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倾我》霁见

14、她的别扭

　　挽碧有些疑惑的看着竹叶，他为什么突然对她笑啊……
　　她让到一旁，对竹叶说，“你先进去吧。”
　　竹叶看了一眼她，又往书房里看了看，悄悄的问她，“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安府。”

　　“安府？”竹叶的眼眸了浮现了几分疑惑，“姑娘要去安府做什么？”
　　既然喜欢公子，不是应该努力的留在裴府的么？
　　怎么决定要跑去安府了？
　　而且，这夜色也深了，她一个女子，往安府去做什么？

　　挽碧也没有深究竹叶的神色，只是微微挥了挥手，然后小心的跨过门槛往外走，“我在安府里做侍女啊……”
　　侍女？
　　竹叶愣了愣，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挽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游廊的拐角后了……
　　他捧着手里的托盘，又看了看书房里埋首于公务中的男人，怔愣了许久……

　　挽碧回到安府的时候，走在房间外，正要伸手去推门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她。
　　她往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人的踪影，手碰上房门，正要推开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句问句，“你去哪里了？”

　　声音响起的毫无预兆。
　　毫无防备的她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脚下的步子不稳，失了平衡，险些便撞在了房门上。

　　稍微定定心神，她回过身来，一眼便看到了安瑜背负着双手，站在距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定定的看着她，向来温和的神色，此刻竟然有些少见的严肃。
　　挽碧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
　　安瑜慢慢的朝她走过来，脸色又比刚刚的要严肃多了一些，“你到底去哪里了？”

　　挽碧看着安瑜，怔怔的不说话。
　　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站在地上，而她坐在屋檐上，后来她来安府当侍女，又时常是书房里，他教她认字，讲解时微微弯腰，她也没发现……原来安瑜竟然比她高很多。
　　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处而已……

　　此刻，他靠近她，白玉盘被他挡在身后，皎洁的月光被他遮挡大半，她的眼前只剩下一大片的暗色……
　　“挽碧。”连问两次都得不到回答，安瑜好看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挽碧后退了一小步，终于回过神来，“我刚刚去了一趟裴府。”

　　一听到她的回话，安瑜的脸色更加的不好看了。
　　“你去裴府做什么？明明好不容易才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
　　安瑜的语速有些快，语气也没有平日里的温和，这样一字一句的砸下来，挽碧只觉得脑海里突然什么都没有办法思考了，只剩下空白一片。

　　月光之下，挽碧的一张小脸莹白如月，安瑜的目光落在上方久了，竟然感觉到自己好像有些魔怔了，意识清醒的告诉自己要立即的移开视线，但是自己的眼睛却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依旧是直直的落在那人的身上……

　　此刻的她，眸里映衬着他身后的月光，神情尚有些懵懂，也许是因为刚刚他的态度不算好，她的神色里还带着一丝委屈……
　　安瑜不由自主的停下来口里的训话。

　　在那一刻里，他只觉得，心腔里的某种跳动十分的鲜活，连带着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我只是回去裴府里想要弄清楚一些问题罢了，弄清楚后我就赶回来了。”挽碧轻言细语的解释，解释完后，她抬头去看他，“安瑜你为何总是在夜里起身呢？是睡不着吗？”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好像也是在这样的时候吧……
　　在整个世界万籁俱寂，月亮已经从西边滑落至东边的时候……

　　她的眼神清澈明朗，看着他的时候认真专一。
　　安瑜心中异样浮动，不由自主的开了口，“我只是在心中忧虑即将到来的科举考试罢了，这如今……罢了，和你说这些，想来你也不会十分明白的。也不是什么可以哄人开心的事情，挽碧想要知道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安瑜这一段长长的话，挽碧虽然完完全全的听了下来，但是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本来想问问其中的细节，一看见安瑜略微有些惆怅的神色，她也不忍心继续问下去。
　　无言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想着现在也不是什么授业解惑的好时机，挽碧也神色有些担忧的点了点头，想着那些不解，就等到安瑜的心情好一些的时候再去问他吧。

　　安瑜看她有些迷茫的样子，也知道她也许并没有完全明白自己所说的意思，于是只得笑道，“赶紧回房间去休息吧。我每天都起来那么早，让你们也跟着起那么早，辛苦你们了。”
　　挽碧摇摇头，“还好。”
　　安瑜又笑了笑，“回房间去休息吧。”

　　挽碧点点头，向前走了两步之后又回头，“安瑜，你也早点休息吧。心中的忧虑，唯有勇敢的去面对，这样才能够及早的摆脱。”
　　安瑜一怔，待反应过来，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抬眼看去，挽碧却已经进了房间里了。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良久，他转过身子，仰头看了一眼天际的明月，轻叹了一口气。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挽碧虽然天真单纯，但是却比他通透许多。

　　又到了天色泛白的时候。
　　挽碧从假寐中睁开眼睛，不远处的湄葙依旧还没有醒过来，她翻转了一下身子，继续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后，她听到房间里响起了一阵细小的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她转过身来后，佯装出刚刚醒过来的模样，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

　　湄葙看见她，眉目之间似乎是有意外掠过，但是她只看了她一眼，然后催促她，“你醒了？赶紧穿衣吧，公子差不多要醒来了……”
　　挽碧应了一声。
　　穿衣，洗漱，梳包子髻。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虽然安瑜每天都是很迟才睡，但是因为还很年轻，即使睡眠不足，看起来也依旧是精神很好的模样。
　　湄葙端着茶盏站在一旁，在湄葙替安瑜更衣完毕后正要递过去，茶盏却在中途里被湄葙拦截了下来。
　　湄葙看了她一眼，声音甜甜的，“我来吧。”

　　湄葙的声音虽然是甜甜的，但是挽碧听在耳朵里，心里却是漾起了一丝丝不舒服的感觉……
　　她也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但是她还是依言松开了手，看着湄葙带着一丝浅笑把手边里的茶盏柔柔的搁到了安瑜的手里。

　　用过早饭后，安瑜去听夫子的授课了。
　　挽碧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抓着《三字经》，正在努力的回想安瑜昨天教她的内容。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挽碧口中念念有词的时候，湄葙正坐在她的对面，目光落在房门紧紧闭着的书房门处，看样子似乎是在回想着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在短时间内变化复杂，一会儿害羞，一会儿微笑，一会儿懊恼，一会儿娇嗔的……

　　挽碧自学有些累了，抬起头来时，恰好看见了湄葙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表情有些害羞的模样……
　　她忍不住笑了，有些好奇的问道，“湄葙，你怎么了？”

　　挽碧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湄葙微微一愣，然后在突然之间，湄葙一改原先的坐姿，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凳子上，还刻意的清了清嗓子，才回道，“无事。”
　　“……哦。”
　　挽碧默默等了一会儿，看见湄葙并没有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愿，然后继续埋头认字。

　　湄葙本来以为挽碧会追问自己多一句的，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的……又继续低头认字了。
　　真是无趣的人……
　　难道她就不好奇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吗？
　　难道她就不想知道她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事情才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吗？

　　挽碧正低头练着字，眼下的纸张上突然覆上了一只五指纤纤的手掌。
　　她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对上湄葙的目光，“怎么了？”
　　湄葙清了清嗓子，“难道你就不好奇我刚刚在笑些什么吗？”
　　挽碧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脸上纠结了一下后，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湄葙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把手里的毛笔在墨汁里沾了沾，挽碧笑了，“以前有人告诉过我，不要知道别人太多的秘密，因为你知道的越多，你的处境就越危险。”
　　湄葙：“……”

　　挽碧抿了抿唇。
　　这句话是裴瑾之某天在书房里说的过的。
　　并非对她说的，但是挽碧却心里默默的记了下来的，只因为，这句话，听起来，莫名其妙的，就给人一种很厉害的感觉……
　　刚刚湄葙问她，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这句话，然后就随口说出来了。
　　现在再看湄葙，她的表情有些呆呆的，大概是被她吓唬住了？

　　挽碧继续在纸上歪歪斜斜的描着三字经原文时，对面的湄葙半晌没有声音。
　　她正想着要不要抬头再看湄葙一眼的时候，听到了湄葙开口说话了。
　　“我自小便跟在公子身边，公子对我一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