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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一僧一道 ...

  •   却说长房那里近日都忙着打点行李预备搬家,故赖大去请时,贾赦正赏鉴库里刚收拾出来的古玩玉器,听闻宝玉惹了祸事引来郡王,便不急着往正院迎接,只冷笑道:“我当是什么缘故,原来是得罪了王爷,怪道想起我来。”那赖大苦苦哀求,道:“老爷不看别的,只看在林姑娘的份上,咱们家没人迎候,失了礼数,当着王爷的面,咱们林姑娘也没脸不是?”再三再四请了,贾赦方点头起身。

      那边荣国府正门大开,两边尽皆是奴仆跪迎,郡王的仪仗直入正院,进了仪门。那赖大随着贾赦抄近路从穿堂过来,将将赶在正厅上与恪靖相见,连忙迎上来行了国礼。恪靖此时方下马欠身答礼,黛玉亦下轿同贾赦见礼。

      因前番荣国府爵位之争,贾府上下各房的名姓儿都在朝臣嘴里过了一遍,故恪靖也知贾赦素与二房不睦,况且在林家见过贾琏多次,所以也不为难贾赦,只道是来探望宝玉。于是贾赦前头引路往大观园去。凡跟来的仪仗护卫等人,早又有赖大安排着别处管待去了。

      西院里贾母尚未收拾得了,便有婆子来报信说:“大老爷引着十六王爷正往园子里去。”急得贾母直埋怨:“园子里都是女眷,也该先叫人回避了才是。”因忙穿戴齐整,赶着又回怡红院。

      一来一回,贾母这里便慢得多了。只说那贾赦引着恪靖、黛玉并众仆侍进了大观园正门,贾赦还要命人抬肩舆来,请王爷上坐。恪靖自然不怕多走几步路,却恐怕黛玉刚在宫中应候许久,未免疲乏了,便回头看黛玉。这一回头,旁人还不如何,贾赦乃是风花雪月里过来的老纨绔,当下看了个明白,便捻须微笑起来。

      黛玉原非此地生人,于所谓“男女大防”上便疏忽许多,先时在贾府时倒还因着防备王夫人,所以不肯与贾宝玉亲近。如今自己当家,且又同恪靖相处日久,自然随意些。钟嬷嬷原还提几句,现因正经定了亲,便也不提了。只是未曾想到今日当着外人的面,恪靖仍同平日一般,钟嬷嬷便下死眼盯着恪靖黛玉二人,唯恐他俩个说出什么出格儿的话来。

      黛玉正心里暗想着方才恪靖的仪仗直入荣府二门,未免落下个跋扈的名声,倒没虑到这一层上来,只道:“怡红院倒也不远,况且园中景致不俗,亦可堪赏玩。”又有贾赦接话道:“正是正是,如今正值初春,花木新发,恭请王爷观赏。” 恪靖听了点头,钟嬷嬷才放下心来。

      因一路赏景,便比先前行得慢些,故众人刚至沁芳亭上,后头贾母便匆匆赶了上来,就要行礼。按贾母身份,既是一品国公夫人,又年事已高,能劳她老人家行礼的场合也实在不多。偏恪靖虽年轻,却是天潢贵胄,封了超品的王爵,况且又是带着气来的,实实在在等贾母行了大礼方叫起来。

      黛玉在一旁瞧着贾母气息未平,显见得是匆忙赶来的,自己心里猜度着,那闹事的媳妇应是王夫人派去的,贾母也未必知道。于是便上前扶了一把,道:“听府上的人说,宝二哥从我家回来便病倒在床,慌得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忙赶来探视,未及通报,望外祖母容谅。”

      贾母一听,如何猜不出是王夫人的手笔?方欲解释,那边贾赦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不容贾母开口,便道:“岂有此理!哪个糊涂种子这样大胆?想必他们服侍不周,见宝玉病了又不肯担这个罪名,便赖到亲戚家了。”因回头吩咐道:“将那乱嚼舌根子的奴才带出去,先打她四十板子长长记性,再问着她,是那个脂油蒙了心的吩咐她去的。”又向黛玉道:“外甥女儿不必理他们,这起子混账东西一向不知好歹,回头舅舅新府收拾好了,你到那边去同你二嫂子二姐姐玩儿,便碰不着这些个不识抬举的王八羔子。”

      黛玉听贾赦一句一骂,当着贾母的面又不便点头,只得忍笑。贾赦倒也不等她答言,说毕便引着恪靖出了沁芳亭,把贾母气得火冒三丈,只得勉强跟上。

      却说怡红院中众人听说恪靖郡王登门,也都忐忑起来,一则究竟不知宝玉茗烟主仆如何得罪了王爷,二则听得王夫人仍说:“老太太也小心太过了,怎见得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同为郡王,北府那样谦恭厚道,这位也不该太离了格儿才是。”凤姐便嗤之以鼻,冷笑道:“不过是杖责了宝玉的小厮,据我说已是顶顶厚道了,小惩大诫而已。去年忠顺王府来人,还没说什么,二老爷自己就先动了手,那才是往死里打呢。”

      众人听了,都不由的忐忑起来,王夫人自然大怒,待要反驳,又无话可答。还是李纨打圆场道:“且使人往前头去哨探着,便是王爷要问罪,宝玉如今人事不知,也起不来床,日后养好了再去赔礼就是了。”

      此时那跛足道人持着通灵宝玉奉诵已毕,递了进来,道:“此物已灵,不可亵渎,悬于卧室上槛,将他安在一室之内,除亲身妻母外,不可使阴人冲犯。三十三日之后,包管身安病退,复旧如初。”说着回头便要走。薛姨妈忙开口唤住,要向那癞头和尚求 “冷香丸”的药引,那和尚双手合十道:“贫僧正是因此事而来,只这药引炮制不易,须从放春山采来,以灌愁海水和成,烦广寒玉兔捣碎,在太虚幻境空灵殿上配合者也。如今事发仓促,一时难以制成,且各色花蕊与霜雪亦难筹措。”

      薛姨妈听了十分心焦,连宝钗也不免灰心,正要打起精神来安慰她母亲,谁知那和尚又自怀中摸出一香盒来,登时满室异香,众人无不纳罕。只听和尚道:“此香乃系诸名山胜境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群芳髓’。病发时取出一丸来焚上,暂且压住那一股热毒,待诸般花、露集齐,贫僧自然将药引送来。”

      薛姨妈听了,急命小丫头上前将那香盒接了,口中称谢不已。旁人倒还不理论,江太医却早在一旁观望许久,见这一僧一道神神叨叨的,便生了疑心,因上前拱手问道:“还要请教道长,如此一番施为,竟也不需汤剂丸药为辅了不成?”又拉拉杂杂拿医理问了些话。

      一时来人通报说:“老太太、大老爷陪着恪靖郡王来瞧宝二爷了,咱们林姑娘也来了。”王夫人等便忙避入暖阁内,外间便只有江太医及其药童,与一僧一道二人而已,余者不过丫鬟仆妇罢了。那一僧一道听说,便抬脚要走,江太医见了更觉蹊跷。因上皇崇道,往京中豪门大户钻营的道士委实不少,略通些“法术”的更吃香,如何这二人投到荣国府来了,却躲着正经皇室子弟?

      故恪靖等人进院时,便见那一僧一道匆匆自房内出来,后面紧跟着江太医的小药童,口中还喊着:“仙师等等,仙师等等,方才那花蕊的药理还没说完呢。”江太医年纪大些,片时也追了出来,未及开口便先瞧见恪靖在院中,忙跪下以国礼相见。那小童见旁人都跪下了,他也忙刹住脚,不由得往前一扑,趴在地上,逗得众人都笑了。

      如此僧道二人不跪不拜便更打眼,小王太监先上前问道:“尔等何人,如此不识礼数?”那僧便合十,道人稽首,皆是各自教中礼数,口中道:“如今现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结,吾等趁此下世来度脱几个,也是一场功德。”

      众人听了都不解,只有黛玉心中明镜一般,只是也暗暗纳罕,上回这一僧一道可滑头得很,话里话外云山雾罩,并不肯露出本意,今日怎地竟如此实诚?一时又有江太医将方才道人如何奉诵通灵宝玉、和尚如何送出群芳髓之事一五一十说了,恪靖便冷笑道:“既说得这样神异,倒要见识见识。”

      方欲进房时,又有一个婆子从里间出来说:“请林姑娘外头稍待。”此番不等旁人说话,贾母先斥道:“糊涂,林丫头来探望,你不说好生服侍着,倒往外撵人,谁给你的胆子?”那婆子唬了一跳,忙道:“回老太太的话,是太太吩咐,说方才那位道爷特特叮嘱了,宝玉这病需静养三十三天,除亲身妻母外不可使阴人冲犯,所以请林姑娘暂且别处歇歇。”

      黛玉听说也来了火气,这一日本就没闲着,先是宝玉登门,那茗烟小子挑唆的话换谁也忍不得,所幸恪靖并不轻信,也还罢了。又蒙太后召见进宫,应候半日,回家路上又有贾府的人来闹事。即便如此,黛玉心中仍想着说与贾母知道,由贾母去治王夫人,并无意借势压人。谁知临到门口又来了这么一出,黛玉怒极反笑,向贾母道:“果然于二哥的病有碍,我自然不敢越雷池半步。”说话间便将扶着贾母的手松了,往后退了两步,又向那道人冷笑道:“不知还有什么禁忌没有?请真人一并说了,也免得我等外客不知道,失了礼数还是小事,冲撞了病人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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