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朕的龙体》店主十三

54、朕疯了

　　“说到底，朕是在担心太后的安危。”庆清和说得真情实感，毫无扯谎的自觉，与现实生活中形象南辕北辙，话本台词信手拈来，“倘若那人当真死于非命，饶是守卫森严的皇宫都如此，那天下究竟有何处是安宁之地？后宫之中莫属太后最为尊贵，若有歹人害及太后，那便为时已晚。朕虽然先前说话语气激烈，实则是太过担忧太后的缘故啊！”
　　一番陈词，着实感人肺腑。太后听罢，胳膊上的疙瘩厚得能过冬。她本能地侧身寻求地望向陈光沅，却没有得到回复。陈光沅不知想着什么，浓烈的眼神漫到小皇帝身上，如老树回春般灿烂。太后不禁秀眉微蹙，不满地咳几声，心思全然不在小皇帝扯皮上，“哀家也是太过在意皇上，才将这些话都听到心里头去，这才伤心生气。”

　　越不在意的事，拿起来演戏越投入，丢起来也更顺手。小皇帝毕竟年纪小心软，与太后关系虽不亲近，也多了康祺林这个要命的挂件。但这俩位不同，一个对NPC只有数据概念，眼中的太后不过是等级稍微高上一些的怪物，哪怕披上人皮，庆清和都能血淋淋扒下来一层。另一位虽是凡夫俗子，但胜在坑皇帝上经验丰富，尤其拿惠宗练手经验值翻倍增长。
　　两厢交锋，没想到皇上换了个内里，太后自然矮上一节。

　　“宫中平白无故死了一个人，还是惠宗时的嫔妃，不是朕想太多，只是这事涉及到太后，朕便要千万慎重。”精神力一连网，网瘾青年瞬间满嘴跑火车，“这是否是熟人作案？又是否是寻仇？无论哪一种，对太后来说都极为不利，为您着想，此事朕一定彻查到底！”

　　“是，是该查。”太后被堵了满肚子话无处说起，下意识看向陈光沅。

　　“既然查，那便要好好查上一番。”庆清和刹住车闸，说起正事，“陈大人方才说‘不能事亲，是为不孝’。朕的爹娘虽走得早，但世上还有姨母令朕挂怀，又是长辈。朕深以为陈大人这句话包含朕此时心中深情，为显示孝心，此案朕一定亲力亲为。”
　　鉴于陈光沅搬出孝顺这块石头，庆清和自然要看着他砸脚，“您说是这个道理吗？陈大人？”

　　“哦？是，是。”陈光沅悚然抬头，空洞的目光如有弹性般，霎时收回。方才庆清和说的一个字都没往他脑子里钻，但现在却瞧他极为顺眼，“皇上说得极是，但人命关天非同小可，不如老臣来帮皇上一把……”
　　陈光沅哪怕躺在家里当根老油条，庆清和都不觉得不妥。但这根又油又老嚼不动的油条，忽然要亲自下锅再炸一遍，庆清和立时惊觉，“朕刚登基，国事繁重政务缠身，陈大人身为辅政大臣可谓呕心沥血。朕虽年幼，可见到陈大人每日如此辛劳，心中更觉羞愧难当。如今这点小事，怎么能又劳烦辅政大臣？陈大人肩上扛的是国家大事，儿女情长不足道也。更何况陈爱卿一身清风，怎能让大康的肱骨因此事来往穿梭后宫，被人戳脊梁骨？若是如此，百年之后，朕有何颜面去见先皇？”

　　“皇上心思缜密，顾虑周全，老臣万不可及。”陈光沅笑皱出朵秋日盛菊，头一回两瓣嘴里冒出句恭维的话。
　　无海中的小皇帝离奇地扒在屏幕上，感叹道：“他当真是在夸朕？”
　　“事出反常必有妖。”庆清和将刚才场景在脑海中迅速过一遍，心中咯噔一声，“刚才吃的药，NPC……我是说别人也能闻到不寻常之处吗？”
　　“自然不能。”朕果断道，“灵药中灵气馥郁，对凡人来说取之微末即是大补之物，而一整颗灵药吞下去，只能爆体而亡。曾经有凡人误吃道修遗落的灵药爆死之事，从此之后凡是炼丹都要加一昧断灵草，怕的就是有凡人承受不住灵气的诱惑，误吞灵药。但断灵草只对凡人有效果，因此方才你食用灵药时，气味只能我们二人闻到，像太后和陈光沅只当你用了颗普通药丸。”
　　这一番解释犹如利刃，将整理好的思路断了个一干二净。庆清和一时竟也不知陈光沅为何突然变了脾气，索性全推到对方脑子有病上去。

　　再回神时，陈光沅又是往常做派，只是眼神亮得发烫，极为异常。庆清和刚想试探几句时，陈光沅便要告辞。进宫不用通传的，小皇帝将这特权只赐予李先战一人。饶是李先战也只是进内廷，万不敢在后宫来去自如。到了陈光沅这里，是去是留但凭君意，若不是今日小皇帝半路杀出来，压根瞧不到两人布局。
　　但陈光沅此时要走，非但庆清和不会痛快任他离去，太后更是一千个不同意。刚在小皇帝那里吃了一瘪，回头求助无门，太后一肚子怨气，只剩下一个发泄口。
　　庆清和非常主动将陈光沅这位人型靶子推了出去。

　　“小玉子人呢？”庆清和推门出去的时候，环视一周，殿内除了零甲空无一人。
　　阵风吹过，卷起一角帘幕，露出个稍显高大的身形。
　　朕忽然坐直身体。

　　“玉涑这就快来了。”零甲应了声，总觉得今日皇上有所不同，便捡着简单不节外生枝的话答。
　　“两人世界可不能随意让人破坏了。”庆清和刚要旋身而出，就听无海中小皇帝对他说了一句话。视线回转，帘幕微动，露出一张带疤痕的脸。

　　视线与空中交汇、错开，那人轻一颔首，掩在帘幕之后。
　　“昨夜的纵火犯就是她。”

　　庆清和没想到这么快破案，虽说唯一与那名老妇有利害干系，又想杀人灭口的，除了太后翻遍后宫也寻不出第二个。太后这一举动，比昨夜深宫大火低调不到哪里去。但为何惠宗在时不动手，先皇在时不下杀手，偏偏挑在昨夜？

　　*

　　“你刚才是怎么了？”太后送走瘟神，对准陈光沅喷火，“和颜悦色的还要帮忙？你想帮什么？让他查出来昨晚的事？”
　　陈光沅不动如钟，直至太后抬手推他一把，才惊醒，“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我闻到烧焦的味了！”
　　不分敌友的汹汹，终于让陈光沅抬起头，见对方一脸怒容，叹息道，“你这又生得什么气？”
　　这敷衍金句让太后一噎，把心口火烧得更旺，“他要查案你当真让他查？！”
　　“就为这么点事儿？”陈光沅轻弹衣袍，将心底最后一丝不悦弹出去，“你可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忘记以前的颠簸，一个小小的美人就将你吓成这样。不说惠宗故去多少年，就算让他查，你觉得能查出什么？”
　　窗外景色大好，阳光一片，陈光沅起了兴致，滔滔不绝地指点，“他什么也查不出！哪怕把史官叫到身前也说不出什么。更何况姜美人那宅子失火两次，别说找出蛛丝马迹，就算蜘蛛腿也扒不出来。你啊，就把悬着那颗心好好收一收。皇上想折腾就让他折腾去，也省得那几位编排我有不臣之心。”
　　“倒是你。”陈光沅话头一偏，转向脸色逐渐缓和的太后，“你怎么如此心急？姜美人白天才遇见皇上，你晚上就去纵火？好歹也变个套路，上一回她那宅子可不是你给烧得？”

　　“什么？！”原本松靠在软塌上的太后，闻言僵直身子，气结道，“我是让凤姑去看看她究竟发得什么疯，谁知道半路上就出事了，我哪里知道谁哪个歹人纵的火？！”
　　她大喘几口气，压下去蹭蹭上冒的火星，嗤笑一声，“说不准是那她自己想死，临了要拉我垫背。前几年她虽然疯，但好歹也是惠宗留下来的美人，我不动她就算了，没想到留下一个属狼的让她咬一口。”

　　“那她为何突然想见皇上？”
　　“一个疯子，哪来那么多原因。”太后不耐地拧着帕子，不想再提起此事。
　　正在这时，院中忽然涌入阵阵杂噪地脚步声，顺着白玉石路，奔入门前。
　　太后与陈光沅对视一眼，突地一惊。
　　“你快藏……”
　　话音未落，就听门“哐”得蹦开，摔进一群路上疾走生怕晚一步掉脑袋的太医。
　　张睿掩在人后，低胸颔首，正当准备混个过场时，气氛骤降至极点。由兵荒马乱到落针可闻不过一瞬之间。张睿心中起疑，抬眼皮轻瞄了一番，接着明白小玉子火急火燎喊自己来看戏的原因——
　　小朗儿身边的人是越来越大胆了，太后的戏也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