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时光之外》京城一十二斋

45、旧事—他的婚礼

　　次日，三人不约而同的都是九点多起的床。
　　酒店订的是当地的海景房，站在二楼房间门口便可看到洱海，酒店带着三餐，八月的大理是理想，是梦境，是浪漫。
　　“顾明远，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西安？”吃饭时，顾晓然突然问起。
　　李潇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埋头慢条斯理的喝汤，却是在准备着听那人的回答，她也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西安。
　　顾明远身子往后倚，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向洱海，反问：“你打算带潇潇玩多久？”
　　“三天，三天以后我们就启程回南京。”
　　“顾晓然，我提醒你，你要出来玩，可以，别带着她跟你一起疯！”
　　“顾明远，我可是你姐，你这么教训我合适吗？再说这不人找回来了吗？”
　　“听你这意思，还打算再把人丢一次。”
　　“怎么了？顾明远，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些！”
　　“顾晓然，要不要说说看，你那几年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你让我怎么放心把人交给你！”
　　“我干什么混账事了，顾明远，这么不放心我带着她，你这次回西安就将潇潇带走，省的一个两个的天天给我打电话。”
　　李潇愕然，一个两个的打电话，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谁？会有顾明远吗？
　　一顿饭吃的剑拔弩张，顾明远不跟女人吵，何况这人还是顾晓然，血脉的压制果然放在任何弟弟身上都很奏效，顾明远也不例外。
　　“你们能不能别因为我吵架了，小叔，这次的事情不全怪晓然姐，她让我在原地等她，我等不上，就自己逛逛，没想到回不到原来的地方了。”
　　“瞧瞧，还是潇潇懂我。顾明远，你没事就赶紧回西安吧，你在这里，成天看着我，我也很不自在。”
　　顾明远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的坐着，目光看向洱海。
　　海风吹起，风意落于心间，吹在李潇的心上，像是吹起了这十多年的回忆。
　　饭后顾晓然回房间去工作了，又只剩下顾明远和李潇两个人了。
　　他们在一起总没有什么话可以说，李潇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扒拉着眼前的饭，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着。
　　　“小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潇望着顾明远。
　　顾明远明显怔了怔，回想起李潇在她身边的每个细节，原来她已在自己身边待了这么久了。
　　“可能是觉得你孤苦伶仃，自小无人庇佑，而你也不应该是那样过一生，这也不是你该承受的苦厄。”
　　“我想尽我所能，让你脱离曾经的孤苦，至少在这个世上你还有人牵挂，像寻常人家那般，不被苦厄缠绕一生。而这也是我作为你小叔的责任，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不管何时我都不能抛下你。”
　　顾明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淡淡的望向洱海。
　　“我不知道你明白吗？一个人如果以莫名的身份走进的生命里，就证明这是我本该遇见的人和事，所以我坦然接受，并且以善意对待。”
　　“小叔，我不明白。”
　　顾明远微叹一声：“不明白也好。”
　　彼时的李潇只有14岁，并不明白顾明远的言外之意，直至很多年以后，她站在南方的小镇才明白那句话背后的深意。顾明远困住了十几岁的李潇，也困住了自己。他们就像世界的两端，本不该相逢，却在相逢时错了时机，在李潇的世界，她仰望着26岁的他，而他如同她整个世界里的神明，在这样的人间里，她竟有那么一丝，庆幸能够遇见他的欢喜。

　　在最后的三天时光里，顾明远只待在酒店里，偶尔下楼去海边走走，倒是顾晓然，三天时间里拉着李潇四处逛，吃喝玩乐，直到夜幕才回去，回到酒店的时候，李潇总能看见顾明远一个人坐在酒店的外面，桌上放着泡好的茶，手里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看到她同顾晓然回来了，打声招呼，便端着茶杯上楼休息。
　　顾明远离开云南的那一天，他们在机场告别。
　　离别之际，顾明远回头望了李潇一眼，许久，才进入安检通道离开。

　　“走了，潇潇。”
　　“再见，小叔。”

　　顾明远临走之前单独见过李潇一次，他留给李潇一张卡，说是让她缺什么自己买，没了再问他要。
　　那张卡李潇直握到掌心发烫，才装回口袋，不用问，她也知道，密码是她的生日。

　　李潇忽然爱上了南京这座城市，宽阔的梧桐大道，具有时代色彩的美龄宫，中山府。在这闲暇之余她走遍了南京的大街小巷，南京可真是个令人心醉的城市。

　　岁月又自指尖流逝了些许，她也逐渐习惯了没有顾明远的生活，没事的时候就待在家里，和顾晓然逗逗嘴也挺有意思的。
　　顾晓然是个爱玩的女人，她几乎不工作的时候都在外面潇洒，鉴于上次的前车之鉴，她带李潇出去玩都会寸步不离。
　　李潇不禁纳闷问顾晓然：“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不结婚？”
　　顾晓然刚吃到嘴边的五花肉瞬间不香了：“顾潇，你没话了是吧。”
　　“我只是好奇。”
　　“不知道，好奇会害死猫吗？”李潇被顾晓然呲了一脸水。
　　李潇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顾晓然，你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顾晓然不以为然，哼了一声转身屁股一拧走在前面，李潇恨的牙痒痒又不敢说话，谁让她寄人篱下，况且这人还是她名义上都能叫姨的老姑娘了。

　　九月中旬，李潇的中考成绩出来了，她毅然决然的填了西安的志愿，这事儿谁也不知道，直到李潇临开学的时候顾晓然才发现。
　　李潇让顾晓然替她保密，顾晓然刚开始不同意，但看在两人这么长时间相处的份上，还是选择了包庇。
　　那一年，她一直在他的身边上完了高一，后来因为成绩差，又留了一级。她不敢出现在顾明远的面前，亦不敢出现在顾家。她怕，再见，又会舍不得。
　　可是……16岁那年，她在顾晓然的朋友圈得知，顾明远要结婚了，她再也压抑不了她内心的情感，出现在他婚礼的房间，那时，只有顾明远一人在那里。
　　他身着西装，留着干净的短发，胸前别着婚礼的花，他本就生的高挑，所以……不论穿什么都很显贵气。只有胸前那朵花在李潇眼里格外的刺目，她甚至都未来得及告诉他，他的心意，他就已经成为别人的丈夫了？

　　一年多未见李潇的顾明远，眼里充满了震惊，错愕，以及不可置信，再见，她长高了，留着短发，穿着宽大的校服，眼睛发红的看着他。
　　“小叔，你结婚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像是在质问，她看着他，他穿西装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只不过新娘不是她。
　　顾明远没有说话，他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家里的催促，朋友的劝告，令他烦不胜烦，最终只能在顾翔同余绣冕的安排下与一个自己并不相知的人结婚。
　　“小叔，我不知道你明白吗？那种以一人为中心的喜欢，就算让我身败名裂我也要坚持下去。小叔，你懂吗？我一直都喜欢你，喜欢你很多年了。从你将我带回顾家，照料我，养育的那时，我就再也从你的世界走不出来了。”
　　顾明远的心跳了跳，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小他十几岁的姑娘，在说着喜欢他的话：“顾潇，收回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作从没有听到过。”
　　李潇一步一步走向顾明远，看着他：“小叔，你不要结婚好不好？”
　　“这么多年，我的心思难道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当真毫无感觉！”
　　“还是说你觉得我小，不懂，不明白，什么是牵系一个人，我可以慢慢长大，等小叔接纳我。”
　　“可是小叔，你的孤独，你的无奈，你眼里的悲哀，我都有看到过，甚至心疼这样的你，我想陪在你身边，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也试图忘记过你，我给了我一年多的时间，慢慢去忘记你，可我还是做不到，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时，我觉得我的心已经快要跳不动了，像死了一样。”
　　顾明远震惊的看向李潇：“顾潇，你的确疯的不轻！”
　　“我没疯，是你想甩掉我了！”
　　“顾潇，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顾明远！”
　　“你走吧，离开顾家，别再回来了，顾家就当从未养过你，从今往后，我也不是你的小叔！”看着她执迷不悟的样子，顾明远只能狠下心来。
　　李潇不相信的盯着顾明远，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冷漠，无情，淡漠，疏离。
　　“你要赶我走？小叔……”
　　顾明远转过身去，背对着李潇，许久沉默。
　　“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我离开，从此山高路远，小叔，你最好别记得我。”
　　顾明远不知道的是，李潇坐在他的婚礼席上直到婚礼结束才离开。她听着他们在婚礼台上的誓言，想起自己的身世，笑的哭出了声。
　　听婚宴上的人说，女方家世良好，家中父母皆是政法队伍退休职工，女方是名牌大学毕业，有着一份稳定的工作，在本市体制内。李潇看了眼自己身着的校服，她好像一无所有，如今连最亲近的人也选择抛弃她了，她不是没想过会见证他的婚礼，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令人身心俱痛，亲眼看着他走向婚姻的殿堂。

　　那天，艳阳高照，好似顾明远同他新娘的婚礼光彩夺目，她看见他在婚宴上觥筹交错，应付着来宾，那是她此生最痛苦的一天。李潇知道，她同他再无可能，甚至连亲人都做不成了。她溃败的如同逃兵，离开了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