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倾我》霁见

7、约法三章

　　“你……看得见我？”挽碧怔愣了许久，才怯生生的问出一句话。
　　裴瑾之点了点头，修长的身子向后一倾，有些懒散的靠在了椅背上。
　　“那你……不害怕吗？”挽碧不自觉的皱了眉头。
　　裴瑾之上下打量了挽碧一番，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一眯，脸上浮上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嗯？”

　　挽碧以为他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只好把话说得更加具体一些，“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人，你不怕我吗？”
　　裴瑾之嘴角微勾，“不怕。”
　　挽碧说不上心里此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她不是人，裴瑾之还可以看得见他，他难道就不怕她对他怎么样吗？

　　“你住在什么地方？”裴瑾之的手指落在了书桌面上，指尖碰击桌子发出了规律的声音。
　　挽碧低着头，“我住在一个盒子里。”
　　“哪个盒子？”

　　挽碧刚想要伸出手指去指搁在书架上的檀香盒子，但是某个念头掠过心头，她的动作在半途中消失了。
　　“不在这个房间里。”

　　裴瑾之的目光很锐利，挽碧有些无所适从，“如果你的盒子不在书房里，那你怎么天天在书房里出现？”
　　天天？
　　裴瑾之的话语让挽碧大吃了一惊，“你……你是从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在你以为我看不到你的时候。”

　　裴瑾之的语速很快，这句话又有些绕，挽碧想了好一会儿，在心里默念了这句话好几次，才想明白了裴瑾之的意思。
　　所以说，从她一开始出来的时候，裴瑾之就已经看到她了？那他是怎么可以保持到这样的一种视而不见的姿态的？

　　挽碧轻咬了一下嘴唇，想了想，还是决定老实招供的时候，裴瑾之却是把目光落在了书架上，“你的盒子是在书架上？”
　　书架上只有一个盒子，那是紫檀盒子，可是书桌上的一角还堆积了好几个盒子呢……

　　挽碧惊讶的抬起头来，裴瑾之是怎么知道她的盒子就是紫檀盒子的？
　　裴瑾之半眯着眼睛，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却有些意味深长，“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妖怪有了灵识之后不都是会给自己起一个名字的么？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挽碧：“……”

　　裴瑾之都已经猜中了她的盒子里，为什么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难道是因为他并没有把她和搁置在盒子里的那一块玉联系起来的缘故？
　　还有，妖怪是什么？她是妖怪吗？

　　裴瑾之皱眉，“你没有名字？”
　　挽碧猜不着裴瑾之到底想要做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书房里敲击的声音一下子停止了，裴瑾之坐直了身子，“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只好让人把盒子放回去原来的地方了。”
　　挽碧睁大眼睛，“不可以！”

　　裴瑾之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为什么？”
　　“因为……”挽碧开始支支吾吾。

　　她可以说出真实的原因吗？
　　她可以对裴瑾之说，她不想要离开书房，是因为书房这个地方，灵气充沛，很有助于她的修炼吗？
　　那个碧衫女子不是说了？在这里好好修炼，她只要再过多一年多久可以飞升了，若是再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谁又知道会需要经过多长的时间呢？

　　“嗯？”
　　“因为……书房这里有助于我的修炼。”挽碧闭上了眼睛，一副豁出去的神情。
　　裴瑾之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挽碧看到此景，心里萌发了一些希望，看样子裴瑾之也不是很坏的人，不知道他可不可以允许她在书房里修炼呢？
　　“那你可以……”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的书房里飘来飘去。”
　　“……”

　　书房里静默了好一会儿。

　　“那个……我可以走路的，以后我不飘了，这样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还不可以？”
　　“因为我不喜欢在我办公的时候，书房里还有别人。”

　　“……那，以后你办公的时候，我不出现在你的眼前不就可以了吗？”
　　反正在夜晚修炼可以事半功倍，那时候的裴瑾之估计都已经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卧室了，他自然是看不到她的。

　　裴瑾之不语，但是皱着的眉头显示了他的心情不悦。
　　挽碧转了转眼睛，回想了一下裴瑾之的话后，又加了一个理由，“再说了，我也不是别人……我都不是人！”

　　裴瑾之的脸一下子黑了，连目光都锐利了几分。
　　挽碧也不知晓自己已经说错了话，当下只是无辜的看着裴瑾之。

　　“你在别处的地方也是一样可以修炼的。”裴瑾之的语气里罕见的带了几分规劝。
　　这会儿轮到挽碧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后，挽碧才再次开口，“其实，我叫挽碧。”
　　如果无论她说什么话都不可以让裴瑾之留她下来，那么这一个身份，不知道可不可以让裴瑾之松口？

　　“挽碧？”裴瑾之的眼眸中果然带了几分波动。
　　“是。我就是那块玉佩。”挽碧抬起头来直视着裴瑾之，“看在裴姓主人的面子上，你可不可以让我留在书房里大约半年的时间？”如果事情一切顺利，距离她飞升的时间也不过是还剩下大概半年的时间了。

　　“裴姓主人？”
　　“是，你们裴家的先祖。”
　　裴瑾之思考了一会儿，才语气缓缓的开口，“让你留在书房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拿什么来报答我呢？”
　　挽碧：“……”

　　她发现她突然很想念她的裴姓主人来，若是眼前的人是她的裴姓主人的话，她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哪里还用谈条件……
　　“你不同意？不同意的就免谈。我待会会吩咐竹叶待会儿就把盒子送回去原来的地方。”
　　挽碧：“……”

　　这世事还真是无常。

　　裴姓主人那么正直的一个人，却把毕生的经历投放于风云诡谲的商场中，而眼前的裴瑾之，明明是那么精明狡猾，却投身于为民请命的朝堂之中，看起来虽然是一身正直，但是也难保虚有其表，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好官……

　　若说是在书房里修行，其实也并不叨扰裴瑾之什么，可是他居然还要她报答他！作为一个男子居然还那般的斤斤计较，挽碧想想就有些……手足无措。

　　无声的对峙之中，挽碧最先投降。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她几乎是拿出了一种壮士断腕的气势，“我答应你，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你答应就好了，至于怎么报答我，此事还是容后再议，毕竟你现在什么都干不了。”

　　挽碧张张嘴，有些气结，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就一点都不顾别人的心理感受的么？
　　“谁，谁说我现在什么事情都干不了的？我可以……”

　　裴瑾之漫不经心的打断她的话，“可以什么？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最多也只能算是一团清晰的雾气而已，可以做些什么？”
　　挽碧：“……”

　　一，团，清，晰，的，雾，气？
　　这，这，这是什么形容？

　　她试着伸手去抓书桌面上的东西，如裴瑾之所言的，她的手确实是从物体中穿过去了……
　　见此，裴瑾之轻笑了一声，“所以，你看，你这样子可以做些什么呢？”
　　挽碧有些失落的收回手。

　　书房里静默了一会儿。

　　裴瑾之看了一眼因为正在耷拉着脑袋，所以看不见面容的那一团雾气，抿了抿唇，“你现在可能只是修为不够而已，再高一些，也许就可以真正的接触到那些东西了。”
　　挽碧惊讶的抬起头来，“真的？”
　　裴瑾之抬手轻揉眉心，恶劣一笑，“谁知道呢？”
　　挽碧：“……”

　　书房里又静默了一会儿。

　　挽碧看了一眼裴瑾之，他轻阖着眼睑，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适应能力真好，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可以把她当成是看不见的存在了么？
　　挽碧伸手在裴瑾之面前晃了晃，想着他既然可以看见自己，那是不是也是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动作的时候，裴瑾之轻皱了眉头，“拿开你的手。”

　　语气硬邦邦的，温度要多低就有多低。

　　挽碧动作一僵，随后又是惊喜又是无奈的把自己的手放下。
　　裴瑾之……他，他居然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

　　正打算飘回去自己的小盒子里，才刚飘出了一段距离，突然感觉到四周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她回头一看，被吓了一跳。
　　原本假寐的裴瑾之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定定的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目光两两相触，裴瑾之皱眉皱的更加的厉害了，“我先前说过什么了？”
　　挽碧低下头，嗫嚅，“不，不许飘……”
　　“知道就好，下次不可再犯。”
　　“……哦。”

　　“傻站着那里做什么？”
　　挽碧抬头看他，目光里有些疑惑，“我没有傻站啊……我是静静的站着的。”
　　裴瑾之：“……”

　　突然想起了什么，挽碧一激动，直接飘到了裴瑾之的面前，虽然裴瑾之的脸色在一瞬间黑沉得可怕，挽碧在随之在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但是她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
　　裴瑾之闭了闭眼睛，面色似乎是有些隐忍，“不是刚刚才说过了不许飘的？”他的话语却是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挽碧清咳了一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难道我是故意的？”
　　“……”

　　挽碧有些委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激动了。你可以告诉我，我是什么样子的吗？我想知道自己长得好不好看……”
　　裴瑾之的眉心直跳，这是什么问题……
　　“你可以自己去照镜子。”
　　“镜子？什么是镜子？啊……我想起来了，可是……你的书房里并没有镜子啊。”

　　裴瑾之扶额，顿了一会儿后，吐出了一个字来，“丑。”
　　挽碧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裴瑾之不理她。
　　几个眨眼的时间过去后，挽碧尖叫，“你才丑……”

　　虽然她不会读书，不会写字，但是不代表她不能理解字面的意思……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可以对一个姑娘这样直白的说她长得……丑？

　　真，真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