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朕的龙体》店主十三

62、朕疯了

　　大理寺，狱中。
　　碧空如洗，抬眼见秋毫。

　　李先战派兵把守，当真挤进来只苍蝇也难。庆清和要求在提审前见刘监军一面，朕原本想将身体给他使用，但一想到昨晚庆清和说的话，咬牙跺脚一马当先了。

　　天牢在地下，甫一进入那股冷意像是长着手脚又如藤蔓一般，扒着脚就爬上来后背脖颈。幽幽灯烛如同鬼火，两侧伴着刮骨似的凄厉，传来阵阵腐烂血腥气。

　　身后凄嚎渐弱，前方带路的侍卫脚步趋缓，两人散开，露出前方监牢中颇为“逍遥自在”的人，草席搬到墙角处，已被屁股揉出来一个“宝座”。

　　“哟，皇上！”刘监军吐出嚼得草根，两手拍干净地上的土，却不嫌咸菜干拌杂草的囚服，一身软骨头地站起来作揖道，“皇上终于发现老臣的忠心了吗？”

　　“你的忠心何在？”朕见他的确不知府中被搜一事，无海中庆清和“坐岸观火”完全不支招，只好顺着话问下去。

　　“臣的忠心天地日月可鉴。”刘监军拍着胸脯，脸上的褶子权当另一层脸皮，“哪怕皇上误会老臣，老臣仍有身负浩荡皇恩，即使赴死也是为国捐躯，尽忠而已！”

　　朕瞧他说的大言不惭，又听他滔滔不绝一段废话后，耐心终于耗去七成，“你今日若是再不将实情吐露出来，休怪朕拿你试问。”

　　庆清和听他前半句话尚且在及格线，下半句却将底气全兜了出去。
　　果不其然，监军老贼见皇上急红了脖子，却是两手一摊，“皇上不信老臣，又有何办法？不过老夫命大，早晚会为大康再尽一份力，老夫就在这里等着皇上醒悟的那天吧。牢里阴冷，可别冻坏了皇上龙体，耽误了皇上长个儿。”

　　“你倒是不怕！”朕负手而立，掐着发抖的手指头，咬牙道，“朕看你倒是不像还能走出这天牢的模样。”

　　监军怪模怪样地瞧一眼小皇帝，对方未着黄袍却带着龙冠，脸上婴儿肥未褪，稚气肆意地生长在每一处，看上去是个贵气的小公子，却不是个能主事的皇上，也怪不得有人不将他放在眼里。
　　这几日不知为何迟迟不见消息，但他的靠山一天未倒，便一天撑着底气，能不能活着出去可不是一个小娃娃尚可定夺的。监军近日心底总有些发慌，也怕不成器的养子欺负了自家女儿，这会没了逗孩子的心情，对着小皇帝敷衍地拱手，回到墙角“宝座”上将屁股沉了下去。
　　“既然皇上不信命，那老夫也无可奈何，咱就拭目以待吧。”

　　***

　　“皇上您多少吃点吧？”小玉子磨破了嘴皮，藏在龙被里的人也不见动一下。玉涑怕小皇帝气出来病，支了个歪招，“实在不行，您摔点东西出出气？监军那老贼，您犯不着跟他生气啊。他这转眼就入土的人，咱大人大量。”

　　“摔了东西算谁的？”朕冒出个脑袋尖，粗声粗气地横了一眼，眼尾捎到小玉子，倒是先楞了一番，“朕忘记问你了，从今日回宫你就有点不对劲儿，泽不达对你做什么了？”

　　小玉子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不肯说出连贯的话。

　　朕拿他没辙，只嘱咐他，“泽不达虽然是个忠心的，可是你也要小心提防，毕竟你……要谨慎些。”

　　“小公子，我知道。”

　　“你先下去吧，朕再躺会歇歇气。”朕趴在床上，两眼一阖，继续被庆清和训斥。

　　“是不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面对皇上还如此嚣张？”

　　“朕不明白，他为何死到临头还如此蛮横？”朕出了天牢，此事提交于大理寺提审，不用朕坐镇，便打道回宫。一路上朕愁思百结，太后与陈光沅把持大政，不将朕放在眼中，朕虽然郁结在胸，却也知若想夺得大权还需步步为营。非但云山叔与周大学士等人为朕传授帝王权谋，庆清和也时不时提点朕。可一个小小监军此时都能爬到朕的头上，朕难道连大康吉祥物都算不上，要任人欺凌吗？
　　这简直像被蚊子恶狠地咬一口，里面却镶着毒牙。

　　“蛮横的不是监军，而是监军后面的人。”庆清和叹一口气，忍不住走上前一步，将小家伙肩上的担子松松，再问他指明路，时时刻刻都想让他走得轻松些，再轻松些。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监军眼中也放着一杆秤，看得比谁都清楚。你虽然坐在皇位，可是下面人动动手脚，便能用任何方式换出监军一条命。若是你再软弱些，皇位也难以保全，到时候他背靠的大树当势，监军这次赌上身家性命，以后自然是扶摇直上。”庆清和边说着，手中也不闲着，招呼来几块云捏出个小皇帝手办，随后揉一把手办的头发，没想到力气用得好了些，薅下来一把头发，十几岁少年皇帝立马奔赴脱发前线。
　　庆清和将手中细缕的云又糊到手办头上，正经道，“若是手中无实力，便没有话语权。你可明白了？他欺负你，是因为看到自己身后站得人实力比你强盛，更何况他与对方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活命的几率显然比投靠你大。”

　　朕气得想揪头发。

　　“不过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是没命活着出来了。”庆清和打量一番捏出来的四不像，干脆将手办团成球抱在怀里，“李先战把守的地方确实森严，不然他要是知道自个儿假得虎威已经泄了气，估摸能将后面的人卖个底朝天，也算是给你报了仇。”

　　“那也是阿哥他们审问出来的，好像跟朕没多大关系。”虽然心头烦躁感降低些许，但挫败感犹重，朕郁郁寡欢道，“朕好像一无是处。”

　　庆清和听小皇帝是失落的语气，失笑道，“你登基才多久？周大学士才教你多久？哪怕你阿爹教育你的方式都是寓教于乐。吃的跟头越多便要多想想为什么会跌跟头。就连成功都是不完美的，从每一件事里总结经验吧。不如这样，你还写日记吗？现在的小孩子用惯了光脑记录，写日记倒是少得很了。”

　　“是日记牍吗？”朕说，“阿爹以前让朕写过，不过都忘记了，要是写得话，你说起个什么名字比较好？”

　　“错题经验本吧。”庆清和笑道，“你还想起名字呢？”

　　错题经验本也合情合理，朕低到悬崖下面的情绪总算被掉起几分，“这样当真有用吗？要是朕看不出来错在哪儿怎么办？”

　　“我每次上线后查阅你的错题本，指出来纠正的地方，你再认真思考正确答案是什么。”庆清和长舒一口气，玩这游戏比备战高考都用功，甚至在游戏中都要将攻略做出来不说，还要兼职班主任的身份。
　　又觉得小皇帝可怜兮兮，不仅精神力健康时要每日上学不说，哪怕精神力受损进入游戏中修复都要每日勤勉学习，实在是惨。加上小皇帝选的游戏角色，又坑又累，庆清和都忍不住猜测小皇帝的治疗方式是不是以毒攻毒。
　　让十几岁的孩子在游戏中天天被boss虐，这家长的心也太大了。

　　安抚过小皇帝后，大理寺传来消息说监军听说证据被发现后一言不发，神色莫名，请求皇上给予一定益处，将其引诱吐露真言。

　　朕不由自主转向庆清和，“监军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

　　“但要榨干他能利用的价值。”庆清和道，“先将大鱼钓上来，好处自然是要给的。他背后的人将监军抛下，断臂自保，不一定能保证他家人的安危，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刘监军虽只有一位女儿且病体缠身，但也是捧在掌心上的，不如许他家人周全。残害忠良这种罪名，让他死一百回都够了。”

　　待人回去复命后，朕忽然想起一事，“小祺林同朕说石门那儿藏着东西，等晚上咱一道去探探。”

　　“姜瑜一事尚未明朗，若是能捉住太后的把柄也好。”

　　“你是说太后纵火？”

　　“那倒不一定。”庆清和说，“我回去想了一下，太后看起来不像是个大傻子，明知道姜瑜刚见过你，她要是敢纵火就是直接往自己身上揽嫌疑。”

　　“那大宫女是怎么回事？”朕愁得摸了把头发，薅下来几根，卖惨道，“头发都愁掉了。”

　　庆清和莫名有些心虚，拢着怀里的云团子，轻咳道，“问题的关键就在她身上，如果幸运，希望能在姜瑜的信中有所表明。毕竟姜瑜才是美人，又是在失智的情况下养大一个婴儿，若是没有其他人帮助也太反常了些，老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

　　“这有什么？麒麟就算天生地养也能活成。”这个问题将朕先前的不快一扫而光，专注地纠正，“朕的弟弟不是凡人，和朕一样，是神兽。”

　　“……我没见过你变幼崽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庆清和故意逗弄他，“况且人人都说皇帝乃真龙天子的化像，但你一个真龙来做天子，是不是太欺负人了些？”

　　“朕一个纯正的金龙还受凡人的欺辱，朕真是太没用了，太给金龙一族丢脸了，这事要传出去，蛟龙都会笑话朕的。”

　　玩笑开过头，直接讲小皇帝送进牛角尖里，庆清和手忙脚乱地安慰，“你想想你的阿爹也是金龙，这可是人人夸耀的英明。”

　　不说这还好，一提及此朕心中更是百味杂陈，“若不是惠宗过于荒淫无道身体亏空损了寿数，阿爹哪里会做皇上。”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朕愈发愁闷，“每位皇帝都关系着朝代的气运，惠宗没有做足皇上的年数，后面便要阿爹来补上。补上的年数就成了阿爹最后的寿数，他原本能在人间多待些日子陪陪朕，可因着惠宗缘故，阿爹也早走了很多年，朕当然憋屈得很。”

　　“这是为何？你阿爹不能功成身退吗？”

　　“当然不行，皇上若不是在位时驾崩，定是被篡位或成了亡国之君，大康既然气运依然亨通，那么阿爹就要尽职，不可功成身退。”

　　庆清和忍不住咋舌，“这个游戏，是不是过于严谨了些？”

　　“不是游戏，是人生啊。”

　　我的小皇帝怎么突然哲理起来了，真是防不胜防。庆清和见机不妙，这才刚将小家伙哄好，可别又将人丢进沟里。他连忙将小皇帝往其他事情上转移注意力，“等天黑后我们去石门那儿看看，趁着现在的机会，不如想想怎么把隐士的事情处理好。若是我没有猜错，监军一旦败露，隐士便马上要上任了。”

　　说起隐士一事，朕倒是忘记传信于司二公子，“这次还去春和楼吗？”

　　春和楼的名字即便再雅致，也掩盖不了本质身份，小皇帝怎么也是未成年，总让他出入这种风尘场所，庆清和要是能化身说不定得揍小皇帝一顿屁股。
　　“先前不是遇见了冬至吗？他那是说有丢失孩子的案件，虽然李先战没有查出什么，但善幼局又是个不干净的地方，不如让司二公子去受受刺激。”庆清和使起歪招损人面不改色，照样为小皇帝出谋划策，“他成日懒洋洋的，不过缺少刺激他的源头。司二公子有抱负才能，现在加上这个东风，还怕他不乘风做浪吗？”

　　朕不由得为司二公子担心一把。

　　“到时候让他乔装隐士，里通外合一番，我相信以司二公子八方玲珑的能力，做个影帝不成问题。”

　　“若是有人反对该如何是好？”

　　“反对的浪花不成气候，到时候不用你，这事的支持者就能将这小浪花甩开。”庆清和不以为忤道，“有人失去监军的助力，自然要为自己打造新的阵营。”

　　三番几次将隐士逼到朕前面除了陈光沅也没别人了，这事总算有底，朕便让一乙去交代司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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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上写完几个梗，小皇帝差不多就长大了，再过几章攻就发现这不是游戏啦。
攻：震惊！！堂堂少将竟然在游戏中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