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之国（群像·短篇合集）》一半山川

1、辰砂·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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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死。

　　辰砂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出现这个意识的时候是在一次黄昏。

　　那时的她已经对金刚老师自请夜巡，起初她觉得很新鲜，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对同伴排上了些用场，所以她整夜极端紧觉，生怕因为自己的疏漏放过了任何一个可疑的踪迹。

　　但月人从来都不曾在晚上出现。

　　富有丰富知识的辰砂不是与生俱来的，甚至在她小时候因为害怕自己影响大家而从不出门，她的所有知识都仅限于同伴和老师只言片语对这个世界的描述。

　　在她主动请缨之前，没有人告诉她月人从来都不在晚上出现。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辰砂周身的毒液再一次控制不住地溅洒四地，腐蚀了周遭一切的生物。

　　当时便是这么一个黄昏，她刚刚准备开始巡逻，惨淡的光线把周遭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圈落败的颜色，让人连呼吸都觉得是一场痛苦。

　　月人来了。

　　那时的她是第一次尝试主动运用毒液去击杀月人，因为不熟练，所以险些让自己送命。

　　在濒临破碎的前一刻，辰砂意识到，或许能让她结束如此孤寂一生的方法便是战斗至死。

　　死亡意味着解脱，而非离开同伴的孤独。

　　可是那次的月人似乎只是漫长的人生中一个小小的意外，接下来的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辰砂再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月人。

　　渊博的知识是在寻死的过程中积累到的。

　　辰砂彻夜沿着海岸线走，没有等到月人，她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些从未见过的奇形生物，费劲心思地辨认里面的每一个微小的区别——只有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充斥大脑，她才能避免自己去想那个让自己连呼吸都困难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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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老师让那个无法无天的法斯编撰博物志。

　　辰砂从来没有见过法斯。那孩子是在自己夜巡之后才诞生的，只是偶尔从庸医那里听说那似乎是个咋咋呼呼为所欲为的讨厌鬼。

　　“那家伙硬度又小，什么都做不到，简直就是个废物。”庸医是这么嫌弃地说道。

　　——但即便是这样，你们也从未想过抛弃她。

　　辰砂第一时间就在心里反驳——若论硬度，她才是最脆弱的那个，法斯尚且能够无害地和同伴待在一起，可她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废物吧？

　　辰砂自嘲地想着，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法斯生出了那么一丝羡慕与嫉妒。

　　——果然是个令人讨厌的孩子。

　　又是一个黄昏，辰砂把法斯救下来的那一瞬，在看到法斯因拉自己而感染的时候再一次升起那个念头。

　　“我啊……一定会找到只有辰砂才能做的工作。”
　　“所以请你不要再去寻死了好不好？”

　　那孩子在背后如此大声地叫喊，让辰砂想装作听不见都没有办法。

　　如果你能给我期待的话，或许彻夜的巡逻也不再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东西了。

　　可是法斯——

　　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一直一直都依靠你给我的期望活了下来，可是你为什么不再回来？

　　辰砂凝视着浩渺的天空，猜测着月亮上的法斯会经历着什么，亦或者变成什么样子。

　　辰砂不能离开法斯，别人都不需要辰砂，只有法斯向她承诺，她一定会找到一个合适她的位置。

　　可是后来法斯也不要她了，那孩子忘了一切，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再次回到了孤身一人，可是这次，却连死亡的勇气都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