人犯实在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表情。
警察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肖为一生中最冷酷的一幕，他们只看到一个少年在自己的床上昏迷不醒，他的情人在床头掩面痛哭。
...
肖为毫无悬念地同样接受了警察的检查。
他不擅长编造谎言，而且他知道季玥醒来后他会说出他们之间的一切，所以他对警察交代的都是实话。很多没必要说的话他也没有说，但是至少说出去的都是真的。
季玥听到了，季家听到了，全世界都听到了，他的朋友听到了，他的父母也听到了。
肖为不会撒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样才会得到宽恕。也许他在这件事里其实没有犯过任何罪行，但是那已经没有人信了。他是少年犯的恋人。
也许他的一生都会因为这样一个错误完结在这里了。
季家不会放过他，季玥不会放过他，他的父母不会接受他们的儿子有这样一段往事的事实，肖为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愚蠢。
永远在肖为的成长中缺席的父亲终于回来了。这是一个异常高大的男人，肖为正是继承了他的体格，现在他正对着自己从未关怀的儿子拳打脚踢。骂他败坏家门，骂他不是东西，骂他丢了他们的脸，骂他心术不正，骂他是狗。肖为的母亲就在一边冷冷地看着。
母亲当然不会替不争气的儿子说任何话，她一生只做对的事。
肖为理亏。
父亲骂完人就走了，肖为在地上躺了好久，疼得直冒冷汗。他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挪到了桌子边，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周天笑打了电话。周天笑替他叫了救护车。到了医院才知道，肖为被父亲打断了一根肋骨。
至少看在他是未成年人的份上，他的事情并没有向社会公开，这是对他的保护。
肖为回到了学校。
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重新变回褪色的录像带，岂料友情的余温尚存，肖为的朋友并没有因为季玥这件事，就完全地排斥了他。
所有和季玥有关的却没作为证据被收走的东西都被关进了衣柜深处，包括那一大叠的作文卷子。但是肖为并没有因为季玥不在了，就忘却了怎么写好作文。
也许...也许其实肖为并不是因为季玥，并不完全是因为季玥，才成为了更好的人？
九月份的时候，肖为站在离大学校门不远的十字路口，这样想着。
季玥的事情之后他几乎没有笑过，但这一回，上大学是不是一个新的开始呢？
但是，宿命不会这么轻易地饶过肖为这样的人。
被车撞飞的时候，似曾相识的剧痛里，肖为看见了街角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是你吗，季玥？
...
也许，从追求“意义”的角度来说，肖为在现世的一生只活了两年。
只是这两年有始有终，从季玥开始，就从季玥结束。
泰戈尔说，生如春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肖为从未真正拥抱过那样的生命。他只是妄图从那个少年绝美的面容中，去寻找那样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令人害怕的字数...总共四万多（可能）的番外【瑟瑟发抖】
这个番外其实可看可不看...头重脚轻，可是不写的话，又没有办法对小受的性格作一个补完。
感觉又到了疯狂修文的季节（托腮.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