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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收留 ...

  •   第五章

      背上的碎片需要取出来,伤口要消毒、要缝针。
      护士为薛定静脉注射了麻药,挂上水,拿起了镊子。

      隔着一道玻璃窗,祝清晨站在走廊上朝里看。
      男人原本是昏迷的,打了麻药更是人事不省,但哪怕意识全无,他的眉头也是紧紧蹙起的。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滚而下。

      医务人员走到她面前,告知她那个以色列小女孩并没有受到皮外伤,此刻正在做核磁共振,检查是否有脑震荡。

      祝清晨回答说:“我不认识她。”
      “那这位先生——”
      “也不熟。”

      护士明显有些不解,“难道不是你把他们送来医院……”
      “顺路罢了。”

      她是个怕麻烦的人,得知一大一小都没有性命之虞,就决定功成身退。
      不然呢,还等着人醒来送锦旗?

      她转身往楼下走,走到一半,发觉哪里不对。
      一摸牛仔裤口袋,坏了,钱包不见了。

      快步回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四处找,并没有钱包的踪影。
      她又原路返回医院三楼,依然搜寻无果。

      祝清晨站在那扇玻璃窗外,仔细回想着钱包会掉在哪里,然后才慢慢回味过来——多半是掉在飞机失事现场了。

      当时她动作幅度太大,只顾着把薛定往车上拖,钱包一准掉那了。
      火势那么大,估计被烧得灰都不剩一粒。

      头疼得要命。
      钱是小事,可证件护照都在里头搁着,这下麻烦大了。
      视线落在玻璃窗里头,那人依旧昏迷不醒。她顿了顿,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有了主意。

      当然,此时此刻还躺在病床上饱受折磨的薛定是不会知道,在他意识全无的当下,已经被人当成了救命稻草,无端摊上了个大累赘。

      *

      痛。
      哪怕人没醒过来,梦里也在痛。

      薛定做了个梦,梦回年少时分。
      那一年,四合院里的梧桐还在晚风里轻轻晃悠,一地碎影斑驳温柔。

      他趴在窗棂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窗往院子里瞧。
      昏黄的落日里,父亲拎着两只大箱子,把母亲送上了小车。

      母亲站在车前,忽然回过头来。
      他没躲没避,还是一动不动站在纱窗后头,对上她的视线。

      刘学英已然扶上车门的手蓦地一松,调转回来,走进了里屋。
      她蹲下来,把儿子揽入怀里。
      “定儿,好好念书。”

      九岁的薛定站在那,忽然问了句:“以后我就没有妈妈了,是吗?”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和你爸离婚了。”
      “可你是和他离婚了,又没和我离婚,为什么要离开我?”

      薛振峰站在门槛外头,看着这一幕,没说话。
      刘学英摸摸儿子的头,“妈妈只是不再跟你和爸爸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我爱你这件事,半点也不会变。”

      薛定从她怀里挣脱出来,问:“你们为什么离婚?吵架了吗?”

      “没有。我们没有吵架,我和你爸爸现在,将来,会一直是好朋友。只是一直以来因为工作的缘故分隔两地,我们都已经习惯各自过日子了。”她摸摸他的头,也不期盼他能理解,“将来你一星期跟着爸爸,一星期跟着妈妈,行吗?”

      薛定后退一步,想了想,回答说:“不用了。反正我一直也是跟着爷爷奶奶,我今年九岁了,没有你们也长这么大了。”

      他说这话时,没有半点埋怨,只是冷静而疏离地望着父母。

      刘学英和薛振峰一个立在门外,一个蹲在儿子面前,谁都没能说出话来。

      二零零零年,薛定的父母,刘学英与薛振峰,正式离婚。

      那年还流行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桑塔纳,在他们住的四合院外就停了辆蓝色的。他们这婚离得确实相当和平,没有脸红脖子粗地争上一句,反倒是薛振峰拎着刘学英的行李箱,亲自把她送上了车。

      临走时,还能微笑着挥别。

      薛定还是站在纱窗后头,安安静静挥手跟母亲告别,然后爬回写字桌前写作业。
      那一阵在学唐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他不是游子,向来是留守儿童。他爸妈也不是外出务工者,是老北京高级知识分子,一个常驻国外大使馆,一个当记者满世界跑。跑着跑着,感情也慢慢淡了。

      说起来,院子里没谁不羡慕他家。
      可仔细想想,他倒是更羡慕隔壁那些普通家庭的孩子。

      梦境是平和的,但薛定睡得很不安稳,渐觉背上火燎般疼。
      他满身是汗,渐渐转醒。
      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鼻端一股子消毒水气味。

      他一动,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背上大面积的伤口无一不痛。
      也是这声低吟,猛然间唤醒了正在单人沙发上打盹的人。

      祝清晨抬起头来,“你醒了?”
      薛定一愣,侧头望她,“怎么是你?”
      “我说,”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翻了个白眼,“一醒来就拿这种态度对待救命恩人,是不是太不懂礼貌了?”

      然后薛定就记起来了,飞机失事,他救了个小姑娘,接着这凶巴巴的女人又救了他。
      “我睡了多久?”
      祝清晨看了眼手表,“从昨天下午七点,一直到今天早上六点半。”

      他眉心一蹙,又很快展开,“那你怎么还没走?”
      祝清晨面上微赧,“……钱包掉了。”

      他一顿,“掉哪了?”
      “事故现场。”
      薛定看她片刻,渐渐回味过来,“这位小姐,你该不是在讹我吧?”

      他不是没见过骗子,这些年在外漂泊,什么人没见过?
      这女人救了他,然后就赖在病房不走了,还口口声声说自己钱包掉了……

      祝清晨胸口一滞,不可置信,“讹你?我吃饱了撑的?”

      男人卧在床上,头发略微凌乱,胡茬若隐若现,可目光似刃,漆黑凛冽。
      他没说话,就这样审视着她。

      祝清晨站了片刻,忽然没有来一阵好笑。
      冒着生命危险跑到爆炸地点救了他,没想到换来的就是这样不信任的眼光。

      真没意思。
      她也懒得多说,转身便走。

      薛定又忽然叫住她:“你去哪?”
      “警察局,补□□件。”她似笑非笑回头看他,加了一句,“放心,讹不上你。”

      话说完,她收回视线要走,手臂却忽的被人拉住。
      她脚下一顿,听见薛定倒吸一口凉气。
      他手上一松,又倒回床上。

      祝清晨迅速回过身去,就看见他侧卧在床上,肩背上的绷带已然渗出新的血迹。
      她立马按铃,叫来护士。

      那以色列护士用希伯来语念叨着薛定,边念边查看他的伤势。
      祝清晨就站在一边,没说话。

      薛定没有理会护士,只是隔着输液管,慢慢抬头朝她看过来。
      “谢谢。”他轻声说。

      祝清晨有片刻的迟疑。
      他的脸上还带着伤痕,额头、眉间都是细小的口子。绷带在渗血,护士拉开绷带的一瞬间,她光是看着都觉得疼,他却只是眉头紧蹙,一声不吭。

      安静的清晨,病房里有从窗缝透进来的光。
      她莫名其妙想起昨日他救人的场景,人潮四散开来,唯独他一人奋不顾身扑向那小姑娘,决绝又孤勇。

      护士又叮嘱了两句,拿着托盘走出病房。
      祝清晨看着病床上的人,微微一顿,“……祝清晨。”

      薛定一愣。
      她走近了些,眼里有了松散的柔和,“我的名字。”

      薛定:“早晨七八点那个清晨?”
      她唇角一扬,“朝阳初升,霞光万丈那个清晨。”
      一边说,她一边伸出手来,做足了姿态。

      男人蓦地笑了。
      抬手,在半空中与她交握。
      “很高兴认识你,祝清晨。”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哪怕双颊带着失血过多留下的苍白,唇色极浅极淡,昨夜总在梦呓,眼圈也有了一层淡淡的青。
      可是并不妨碍他的好看。

      她忽然问她:“别人都在逃命,为什么你要冲上去?”
      薛定微微一顿,弯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时间太紧迫,来不及想那么多。”

      “你不怕死?”
      “现在想想,还挺怕。”
      祝清晨笑出了声。

      这个男人,有点意思。

      *

      身在国外,没有医保,薛定决定回家休养。
      躺在病床上,打了通电话给好友,乔恺的声音大得连坐在沙发上的祝清晨都能一字不漏尽收耳中。

      “什么?你坠机了?!”
      薛定换了只手拿手机,“我没在飞机上。刚好在事发现场,受了点伤。”

      “牛逼了啊,那么大个飞机,那么大个以色列,随随便便都能落下一架砸你脑袋上,你这运气可以回国买彩票了啊……”乔恺咋咋呼呼没完没了。
      “停。”薛定打断他,“我就当你在表示慰问了。”

      一通电话打完,他收起了手机。
      沙发上,祝清晨还坐在那没走。

      薛定沉吟片刻,说:“我朋友一会儿开车来接我。一起走吧。”
      祝清晨:“也好。我要去补□□件,你让你朋友把我搭去警-察-局就行。”

      “补办手续很麻烦,没有个三两周是搞不定的。没有证件,你住哪?”
      她反问:“那你住哪?”
      “住我家。我在耶路撒冷租了套单人公寓。”

      “那太好了。”祝清晨笑眯眯眨眼,“我也住你家。”
      “……”

      好在哪里?
      薛定看她笑得坦然,失笑,“我以为国内的女性没这么主动,开口闭口就住进陌生男人家里。你不怕我是坏人?”

      “都能机下救人了,能坏到哪里去?”
      她说得干脆利落,一针见血。

      薛定哑然失笑,原本想问,单身公寓如何住一对男女?可后来又觉得顾虑太多的反倒是自己。

      “借住也行,有一个要求。”他扫她一眼。
      “什么要求?”

      “话可以乱说,衣服不要乱脱。”他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她胸口上方,意有所指。
      祝清晨捂胸,“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不健康?”

      “我不健康?”薛定似笑非笑,慢悠悠吐出四个字,“前车之鉴。”
      “……”

      祝清晨终于开始后悔自己穿着内衣勇猛地走在雨中那一出。
      那时候她才不知道会和这男人又打上交道呢。

      所以,该如何面对看过她胸的男人?她看着那双含笑的眼珠,漆黑透亮,仿佛淬了光,心里有些痒痒的。

      再笑,再笑!再笑就给他挖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
    因为早上要出门,所以这章提前更新啦~
    依然50只小红包,大家跟我挥挥手啊=V=
    .
    薛定:认识才几天,就要跟我同居?
    清晨:你现在还是个二级残废,难道还能对我做点什么?
    薛定: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男主角窸窸窣窣解开纽扣和皮带】
    薛定:哪怕有伤在身,有一种姿势叫做我不动,你自己来。
    .
    就说吧,你们见过这么清新脱俗的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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