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人，你别闹[古穿今]》佛心

1、浴火

　　鹅黄色的窗帘在冬日的暖阳里婉婉轻荡，我坐在落地窗前的茶几旁，茶香氤氲里，记忆在晶莹斑斓的时光碎片里翻转浮沉，我有些恍惚，我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多少岁了，依稀记得自己是死在清宫里的庶妃，却在公元一九五三年峨眉山的那场大火中醒来。
　　记得那天，天蒙蒙亮，山上浓烟滚滚，哀嚎一片。我跑到山下，蹲在山脚的湖边，双手捧着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忽然我看见水面上自己的影子，我的脸……
　　左边脸是一片焦黑，右边脸是一片鱼鳞状白色死皮，我心里惊叹道：佛祖啊，告诉我这还是人脸吗？
　　来到了山脚下的小城里，在街上流浪几日后才开始适应这副新的身体，还有这个全新的年代，这几日，我靠着捡来的野果果腹，我偷偷地模仿街上行人说话，学会了做一个“正常人”。
　　深秋的清晨，我从破旧的木屋里走上街，街上空无一人，街角的小铺口炊烟升起，远远地我就闻到了虾仁馄饨的香味，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有几毛钱，这身衣服不是我的，这钱自然也不是我的，不过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猜测这钱应该够吃一碗馄饨。
　　我走到了馄饨铺前，对卖馄饨的大娘说道：“大娘，来碗馄饨。”
　　正埋头包着馄饨的大娘应声抬头看了我一眼，吓得手一抖，手里的馄饨皮掉在了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姑，姑娘，坐，坐下吧，稍等……”
　　我坐到了小木桌旁边的小马扎凳上，看着大娘在给我煮馄饨，肚子饿的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对大娘说道：“大娘，您煮的馄饨好香啊。”
　　大娘把煮好的馄饨用一个大口碗盛好了端到了我桌前，对我说道：“快吃吧，姑娘，饿了吧，可怜的娃啊，年纪轻轻，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脸却毁了，大娘看着心疼死了。”
　　我用瓷汤勺舀了一颗晶莹剔透的馄饨，吹着热气，迫不及待地一口吃进了嘴里，一边哈着热气，一边对大娘说道：“大娘，我是不是刚刚吓到了你了？”
　　大娘看着我狼吞虎咽地样子，和蔼地笑了，说道：“乍看一眼是怪吓人的，这天刚刚亮，我还以为是见了鬼了。姑娘还是找块布把脸遮了起来吧，免得吓坏了胆小的人。”
　　几颗热馄饨下肚，我整个人都精神了，我对大娘说道：“我也想把脸盖起来，可是这年头，布比肉还贵啊。”
　　大娘听了我的话，转身走进了铺子后面的小木门里，拿出了一块陈旧的深蓝色棉布，走到我跟前，轻柔地帮我蒙着脸，在我脑后系牢固了。
　　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在小城里流浪了几日的我，一直像一只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怪物，如今大娘这般待我，着实感动得我热泪盈眶，我对大娘说道：“谢谢大娘。”
　　“看姑娘面生，脸上全是烧伤，姑娘是从山上下来的吧？山上起大火了，听说死了很多人。”大娘一边包着馄饨，一边询问道。
　　“我是山上庙里打杂的，庙全被烧毁了，我没地方去了……”我撒谎道。
　　“可怜的娃！前些天老裁缝铺的章大爷说缺人手，要不你去问问看？只是他脾气古怪，请的小伙计都做不长，不知道你能不能吃那个苦。”大娘关切地说道。
　　我把兜里的纸钱全给了大娘，感激地问道：“那个裁缝铺在哪里？我现在就去。”
　　大娘收了我给的钱，指着对面街角里的一个老铺口说道：“就那儿，应该很快就开门了，你去敲门问问。”
　　我按照大娘给我指的路线，来到了裁缝铺门口，听见门内有人在说话，是一个声音苍迈的老大爷的声音，他好像在说：“你快走吧，你天天来这里做什么？你不要再赖在我这里了……”
　　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突然“咯吱”一声门开了，我差点扑到了老大爷的身上。
　　“哎哟，人吓人，吓死人！大清早的，哪来的疯丫头？”只见一个胡子花白七旬左右的老大爷瞪着我说道。
　　我伸头往屋内瞧了瞧，没见人影，心里嘀咕着莫非刚才是老大爷自言自语？我看了一眼一身灰色长袍的老大爷，恭敬地对他点头鞠了一躬，说道：“大爷，您收我为徒吧，我能吃苦，还好学，跟您学手艺，帮您干杂活，都行！”
　　“你走吧，我从来不收女娃。”大爷冷酷地对我说道。
　　“那您别把我当女娃看就行了，反正我的脸也毁容了，不人不鬼的，您又何必计较我是女娃呢？求您了，大爷，收下我吧。”我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大爷深陷的眼睛的说道。
　　老大爷看着我被旧布遮住的脸，问道：“你的脸是怎么毁的？”
　　我见老大爷没再赶我走，忽然觉得有了被留下的希望了，答道：“在山上被火烧的，大爷，求您了，留下我吧，您把我当男娃看就行，男娃能做的我都可以做，男娃不能做的，我也行！”
　　“山上那么大的火，你的脸被毁了，你的头发却怎么一点被烧过的痕迹都没有？”老大爷盯着我肩上长发问道。
　　“啊？头发？”我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确实乌黑柔亮，丝毫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死里逃生的我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我赶紧撒谎道，“当时我正在洗头发，一头的水，我……”
　　还没等我说完，老大爷给了我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对我说道：“丫头，这么大的火你还能活下来，看来你命硬，我暂且收你下来观察几天，看看你有没有做我这一行的天分。”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我连忙对着师父鞠躬道谢。
　　“别叫我师父，我还没答应收你做徒弟呢，先在我的铺子里待半个月，我好好观察观察，行的话，再拜师，真拜师的时候，可不是你鞠几个躬就行了。后院柴房旁边有一个小间，你没地方去的话，就在那里歇脚。我丑话说前头，你这半个月没有工钱，只管饭，铺子里的杂货你都得做好了。”师父板着脸严肃地说道。
　　“不管半个月以后您收不收我做徒弟，您都是我的师父，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诚恳地说道，说完走进了裁缝铺里头，在门后找到了笤帚，开始扫起了地上的碎布。
　　师父走进了铺子，在一旁的货架上点着布匹的数目，一边拿笔在账簿上记着，一边问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
　　“师父，我没名字，我是孤儿，小时候被丢在山上的庙门口的，我不记得我爹娘是哪里人了。”我一边扫地，一边撒谎道。来裁缝铺的路上，我就想好了这些谎话，总不能说我来自清朝吧......
　　师父停了停，看着我问道：“那在庙里别人都怎么称呼你的？”
　　“都叫我丫头啊，我在庙里挑水、洗衣、做饭，什么都做，只是庙里的老师太不收我做徒弟，小时候她们给我剃度，可是我的头发总是一夜之间就长到了腰间，她们都不敢收我了。”我答道，我把地扫干净了，拿起鸡毛掸子开始掸布匹上的灰尘。怪物如果为了掩藏自己的怪异，撒起谎来，甚至脸不红心不跳。
　　师父没再问下去，只是拿下了一匹蓝白色的丝绸，用剪刀剪了一块下来，走到缝纫机前，给布料做了精剪还滚了边，我看着师父熟练的手法，叹道：“师父手艺真好！”
　　师父抬头看了看我，说道：“这叫什么手艺啊？皮毛都算不上。给，拿去，把你脸上的破布换下来，把这个戴上。”说完，师父把裁剪好的蓝白色丝绸递给了我，原来是师父给我做的面纱啊。
　　我背过身去，摘下来脸上的旧布，把师父亲手给我做的面纱戴上了，戴好后转过身来高兴地对师父说道：“谢谢师父，好看吗？”
　　“眼睛好看罢了，脸，可惜了……”师父冷冷地看着我的眼睛答道。
　　“师父！”我看见师父背后的放满布匹的货架突然倒了下来，惊叫着推开了师父，货架重重地砸在了我身上，我倒在了地上，只觉得背部疼痛难忍。
　　师父搬开了货架，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着急地问道：“丫头，你没事吧？”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忍着背上的疼，笑着说道：“没事，还好师父没事。”
　　“臭小子！你想害死老子啊？！”师父对着货架后面怒骂道。
　　可是师父这一骂，把我吓着了，我问道：“师父，铺子里面不就我们俩吗？难道，难道还有人？我怎么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