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我们结婚吧》元少

2、房子塌了

　　秦越沉默了半晌：“我、我想先吃饭”。
　　……
　　慕容问秦越想吃什么，秦越想了想，低声说：“牛肉面。”

　　泗县的餐饮业并不发达，除了学校附近一些零零碎碎的夜摊，稍微能上档次的都关了，再不就是休闲会所和宾馆，总不能带个孩子去那种地方，哪怕是吃东西，性向天生与人不同的慕容，多少有些忌讳。

　　“去市里吧，也不远。”何助理说。

　　慕容看了看手表，对秦越说道：“现在九点，十点半送你回来，会不会太晚？”
　　秦越沉吟一会儿，道：“不晚。”

　　夜间路况不错，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二十分钟就到了，慕容带秦越去了一家私房菜馆，点了一碗牛肉面，看了看秦越削弱的小身板儿，又加了一碗鱼翅、一份龙骨汤和几份家常小菜。

　　“你不吃吗？”秦越抬起被辣味熏得酡红的脸，一双眼睛如氤氲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清亮而懵懂，唇瓣嫣红微肿，如被咬过一般——
　　但到底，还是个孩子。
　　慕容笑道：“需要我陪你吃？”

　　秦越对上他眼底的笑意，睫羽莫名一颤，垂下了眸子，说道：“不用。”
　　话虽如此，慕容还是拿起了筷子：“听说你学习不错？每次都考年级第一。”
　　秦越顿了顿，没接话，继续吃饭。
　　慕容见他不想多说，没再自讨没趣，静静地陪他吃着。

　　秦越大概是饿坏了，一碗牛肉面吃得干干净净，酸辣藕丁和醋溜白菜也吃了大半，没碰龙骨汤与红烧肉，鱼翅略吃了两口，放下筷子道：“饱了。”

　　慕容递给他一张纸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秦越把纸巾拿在手里，轻轻地捏了捏，擦拭唇角道：“那个……赔偿的事……可不可以让我考虑一下？我还没想好。”

　　“可以。”慕容又拿出了烟盒，方才在车上忍住了没抽，这会儿真点儿忍不了了，但看了看对面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还是将烟盒塞回了兜里，“不过要是记者找到你，你知道该怎么说？”

　　“赔偿达成一致以前，我不会接受任何采访。”秦越麻利地说完，似是意识到自己夸了什么海口，又说道：“学校管得严，记者进不来的。”

　　慕容朝秦越伸出手。
　　秦越睁大一双无辜的眸子看着他：“什、什么？”
　　“手机。”
　　秦越捏了捏手指，耳根子有些泛红：“没有。”

　　忘了，这是个穷孩子，还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穷孩子。
　　慕容想说想好了就给何助理打电话，顿了顿，把自己的名片给了他：“有事打我电话，后天周末，我来接你，希望你能在那之前想好怎么向我索赔。”

　　“要、要什么都给吗？”秦越小声问。
　　慕容笑了笑：“嗯，要什么都给。”
　　慕容是想着一个孩子罢了，就算狮子大开口，又能吞进去什么？世界上花花绿绿的东西他都还没见过，所要的无非是些身外之物，超不出他慕容能够承受的范围。

　　秦越把名片放进了兜里，怕压坏，又拿了出来，却一不小心把张小宝的身份证带了出来。
　　身份证刚好掉在慕容脚边，慕容拾起一看：“张小宝？这不是刚刚喊你回家的同学？你拿的是他身份证啊，那你藏什么？他不知道？”
　　秦越的脸慢慢涨红了。
　　慕容没为难他，把身份证放到了他手里：“走吧，送你回家。”起身，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来，“你家房子塌了，你这几天都是住哪儿？”
　　“同、同学家。”

　　……
　　车子开回泗县时刚好十点半，秦越指了指距离大新街一百米的一个小胡同，说道：“我同学就住那边，我在这里下就好了。”
　　慕容望了望伸手不见十指的胡同，没说什么，闭上眼，关上了车窗。

　　秦越果真进了那个胡同，却不是任何一个同学家，而是一间破旧的筒子楼，这里也是要被拆迁的地方，但也有那么一两个钉子户拒绝搬走。

　　女房东顶着满头泡沫走了出来：“张小宝！”
　　秦越顿住脚步。
　　女房东的手还在揉搓洗了一半的头发：“快给我身份证啊，我要登记！”
　　秦越把裤兜里的身份证递给她。
　　她甩了甩手上的泡沫，两指捏住证件的一角，进屋捯饬了一阵，还给了秦越。

　　秦越上了二楼，回到暂住的“小家”。这是一间不到七平米的小房间，床、凳子、电饭锅、大灯泡是这里所有的设备，墙壁上又多了一道新裂痕，明明早上还没这么多的。
　　秦越脱下衣裳，不同于以往的汗味，今天的衣裳隐隐散发着一股高贵的香味，是慕容的，很好闻。他又从口袋了掏出那张散发着同样气味的名片，轻轻地放进了文件夹。

　　……
　　车在高速上奔走，将夜灯与杉木远远地抛在身后。

　　何助理心情不错地说道：“慕总，这孩子看起来挺好说话的，堵住他的嘴问题不大，到时候再让他出面做个公关，替华丰集团说上几句好话，媒体的风向就该变了。”

　　慕容扯掉领带，点了一支烟，问道：“秦丽和李栋梁那边怎么样了？”

　　何助理说道：“秦丽骂了我几句，说要咱们血债血偿什么的，李栋梁态度还行，就是开价高了点儿，说秦丽以前看中了咱们的一套海景别墅。”

　　慕容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

　　何助理又道：“我已经答应他了，他要自个儿挑，我说不行，得摇号，他起先不答应，我说不答应你教授职称就没了，他周末就去摇号。”

　　慕容吐出一口轻烟：“小把戏！”

　　何助理笑笑：“可不是吗？当谁没看出来他俩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为了抬价，这俩口子也是拼了。不过您放心，咱们南城的海景别墅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套光线不大好，又临街吵得很，都做了折扣处理的。”

　　慕容掸了掸烟灰：“没要钱？”
　　“估计是不敢要了。”
　　“还不算太笨。”慕容灭了烟蒂，“泗县的进度要加快，争取年前把该推的都给推了。”

　　何助理无可奈何地叹道：“原本是想这个月全部拆掉的，但出了赵明蓉的事儿，那几个钉子户反而不走了，坐地起价，弄得那些已经签了协议的又跑去街道办闹，说给他们的钱太少，要跟钉子户的一样多。可咱们还没答应钉子户什么！这群人，瞎起哄！”说到后面，他渐渐激动了起来，“也不想想咱们为什么要拆掉他们的房子，已经是危楼了，随时都有倒塌的风险，不搬不搬，指不定哪天就自己塌了！”

　　嘎吱——
　　秦越被一阵墙壁裂开的声音惊醒，打开手电筒看了看，又添了一道裂痕，看来这里是真不能住了，明天放学就搬走。

　　天蒙蒙亮，秦越被体内的生物钟叫醒，睁眼看到陌生的环境，怔愣了两秒，眼圈开始发红。楼下传来女房东骂骂咧咧的声音，秦越吸了吸鼻子，起身穿好衣裳。

　　早餐是一包自己煮的方便面，简单吃过后，秦越背上书包去了学校。
　　半路，碰到了张小宝。

　　张小宝一个回旋，炫酷地拦住了秦越的去路：“猜我昨天从大毛那儿赢了什么？”
　　秦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嗳，你说咱俩好歹同桌两学期了，你见了我能不能别跟个姑娘似的？有那么害羞吗？哥知道哥长得很帅，但花痴两学期你够了！”
　　秦越被他噎得面红耳赤。

　　张小宝歪过脑袋看他：“哟，真害臊啦？”
　　秦越捏紧手指，抬步就走。

　　张小宝扯住他胳膊：“我开玩笑的，别生我气呀！给，这是我从大毛那儿赢来的，全送你！”他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五颜六色的盒子，“好像他姐从国外带的，说是钙片。这英文我也看不懂，你拿去研究研究，给你奶奶吃吧！”见秦越不要，加重了语气道：“拿着呀！我手都酸了……咦？我身份证好像不见了，明明是放书包里的，秦越你看见没？哎！哎！我话没说完呢，你走什么走呀？下午英语考试，给不给抄啊，哥们儿？”

　　秦越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周五，学校没有晚自习。
　　秦越收拾好书包，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学校。

　　临近小旅馆时，他在巷口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豪车，眸光微微一动，进了胡同。

　　他听到了女房东尖锐的叫骂声。
　　“就这么点钱就想让我们搬哦？知不知道我们祖祖辈辈在这儿住了多少年？从我爷爷的爷爷开始，这块地，它就没换过姓！说搬就搬，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有本事你们也把我压死！我已经留了遗嘱，我要是死了，就是你们干的！我让媒体曝光你们！我让警察抓你们！”

　　“哎呀，大姐，您先别激动，我们今天来，不是想要强行拆迁，是给您的楼啊做个全面检测。您看你这墙也裂了，屋顶也塌了，我们就是看看究竟还适不适合住人。”
　　是工作人员十分温柔的劝解声，听起来有点熟悉。

　　“别忽悠我了！你们那套我还不清楚啊？就跟那人进医院做体检似的没一个健康，你们能说我的楼好啊？不搬！我把话撂这儿，死也不搬！”

　　小旅馆门口站满了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可说不清为什么，秦越还是一眼看到了鹤立鸡群的慕容。慕容就站在楼道边，剪裁合度的深色西装将他挺拔的身姿修饰得健硕而欣长，领口袖口的一点淡金色在日晖的照耀下熠熠发光，墨蓝色领带规规矩矩打着菱形的结，往上，是他偶尔会滑动的喉结。而喉结之上，是那张精致得令人窒息的面庞。他红唇紧抿，眸光深邃，与昨日的温柔狡黠又有不同，此时的他更给人一种霸道而禁欲的气息。

　　秦越低下头，默默地穿过人群，进了小旅馆。

　　慕容余光一扫，正好看见了那道削瘦的身影：“秦越！”

　　秦越加快步子上了楼。
　　慕容快步追去。

　　何助理正在与女房东调停拆迁的事儿，一转眼，老总不见了……

　　秦越急急忙忙地进了屋，关上门的一霎，一只大长腿迈了进来。

　　慕容抵住门板，古怪地看着他道：“你住这里？你知不知道这是危楼？比你家的房子都脆弱，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女房东听到了慕容的话，叫嚣道：“少危言耸听！我家的房子好得很！就是住一百年也不会——”
　　轰的一声，房子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