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火[娱乐圈]》白雨非悬

1、第一章

　　这个夏天，S市的雨季比往前来的早。
　　夜幕刚降临，城市已灯火阑珊。雨水洇湿了绚烂的霓虹灯，给城市镀了一圈迷蒙暧昧的光晕。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千万条璀璨的光流纵横交错，行人匆匆穿梭，卑微如蜉蝣，却胸怀伟大理想，在这片红尘世俗中停留、徘徊、寻觅、等待，费尽一切心机破解活着的意义。

　　沈明川很少来“深海”，S市最奢华、最高档、最开放的娱乐场所。当他走进紫金色的水晶大门，目光睥睨一扫，便在来来往往的俊男靓女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柴，我弟呢？”
　　“在二区的豪包里，”叫小柴的年轻人面色焦急，额头冒出一层细汗：“沈总，您可千万别怪Henry哥，Henry哥绝对、绝对、绝对不是故意要碰那人的小男友，对方说自己是单身，Henry哥才一时鬼迷心窍……”
　　“打住，是色欲熏心吧。”沈明川打断小柴的辩解，不慌不急问：“对方什么来头？”
　　“慕岚司，您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和Henry哥是同行，华裔，以前在国外发展，三个月前回国，签约邢氏娱乐。23届金龙奖的影帝，也是娱乐圈最年轻的影帝，回国仅三个月，人气已经算准一线的流量小生。”
　　“谁让你说这个了，我是问他们人多吗？”
　　“啥？”
　　“我单枪匹马一个人，还得兼顾一个失足的纨绔拖油瓶和一个24K纯金打造的死心眼，如果对方阵势大，关键时刻我得明哲保身、走为上计。”沈明川取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解开衬衣领口最上端的纽扣，双手在头顶上一阵花式乱刨，把用发蜡固定整齐的大背头刻意弄散，额前垂下几缕放荡不羁的刘海，端正沉稳的面容立刻露出一股张扬与匪气。

　　24K纯金死心眼说的是自己吧……小柴听出沈明川话中隐晦的调侃，至于失足的纨绔拖油瓶应该就是Henry哥。
　　“别猜了，死心眼就是你。”
　　小柴面色紧张：“大约有20多人，好像全是慕岚司的朋友，还有几个保镖，沈总我要不要先报警？”
　　“报，报个屁，说你死心眼，你还越得劲儿了。给当红小鲜肉戴绿帽子这种不上道的猥琐事，警察可管不了那么宽，我觉得还不如把这猛料爆给那个叫卓什么的娱记，兴许更有看头。”
　　“是卓威。”
　　“哦，卓|伟。”
　　“是威，一声，沈总。”小柴认真地纠正。
　　沈明川白了一眼执拗认真的青年，懒声道：“不过那个慕司也是个不嫌事大的二球（方言），‘捉|奸’喊了几十号人围观，果然，当明星的都不低调。”
　　小柴哭丧脸：“那我们肿么办？”就两个人。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沈秀河不要脸、不自爱，我这个没血缘的哥哥只能送他到这程，要杀要剐全听那个慕司一句话！”
　　“沈总，他叫慕岚司。”
　　“嗯，慕司。”
　　“您真的见死不救？” 小柴面如死灰，像霜刷过的茄子。
　　沈明川突然驻足，“借下你的手机。”
　　小柴急忙讨好地掏出手机，沈明川让小柴把手机举平、举稳，把反光的手机屏幕当成简陋的小镜子，将头发拨弄的更随意、更零乱，又脱掉西装外套，扔到小柴怀中，轻声说：“沈秀河该吃次亏了，社会才能教他好好做人。如果慕岚司气急败坏打算阉了沈秀河，我送一把去势刀。”
　　然后加快步伐走进电梯。
　　小柴急匆匆跟上，老板的话有点难听，却让他心里一阵踏实，他知道方才不过是沈明川开玩笑让他放松情绪的。
　　这个男人嘴上不饶人，心肠并不坏。

　　“深海”的内部像个奢华精美的迷宫，沈明川给小柴交待了一些事情，一个人在迷宫离兜兜转转，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弟弟所在之处。
　　推开门，节奏强烈的音乐排山倒海般袭来，震得耳朵嗡嗡响，激光灯、镭射灯、摇头灯的光线群魔乱舞，把空间切割成不规则的几何形状，包厢里聚了一群衣着光鲜、花枝招展的年轻人。
　　沈明川面无表情，微微皱眉，目光便落在躺在地毯中央，被人五花大绑、捆成人体粽子的弟弟身上。

　　******
　　“哥，哥，你终于来了！”Henry激动叫喊，落魄狼狈的神色在见到他哥后添了不少底气和信心，“哥，快救我啊，我是被冤枉的，是安安先勾引我的，事后还不承认，哥我冤枉啊，我冤枉啊。”
　　音乐戛然停止，但五颜六色的镭射灯依然在昏暗的包厢里拼命闪烁，蛰得沈明川右眼十分难受。
　　沈明川走到弟弟身边，沈秀河全身上下除了浴袍弄的有点脏之外，露在外面的皮肉倒无异常，沈明川判断怂包弟弟应该还没被人“蹂躏”过，心情放松不少，然后对围观的一群“妖魔鬼怪”说：“谢谢你们啊，太给面子了，还给他留了件浴袍。”
　　“老哥！”Henry的哥字还没说完，沈明川从口袋里抽出一条领带，揉成团，塞进弟弟的大嘴巴。他从小惯沈秀河，便把沈秀河惯出这幅天不怕地不怕、嘴巴贱脾气臭、小脑萎缩智商欠费的王八样儿，不是把人打进医院，就是被人打进医院，到处惹是生非，警察局已经快成了他们的第二个家。
　　不过挖人墙角、给人戴绿帽子，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棘手难题，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沈明川心里犯难发愁，不管弟弟有意无意，睡了别人的对象就是睡了——
　　低级，无趣，大写的LOW！

　　这时，沈明川听到一个阴阳怪调的声音：“哟，Henry他哥终于来了。”
　　沈明川向前走两步，只见一个穿大红衬衣的吊梢眼青年，头发染的金黄，脖子上戴着几条笨重骚包的金链子，远远看着像街头小馆子炒的西红柿炒蛋，西红柿多蛋少那种的寒碜款式，沈明川心里断定这吊梢眼青年是妖魔鬼怪的小头头，听声音年龄应该不大，故意老气横秋地说：“您好，您好，我是Henry的大哥，Henry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岚司，赎人来了。”吊梢眼青年回头，冲某角落一处阴影里的人喊道。
　　沈明川不记得慕岚司长什么样，虽然这个名字火的天天霸占着娱乐版头条，他将视线往阴影停留片刻，努力想看清慕岚司究竟何方神圣，又听到吊梢眼青年说：“Henry睡了岚司的小男友，现在岚司很不爽，我们也觉得特没面子，这事儿不能随便拉到，得按规矩解决。”
　　“什么规矩？” 沈明川收回视线。
　　吊梢眼露出邪恶的笑容：“当然是，肉、债、肉、偿！”

　　人肉粽子在地上炸毛翻滚，发出吱吱呜呜以及含糊不清的咒骂声，沈明川不留情面踹了一脚，他的蠢弟弟才老实了。
　　众人揉揉眼睛，以为眼花。
　　沈明川不以为然地说：“当事人呢，那个叫安安的。”
　　吊梢眼打量气定神闲的沈明川，有点不理解沈明川反常的行为，他手一挥，阴影里走出一个俊朗漂亮的大男孩，一脸惶恐，哭得梨花带雨，娇娇滴滴的模样十分让人心疼。
　　沈明川心里犯恶，这小伙子长得挺帅，就是哭的样子太娘炮。
　　“安安，你好，我是Henry的大哥，叫沈明川。”
　　男孩儿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沈明川挑起眉，明亮的黑眸轻轻一转。
　　“Henry，再哭会衰老的，贴最贵的面膜都保养不回来。”
　　男孩立即止住了哭声，圆圆的眼睛含带泪花，“苦情”地望着沈明川。
　　“安安，我们开门见山吧，听说是你先诱惑Henry……”
　　“胡说，这是污蔑我，”安安打断沈明川的叙述，双手捂住胸口，眉毛蹙成倒八字，不到一秒又哭成可怜的泪人儿。

　　“别哭啊，哭不能解决问题呢。”沈明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着柔声耐心，“你解释清楚了，才能弄清楚到底是谁撒慌，是谁污蔑谁。”
　　“呜呜，我没诱惑Henry，昨天我在吧台喝酒，他跑来我搭讪，说他是明星，还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男孩哑着嗓子，虚弱呢喃。
　　“你怎么回答的？”
　　安安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暗处、浑身散发冰冷气息的年轻男子：“我说有啊，但Henry不依不饶，非要和我交朋友。”
　　沈明川八卦地问：“后来呢？”
　　“后来他就一直灌我酒，等我醒来，已经被……”男孩泣不成声，捂住眼睛嘤嘤痛哭。
　　沈秀河躺在地上咸鱼打挺，又是几声“我冤枉”式的嚎叫。

　　这时，吊梢眼青年拿起一个水晶烟灰缸，啪一声砸在茶几上，怒火冲冲道：“安安，我们会替你讨回个公道，那个傻逼玩意儿不长眼，管不住自己的鸟，敢睡岚司的人，他活腻了！！！”
　　沈明川自诩是怜香惜玉的温柔攻，便主动给男孩递了一张纸巾擦眼泪：“小弟弟，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你红杏出墙的事实。”

　　包厢霎时一片寂静。
　　男孩立刻变脸，一改方才柔弱可怜的模样，尖声道：“你血口喷人，我是清白的。”
　　“啧啧，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们可不会因为你出轨、给男朋友戴绿帽子就鄙视你。”
　　“你，你，你——”男孩一口气说了三个你，急的脸红脖子粗：“大叔，你胡说什么，我家岚司可是娱乐圈最年轻的影帝，才貌双全，要什么有什么，我生日他送了我一套市区的公寓，他对我那么好，我会出轨？看上一个18线没颜值没背景的演员？这脏水泼的真低级，哈哈哈哈，大叔你是来搞笑的吧。”
　　看好戏的年轻人纷纷附和：“就是，大叔，你来之前也不百度下慕岚司是谁。”
　　“按娱乐圈的资历排，你弟Henry给岚司提鞋都不配。”

　　沈明川阴恻恻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部黑色手机，扔在男孩面前：“就知道你嘴硬。”
　　男孩紧张地看着手机，似乎想捡，又不敢有动作。
　　沈明川速道：“这是证据，我已经调了监控，上面显示你昨晚凌晨1点52分，在‘极地诱惑’的电梯口和我弟那啥啥。”
　　“胡说八道。”
　　“你打开看看呗。”
　　“别诈我，我哪都没去。”
　　“直接开了房？”
　　“嗯，开——” 开字的声音还没发出，男孩立即捂住嘴。

　　沈明川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啧、啧”两声。
　　男孩脸色骤变，一边替自己辩解，一边指着沈明川说沈明川老奸巨猾耍阴招。众人饶有兴致看着男孩，眼里先前的同情却被不信任替代。
　　“岚司，我是冤枉的。”男孩突然跪在地上，冲阴影里的男子哭喊。
　　吊梢眼青年一时拿不准主意，便让同伴把丢人现眼的男孩拉走，气氛变得沉重，沈明川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可以给我弟松绑了吧。”
　　“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弟才是受害者，他没‘勾引’安安，而且我还有‘证据’，那个叫TOM还是JIM的调酒师，他可以做人证。”沈明川胡说八道，他的手机里没有电梯门口的监控视频，而现实里也没有个叫TOM或JIM的调酒师——以上全是他“讹”人随口瞎编的。

　　吊梢眼烦躁地抓起拳头，不想和沈明川废话：“好，就当那个小婊子先‘红杏出墙’，但Henry睡了小婊子可不是凭空捏造的，妈|逼，套都用了两个。”
　　“那你们想怎么办？肉债肉偿？让人上了我弟？实话说，沈秀河有痔疮，很恶心的，不然他怎么会饥不择食连一夜情的对象都不挑拣。”
　　“您放心，‘深海’什么口味的人都有，你弟细皮嫩肉的，下面不行还有上面。”
　　Henry在地上发出暴怒的吼叫。

　　沈明川叹了一声气，偷换概念、含沙射影：“难怪每天都能看到原配暴打小三之类的社会新闻，小三纵然可恶，但该死的是出轨的渣男，原配打小三，把责任全部算到小三头上，你说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老东西，你敢说岚司脑子进水？”
　　沈明川摊手：“我没说，是你说的。”
　　有人没忍住，偷发出笑声，吊梢眼的脸一阵白，一阵黑，包厢里尴尬沉闷的氛围反倒活络开朗了。

　　突然，晃眼的镭射灯全部消失，包厢里的照明灯齐齐亮起，奢华的房间里迎来久违的光明。
　　沈明川一时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眨动了几下右眼皮，眼角便不受控制地泛出酸涩的湿气。那是早年去陕西开矿时弄伤眼睛落下的老毛病，导致他的右眼瞳仁对光线极度敏感，治了几年都没治好，沈明川索性就不花那些冤枉钱了。
　　沈明川想擦眼泪，他把裤兜掏了个底朝天，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有点后悔把最后一张纸巾送给那个脑残又做作的安安了。
　　沈明川用手背偷偷抹了抹眼睛，抬起头，却不料涣散迷茫的目光，与一双冰冷幽魅的双眼直冲相撞，沈明川收紧喉咙，胸口一热，心脏毫无征兆地跳快了。
　　砰砰，砰砰——
　　真的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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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球：属于地方方言词汇。起源于陕西南部汉中、四川巴蜀一带，后流传至新疆、河南一带延用。二球在民间是个贬义词，比半吊子，贯欠，二杆子或许好一点，没有准确定义。二球，陕西方言多用，由于做事不得要领，经常做一些不得好言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