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omega》竹岚子

15、十五米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几个小时后沈笑来叫她，姬儿还是身体很诚实的打开了门。

　　星舰上不同等级的舱位之间，虽然出入没有严苛到星球或地域之间那种程度，但基本的限制依然存在——比如出入不同舱需要身份证明和检查，“闲逛”这种理由是不通过的。
　　沈笑在吃饭的时候随口提了两句这个，看到腮帮子鼓鼓的少女满脸的茫然和“这有什么问题吗”的神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也对，在废土尤其是D区长大的人，应该早已把这种情况，视为“理所当然”了。

　　接下来的舰上时光，就在吃吃喝喝玩玩的荒废人生中过去了。姬儿感觉自己从没如此颓靡过，虽然只是C级舱，但该有的基础娱乐设施还是有的——比如影视啊游戏啊，虽然因为穿梭的航道周围经常收到其他天体影响，民事网络是断掉的。
　　不过比起其他星球可能从小在网络里泡大的人，姬儿以前上网的次数称得上稀少，对此的依赖也几近于无。

　　但那时懒得上网的原因，主要是在废土统一的区域封锁下，所谓的星网只能收到平级或更低等级地区的信息，后者大多还是经过筛选的。
　　于是无论哪方面的内容都以炒冷饭为主，无聊到八岁以上的小孩都没什么兴趣。

　　于是虽然没有联网，但她依然在大量信息的冲击下，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十九个小时后，睡了一大觉依然觉得身体被掏空的姬儿，深感网络对精神的摧残果然是成倍的。
　　今后必须要节制。
　　少女想，同时不紧不慢地收拾起房间，顺手打开一直在提示信息的终端。

　　【我们毕竟不是同路，就不等你了。如果一切顺利，永无乡再见。】

　　这是沈笑最后留给她的信息，很难说这不到一天的相处之后，两个人的关系究竟算不算熟悉。陌生人显然不至于，但要说是朋友？
　　她们似乎也没有进行实际的交流，说到关于自己的话题一只手都没有。

　　少许的感叹很快被抛之脑后，姬儿最后一次检查了一下终端里的物品，将目光落在深处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个手环一样、看起来非常破旧的东西，比终端的个头略大。姬儿其实很熟悉它的样子，虽然以前见到的时候，它的形状比现在看到的要大几倍。

　　这是个古董到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鉴定仪，很多年前被老医捡回来然后拼拼凑凑的修好，和他相伴的时间，远在姬儿被老医捡回来之前。
　　老医不止一次的说，她就是我老婆了，要疼一辈子的。

　　——“她”的名字是“丽娜”。

　　少女犹豫又犹豫，最后还是动用精神力，把“丽娜”从终端里取了出来。
　　灰白色的环，在少女的精神力作用下逐渐缩小，最后变成指环大小的一只。过去姬儿从没见过老医这么做，也就没想过原来这是可以改变大小的。
　　就像她永远看不懂丽娜鉴定出来的文字，就像她不知道临走之前，老医竟然趁着时间短暂，把它混进了她的个人终端。

　　如果她知道的话……可惜，没有如果。
　　少女默默地想，然后把它戴在了左手的尾指上。

　　因为沈笑在路上的科普，下了星舰后，姬儿至少没露出乡巴佬第一次上城市的表情。
　　客舱等级和目的地的不同，使整个星舰的出口足有二十多个。而几乎是在星舰落定、防御设备解除的同时，姬儿多年来基本只有零星杂鱼的终端里，就像汪洋一般涌入了大量信息。

　　花了点时间终于把杂七杂八的消息过滤掉，姬儿首先接入永无乡那边的指引系统。这个软件似乎是全星网通用的，和当初去C区时的导航结构近似。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它贴心的在整条路上把饭点、宾馆、□□、商业区等地方标记了出来，并且加粗了总体评分最高的几家。

　　没有监察机构，也没有跟踪网。即使存在类似的产物，也潜藏在不为人知的暗处。
　　这种行走在阳光下的自由感熟悉又陌生，以至于少女有瞬间的不知所措。

　　最后，姬儿还是没有选择去“松快松快”。虽然永无乡并没有严格限制抵达的时间，但星舰上的那段时间已经足够放松，再继续下去就称得上贪婪了。

　　有了指引系统，就算是连自家后院都能迷路的路痴，也能调出可视光源跟着走。
　　这让姬儿想到自己母星上的某个古代传说，一位俊美的英雄将名叫毛线团的东西扔进迷宫，并用它指引方向①。

　　在这个宇宙文明联系越来越紧密、边缘扩展越来越庞大的时代，整个宇宙中凡是经过认可的文明种族，为了信息的交流或者自我保护，大多选择了加入“宇宙联盟（简称宇联）”这个松散又庞大的集体。
　　虽然名为“联盟”，它实际上却并非联邦体制，或者说现今还无法找到一个制度，能够真正统一宇宙的亿万文明体系。因此宇联更多是一种精神上的象征，此外像星网之类的科技树，基本是有他们支持的。

　　终端里代表“永无乡”的点呈现出绿色，和姬儿所了解的一样——它位于潘之都的东方，占据了整个潘之都排名第三的那座岛。

　　潘之都，是姬儿如今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是现今宇联文明体系中一个庞大帝国的国都。因为宇宙中的定位是平面难度的百倍以上，只能大体的说它位于已知文明体系的中部。
　　帝国的名字在通用语里的初始解释，是“藻”的意思。当初帝国的第一翻译官并不想给自己的脖子搬个家，于是巧妙地把它化用为“苍”。

　　时至今日，苍帝国拥有占据两个星系的广阔土地，领土最广阔的时候曾殖民到比邻的三个星系附近。这么大的一片疆域，仅仅一个首都显然有些顾及不到。
　　因此严格来说，潘之都是苍帝国的三个首都之一，也是其中最年轻、文化发展最繁荣的那个。

　　有人评价说，这也正是“永无乡”会将本部落定在此的原因。

　　作为如今宇联中综合排名最高的全息娱乐设施，“永无乡”拥有比它的声名更高的保密性。潘之都毫无疑问的第一大湖围绕着它所在的岛屿，而岛上的一切属于永无乡私有。
　　那座岛原来叫什么名字，现在已经很难有人记得了，毫无疑问的是它如今就叫“无”。几乎与内陆海同等面积的湖，常年笼罩雾气的无岛，加上非许禁入的绝对保密措施，让岛上的一切比帝国皇帝的内寝更加神秘。

　　而现在，她终于来到这里。

　　姬儿站在湖畔，看着前方悬空的石栈延伸到数十米外，停靠着一艘空悬在云天之间的船舫。峭直的山崖之下，是幽蓝到近乎发黑的湖水。
　　更远的彼方被包裹在浓浓的雾气中，白雾吞吐无定，让人心生恐惧，与渴望。

　　她轻轻地吐了口气，再次确认了终端目的地后，抬脚走了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忒休斯杀死弥诺陶洛斯的故事，忒休斯是希腊神话里的雅典国王，而不是那艘有名的船。
丧完还是一条好汉，最后还是决定继续更。
目的地到啦，新的一卷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