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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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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尚未填满世界之前，乳白色的光晕渗透了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此刻的夜岑脚步虚浮，疲惫不堪...他很想倒在什么地方就再也不起来，但是他还是强打着精神来到了庭院里。透过青青的草叶，看到一个焰红的高挑的身影。
因为资料整理工作已经基本告一段落，而托付林竹烬的修复灵魂之事也暂且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所以狐三现在没有事可做，只是陪着肖为他们早起操练。然后，今天下午楚炎还约了她帮忙炼器，她答应了。
她来得总是格外早。现在夜祁和肖为应该还在床上起不来。清冷的晨露里，就连原本艳丽世俗的红色身影，却显示出一种异样的沉默和固执。
夜岑立了半晌，手指不经意地折了一支树枝，惊动了院中的人。
“见过魔尊，终于回来了么？”
强行撑着一个笑容，夜岑试图让自己低沉的声音变得柔和些：
“这么早，就起来了么？”
狐三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默了半晌，随后低声地回应：
“可是魔尊您似乎一夜都没有睡。发生了什么？”
...被戳中了心事。夜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要打仗了。”
狐妖的身子颤了一颤。
“我相信这绝非您的本意。”
“...”夜岑欲言又止，随后苦笑了一声，“我还没有说是谁跟谁要开战，你怎么就说不是我的本意？”
“直觉。”狐三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双眼眸是美丽而低调的暗金色...比魔族的略暗一些。夜岑在这双眼眸的直视下，有种想要跪下来痛哭的欲望...但是不能。
“我该怎么办，狐三。仙界和魔界，要对人界开战了。”
向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倾诉自己的无助，是件愚蠢的事。但是身为万魔之尊，夜岑奢望自己也能有片刻脆弱的权利...希望并不过分，希望...神的旨意是不能把这件事泄露给人类，那么，一个妖，应该不会有事吧？
狐三没有用恭敬而世故的回答来应付她。她的眼眸深处仿佛有着闪烁的流金。
夜岑就这样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
“魔尊大人，狐三在人间见过很多种活法。”
——她的声音好轻，又好重。
“有的人为了尊严而死，有了人放弃了尊严而活。还有一种更厉害的人，是为了尊严而活。”
“虽然狐三以为，无论是哪一种活法，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魔尊大人希望魔族选择一种怎样的活法呢？”
夜岑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怎样才是为了尊严而活？狐三，你告诉我。”
“为尊严而活是最艰难的活法，魔尊大人，这种活法需要付出很多很多，无论是直线还是曲线，都不是捷径。”
“只是狐三，从未见过当着傀儡，却能活得舒坦的，除非，是假傀儡。”
“你的意思是...”
“狐三的意思，魔尊明白在心就好，不必说出口。”
夜岑不禁上前一步：“狐三...”
狐三后退开一点距离，眼睛往一边转去：
“有人在看。”
——被发觉了也不恼，楚炎大大方方地从盆栽背后走出来。
“我对别人的私事没有兴趣，只是恰好到了而已。”
夜岑顿时一阵紧张：神说过，仙魔瓜分人界这件事，暂时对任何人类保密...
楚炎的神色如故：
“我如今已入魔籍，魔尊大可放心。”
夜岑松了口气。楚炎还是懂他的意思的。
看着楚炎手中抱着不少的材料，夜岑知道他还有事情要做，便知不好久留。夜祁一直都有把每个人的动向都通过传音符报告给他，而直到现在，楚炎都没有做过什么对魔界不利的事情，所以他还不怎么担心。
——或者说不但没有做过什么不利的事情，还做了些相当有利的事情。
以楚炎的经验，他是不可能不知道夜祁在暗中观察的，但是他还是让夜祁参与他们整理林芊芊的资料的工作，大有放任他把这些石破天惊的记载传给魔尊看的意思。夜岑不得不承认，虽然林芊芊那个关于人魔同源的理论让他很不舒服，但是很有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现实...
林芊芊确实是个人才，可惜这么年轻就耗尽了生命，全是砸在人界那群屁都不懂还一副别人都是孙子的老脸的高级修士手中。可惜她就是太低调了。
如果她还活着，比起楚炎，夜岑更希望她能入魔籍。她是比狐三更加纯粹的女学者，想来只要能有一个地方让她安心地研究，她是不在意身份的。不过林竹烬还是算了。夜岑有种预感，虽然她确实是个鬼才，但她不会是个省油的灯。
夜岑长叹一声。他需要休息，休息，休息。
魔尊前脚刚走，楚炎就鬼使神差地把材料往狐三怀里一堆，然后像鬼撞墙一般转身抵到一棵树上。
狐三：“...楚炎，别这样。”
“我还能怎么样！”楚炎忽然转身提起她的领子，眼神已经濒临破碎。
“我还以为人界会有一点时间...可是...可是...”
轻轻挣开了他的手，狐三把材料放在脚边。
“是神的旨意...是神的。谁知道仙魔两尊是不是和神一条心呢？”
楚炎有点神经质地冷笑两声：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狐三...林竹烬可是跟我说过，当年你全族被仙诛杀，你也不过是到处流浪罢了。你敢和仙叫板么？如果你敢，我保证仙魔两尊就敢和神叫板。你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狐三。”
狐三的呼吸几乎不稳，她堪堪才稳住了发疼的眼眶。
她明白，楚炎是真的已经绝望了。
从前那么多次被玄白羞辱，污蔑，被误解，不得不出卖人界暂入魔籍，楚炎没有绝望。但是这一次，他真的到了绝望的边缘了。
“你这个状态，体内的邪气不稳。楚炎，你现在没有办法炼器。”
楚炎没有回答她。
狐三也不打算等着他，一道劲风挥向楚炎，瞬间封住了几个穴位。楚炎瞬间瘫软间便要倒地，被狐三扶住。他已经昏了过去。
...楚炎几乎是从来不会放松警惕的，尤其是在魔界。但是这一回，狐三就这样简单地偷袭成功了。狐三摇了摇头，将他架在肩上，便往屋里走去。
...其实作为一个妖，她是完全有力气把楚炎横抱起来的...但是考虑到这个场景对路过的人（特指肖为和夜祁）来说，十分的辣眼睛，还是算了...
（哈哈哈哈有人想看夜祁被狐三儿公主抱是什么样子吗xd）
但是楚炎的话，始终在狐三的心中挥之不去。
——自己当初，真的是因为畏惧仙的力量，而甘愿流浪，也不去复仇么？
——还是，只是单纯的麻木而已？
人，或者说妖...谁都不愿意去看旧日的自己。因为看到的每每是痴傻，懦弱，和伤痕。
狐三还是觉得眼眶很疼。
“楚炎，你不能倒下...如果你倒下了，难道我要站出来么？难道我们要站出来么...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只有你一个人站着，而我们都是跪着的。整个妖界，在仙界面前都是跪着的...不，楚炎，原谅我的胡言乱语吧。”
狐三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无法收回自己漂泊的思绪。
“三儿姐，你在干嘛？”
...现在这么改口的只有夜祁那个小子吧。
“楚炎他累了，帮我把他带回房间，今天我来带你们练习武艺。”
“诶？！”
...
——玄云仙门的弟子又来征讨屯粮的奸商了。只不过这次，他们可不是几个人来的。
领头那人是个年轻的公子，一身洁净白衣，眉目生的极美，一颦一笑，无不勾魂，连着他身后的男女弟子也让人觉着有几分笑意。
他们并不说话，只是谦逊地退在一边，生着一双小眼的奸商拼命睁大了眼，也看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修真之人怎好插手世俗之事。”玄白好脾气地解释道。
话音刚落，门忽然被砸开，冲进来的是一队官兵。
“当由你们的人来管。”
盈盈的笑意就在那张惊世的容貌上，不曾褪去。
奸商被查封后，那些粮食便暂时归属国家管理，其中一部分被平价卖给了其他的粮商，剩余的部分，被暂时交予玄云仙门的弟子。因为是国家的命令，城主不好说什么，也就由着他们去。
——想当强龙，首先应该和地头蛇称兄道弟。
玄白当时即命令，在闹市之中搭起粥棚，周济灾民。昭阳城是个富庶城市，市民个个锦衣华服，本在闹市中闲逛，不料涌入一大批一身脏污饿的眼睛发绿的灾民...一开始人人惊慌，随后便有人觉得同情，继而惭愧起来，不是帮着一点忙，就是默默地离开。还有的人，甚是厌恶，居然指指点点。
玄英有个小师妹叫鸣兰，性格极为泼辣，这几天受了许多的气，现在再也气不过，站在粥棚前点着那些华服子弟便骂。骂他们明明手里有这么多的余粮，自己的同胞就要饿死而不救，不配为人...玄英拦不过，玄白居然也假装没听见一般，只是吩咐自家的弟子将剩下的米粮取些瓷实的米饭。
——想要混日子的只能吃粥，但是愿意结伴回到陈家村跟着玄云仙门弟子清理废墟、重建家园的，就可以吃饭。昭阳城再富庶，也不能养着这么多额外的人口。玄白可不是做慈善的，他有他的目的。
玄白知道，昭阳城的市民正在看着他们。今天发生的事情，明天就会在城里议论纷纷...凡人就是这样的。闹市中的灾民，首先从良知上折磨着这些富足的市民，其次再是鸣兰对着纨绔子弟破口大骂，给舆论制造一点风头，最后再是能够持续的成功的赈灾...一切都在玄白的计划中。
既能安抚村民，又能给市民制造话题，还能博得师兄弟的好感。
——玄白忽然惊悚地识到，自己可能在扮演一个好人。
——不过世间又有多少人，敢说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好人呢？
君不见发着国难财的恶徒，摇身一变又成了世人交口称赞的大善人？
只要对实现自己的野心有利，他玄白又何不把脸皮撑得厚一点，也当这么一个人？反正，人们最喜欢这样的故事了。
玄白知道他们肯定会信。
只是他自己不要信就好。他不过是个野心家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略肥xd
晚上病好了...啦啦啦啦....嗝
下章楚炎和玄白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