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omega》竹岚子

6、六米

　　“放弃吧。”
　　与她师父交好的女人，本该作为引导者的女人，这样告诉她。

　　少女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人，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类似于可以想象的愤怒、不解、失望……但这些都没有。那双黑色的眼瞳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已经死去今年的水。
　　那或许是强大的自我掌控力，但以对方的年龄来说，老酒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绝对的、无可动摇的意志。

　　这让女人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少女，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徒弟，老医可以说藏的相当严实。作为对方的酒肉朋友，女人能套出来的真实信息不超过三句，其中至少有两句，还是因为老医必须从她这里得到“委托人”的信息。

　　从在C区夺得一席之地，直到现在，老酒总是不喜欢和那些太过固执甚至偏执的人打交道，因为那些家伙往往只有一根筋，以及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一往直前。
　　但是……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可惜。

　　物极必反，过刚易折。这个女孩还这么年轻，在她眼中十七岁和十一二的未成年几乎没有太大差别。无论她经历了什么、是什么样的过去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磨难都将远大于历练。
　　她几乎能够看到，从少女身上延伸出来的，通向两条或许截然相反的道路的未来；唯一共通的是，它们无一不布满了荆棘与血光。

　　到这种时候，其实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于是她最后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出来，指节一掐点燃后叼在嘴边：
　　“既然你选择继续，回答我两个问题。”
　　姬儿眨了眨眼。

　　“第一，你是否会为了你的目的，付出任何能够支付的代价？”
　　姬儿看了她一眼：“就算支付不起，我也会做的。”
　　老酒点了点头：“那么，如果你最终成为委托人，‘永无乡’提供的三个选项里，你会选择哪一个？”

　　这一刻姬儿觉得，其实对方是知道她的答案的。但因为种种原因，她必须要听到自己说出来。
　　“入场资格，”于是她开口，“我要‘永无乡’招募测试员的入场资格。”

　　这时正是早上八点多，街边来往的路人屈指可数。两人站在靠近路边的地方，几步外一棵行道树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声响，如同女人指尖丝缕的白烟。
　　“这样的话，我给你一个建议。”在深深地吸了一口后，女人淡淡地说，“就像我之前提到的，你的两个竞争对象，分别是A区区长的侄女、以及B区最大娱乐中心负责人的儿子。但他们并非你的对手，更精确地说——这两人是怎样的性格、有什么处事手段，对你来说毫无意义。”

　　姬儿默默地听着。

　　“你们是必然对立的，这甚至与‘永无乡’的赠予丰厚与否无关。AB区、D区——明白了吗？只要你一天还是所谓下等级区域的人，就永远不会被人放在公平的砝码上。”
　　女人吐出最后一口烟，将仅剩的一点尾巴丢进终端，瞬间被分解干净：“所以，我的建议很简单：找到自己真正的底牌，并且在获得你想要的之前，无论遭遇什么，都不要把它交出去。”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你真的有表现出来的坚定，他们最终会妥协的。”

　　说完这句语焉不详的话之后，老酒再没有吐出半个与“委托人”细节有关的字。只让姬儿解锁了自己的终端，双方接口之后，一副新的地图呈现在她面前。
　　“这才是你真正要去的地方，考虑到三个候选人来自不同的区，他们把‘你’的目的地定在了这里。”

　　姬儿看着依然处于C区、终点却截然不同的路线，留意到某个仿佛被加重了的字音，耳边飘来女人的最后一句话：
　　“祝你好运，姬儿。”

　　克里斯生物馆，位于C区西南方向的展博一体建筑，也是整个C区唯二的开放性展览馆。

　　即使在明媚的阳光下，深灰色的墙依然显现出几分近乎压抑的厚重感。尤其是一条街外就是整个废土小有名气的海洋馆，那闪烁着粼粼光彩的馆墙和这边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造物。
　　生物馆门口的人并不多，姬儿在不远处观察了片刻，确认没有门票或者证明才能入内的限制、也没有宠物禁止的规则后，快步上前排到了队伍的末端。

　　很快她抱着狼通过馆门，在门口比照着地图确认了一下，姬儿转身走向与大部分游客相反的方向。
　　地图标示上十几米外的走廊转角内侧，那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少女轻到几乎没有声音的脚步，一声声踩过地板。最后，停在了第一个转角、通向不知名黑暗的那条走廊。

　　两侧上下到底的墙壁，将狭窄的通道中的光线完全封锁了。即使是白天，这个显然没有任何的窗户或者光源的地方，暗的也只能看到入口的地砖图案。
　　抱着幼狼的手，无意识的在动物光滑柔软的皮毛上摸了两把，引得后者微微侧头嗅了嗅。姬儿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在盯着标记于黑暗中的“终点”十几秒后，终于抬脚走了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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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她拒绝了‘其他条件’的让步……还要继续尝试吗？”

　　当姬儿恢复意识的时候，几乎同时想起了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
　　——有不知名的力量，在她踏入地图标记范围的那一刻，击中了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并不是很意外的结果。就像她此刻听到的，在距离这里不近不远的地方，响起有些模糊的对话声。

　　“等她醒来后再确认一次……无论如何，‘A’的结契对象必须是沈笑或者巴西勒。”
　　“哼，说得容易。到底谁让‘A’逃了出去，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看管不利的人死几次都不足惜。”
　　“那可是永无乡的……等等，她好像醒了，图像有反应了。”

　　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从说话的地方走向姬儿所在的地方，最后停在了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少女有些费力的睁开眼，被一簇从头顶落下的白光晃的眼睛干疼。

　　她并没有说话，重新闭上眼适应了几秒，然后再次睁开。随着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几秒前还处于无力状态的四肢，在短暂的时间里迅速恢复了力气。
　　然后她爬了起来，目光和不远处的栏杆之外，离的最近的人对上了。

　　那是个穿着制式服装的男人，隔着一道道竖直的围栏看着她——准确的说，此时姬儿正身处一个类似牢笼的、光线明亮到让人不适的空间。

　　她身上的衣服被换了，类似医用大褂的白外套长过膝盖，里面是只到大腿中部的同色短裙。
　　除了衣服之外，左手手腕上多了个紧密贴合的环，上面的数据几乎是每秒都在变动。结合刚才听到的话，姬儿估计这是监测她身体状况的东西。

　　“姬珑兮……是叫这个名字吧？”虽然各种奇奇怪怪的名字都见过了，但制服男显然还是觉得这个名字属于其中的一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虽然双方都知道这是废话，毕竟相关的身体数据此时正在牢笼外的数据平台上一行行刷过。但就像对方依然状似关心的问了这么一句，少女也没有迟疑地摇了摇头。

　　“很好，”对方很满意这样的初步交谈，“那么姬儿小姐——梁久说可以这么称呼你——我是B区的生物实验组成员乔治，后面是我的同伴维森特。”
　　他所说的维森特，显然是此刻依然站在数据平台那边、姬儿之前听到的另外那个声音的主人。

　　看到少女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乔治不由露出更加具有亲和力的笑容，斟酌着说：
　　“是这样的，之前——按照你昏睡的时间来说，应该是八小时之前，梁久和你在外面见过一面。她告诉我们，你表示‘无论如何也要成为A的委托人’，是这样吗？”

　　梁久……虽然姬儿从没听过老酒的其他名字，但很显然这就是一个，只不知道是本名或者又一个代号。
　　“没错。”
　　这一次，姬儿开口说。

　　这个微妙的反应让乔治的神情微微一动，不过只是眨眼的时间：“既然如此，想必我们提出的其他交换条件——比如让你直接成为A区或者B区的正式居民、送你离开废土到另一个最高为D级的星球定居、足以让你满意的贡献点……这几个条件在内的一切选择，梁久也都告诉你了吧？”
　　少女定定地看着他。

　　“……”试探失败的青年干笑两声，干脆的转移了话题：“那么我能否请教一下，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个？”
　　“这和你没关系吧，”几秒的沉默后，姬儿终于开口，“你们又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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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
区域划分：一般来说把C区以下称为低等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