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chapter 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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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维亚觉得自己这段日子以来有些心神不宁。
在日常巡逻的时候走着走着会突然开始发起呆来，手指会不由自主地缠上鬓边的小辫子，路过溪流时会忍不住照一照自己的脸，然后情不自禁地和最漂亮的那位做一个毫无胜算的对比……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在西维亚于天还未亮爬上森林中最高的那颗树，仰躺在树冠上如往常一样等待日出，在逐渐变得耀眼刺目的光芒中她还能隐约瞧出一张脸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跑遍了整个山头，最后在一层厚厚的落叶下，把醉到人事不知尚且打鼾的加里安给挖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摇醒了他。
“哎哎哎哎停手停手——嘶——我这把老骨头——”
加里安眼冒金星地扶着脑袋站了起来，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他拍了拍额头试图清醒过来，模糊的视线里一张熟悉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加里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副柔弱无骨地模样，软绵绵地靠在树干上，眼含水光，脸颊微晕，唇齿间还弥散着一股果酒的清香味儿——
“我就知道是你……说吧，又想干嘛？”他打了个哈欠，目光朦胧又要睡过去的慵懒姿态，“都说了如果不是恋爱这样大事别来找我……人家好不容易偷口好酒喝，刚眯过去没一会儿又被你这家伙给掘了出来，真倒霉……”
西维亚面色沉重极了，她欲言又止，目光充满了挣扎，几次想要张口却又憋了回去，脸都涨红了。
加里安看她支支吾吾半天不说，反倒是好奇了起来，忍不住直起腰，上下打量，“嘿，怎么了这是？大王又罚你去巡山，还是酒桶没刷完？”
整个森林的精灵都知道瑟兰迪尔对卫队长最著名的两个惩罚就是“巡山”和“刷桶”，以至于只要西维亚一脸沮丧地从宫殿里出来，大家就明白她接下来半个月的归处无非只有野外和酒窖。不过相比而言西维亚更讨厌刷酒桶，鉴于精灵几乎都嗜酒，送进来的酒桶几乎就没有洗完的一天，更可恶的是瑟兰迪尔还会专门派两个卫兵过来监督她，以防她监守自盗，学加里安那样偷酒喝。卫兵也是满心有苦说不出：一边是国王的命令，一边又是队长甩来的白眼，简直两面不是人。
一说到这个西维亚就苦了脸，虽然大王的惩罚不轻不重，但真做下去着实挺恼人的。森林这么辽阔，马不停蹄地围着转半圈都要半个月之久，更别提还会时不时遇到几名下属，笑眯眯地朝她打招呼调侃一句“哟队长大人又被罚出来了吗？”，她只得回以干巴巴的尬笑。刷酒桶就别说了，一天下来直接双臂报废瘫倒在地，根本动弹不得，几乎都是被酒窖里的精灵忍笑抬回去的——就连上战场她都没这么狼狈过！想起来她就一肚子气！
西维亚皱着脸盘腿坐在树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加里安瞅她，懒懒地抱臂在一边说风凉话，“你说你，心怎么就这么大呢？有事没事就去摸一下老虎屁股……人家是那么好摸的吗？啊？知道森林之王的称呼是怎么来的吗？——整个森林里就属你胆子最大，还敢在摸完后顺手去捋捋毛……啧，不愧是艾斯特斯亲手教出来的崽儿毅力惊人，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西维亚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加里安弯下腰，好笑地打量她愁苦的脸，“真被罚了？你又怎么惹着我们的大老虎了？”
西维亚憋着不说话，手指忍不住摸上了发侧的小辫子。
加里安看到了，惊异地哟了一声。
“这哪儿来的？”他睁大眼，满脸不可置信，“半个月不见，你居然变得这么娘了吗？！”
西维亚瞪了他一眼，“我像这么手巧的人吗？”
加里安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定。
西维亚再次瞪了他一眼。
加里安想了想，蹲在她面前，眼神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难不成……”他摸着下巴，眯起眼。
“——是伊蒂欧的杰作？”
西维亚，“……”
加里安毫不吝啬他的赞美之词，“我们人美手巧的小百合可最擅长编辫子了！多学学她知道吗？！年过半百的精灵了还没把自己嫁出去！你瞧瞧人家伊蒂欧！还没到三十岁身后就跟着一串爱慕者，再瞧瞧你……哼。”
西维亚，“……她只会扎马尾……”
“马尾怎么了！”加里安瞪眼，“你会吗！你会吗！”
西维亚，“……”好吧。
她气鼓鼓地窜上树，背对着加里安闷着不说话。
密林管家挑眉，在树下抱臂泰抬头望着头顶怨气盘旋的精灵，沉思片刻。
“该不会……是那位的杰作吧？”他试探性地开口。
西维亚背影僵住。
加里安兴味盎然地跟着她上了树，坐在她身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片刻，惊异地睁大眼，“你多久没洗头了小西西！我们能稍微活得像个精灵吗！”
西维亚支支吾吾，“……嗯……大概……一个月？”自从他亲手给她扎了个小辫子之后就没舍得拆头发了。
加里安倒吸一口气，立刻挪远了几步，做作地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脸嫌弃，“人家是女人味，而你是女人味儿……”
西维亚忍不住挠了挠头。
“你到底来找我干嘛来了？”加里安侧着头，显摆着自己那一头亮丽的秀发，挑眉，“再不说我可就走了啊。”
西维亚瞥他一眼，“反正你去哪儿我都找得到你。”
密林管家，“……”守卫者就了不起么！滥用技能！哼！
不过还没等加里安继续刨根问底，西维亚就特别忧伤地望向远方，愁苦地叹了口气，放空了目光。
“大家都说喜欢一个人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而爱不可思议伟大的奇迹，”半精灵垂下眼，低声喃喃，声音充满了迷惑。
“可是，我不明白，加里安。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爱呢？”
一句话让阅过千帆的老精愣住。他若有所思地审视着面色茫然的精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伸出手，指着头顶枝头新冒出来的绿叶，淡淡开口。
“那是喜欢。”
他说，然后垂下手，望着地面一层厚厚的落叶腐殖质，笑道，“——那是爱。”
西维亚一怔，她迷惑地歪过头，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加里安忍不住手欠地摸了一把西维亚的头顶，咋舌感受了下那蓬松柔软的触感，耸了耸肩，笑弯了眼。
“我们这辈子可以喜欢数不清的东西，新叶，晨光，繁星，拂过耳边的风，会唱歌的鸟，滑落叶尖的露滴，潺潺流淌的小溪……喜欢，是漫长岁月里也许转瞬即逝的新鲜感，而爱——”
加里安摆了摆腿，微笑，目光里倒映着星光，灿烂明亮。
“爱是繁华落幕后疲倦的栖息处，是记忆里永不褪色的那张脸庞，是每一天你都会见到的日出日落，是万河归聚的无尽大海——”
“——爱，是你最终的归属。”
“你知道有一天你会爱上一个人，你以为她会是你曾经想象过的那种模样。可是最后结果证明，爱情，从来都超出想象。”
加里安弯起眼睛，笑容温柔极了。
“你不知道那是怎么发生的，什么时候发生的，而等你知道的时候，你很清楚，那就是爱。无比确定。”
加里安望着西维亚睁大的眼睛，趁机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眼前的精灵盯着鸡窝头，他忍不住笑了。
“怎么样，听呆了？是不是感觉我说得很有道理？”
西维亚没空去管头上的咸猪手，她用充满了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目不转睛。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加里安？”
“——你是不是也暗恋着一个精灵？”
加里安挑眉，“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告——”
“是伊蒂欧吗？”西维亚语出惊人，好奇地打量面色顿时一僵的管家，一眨不眨，不放过丝毫微妙的变动。
“我猜对了是吗？”
“你喜欢的精灵，是她，对吗？”
加里安，“……”
“你说的五句话中必定会提到她的名字，”西维亚掰着手指头开始回忆，“我们狩猎回来的时候你总是第一个迎上去和她说话，还挤掉了旁边试图一起凑过去的精灵……别以为我没看到。”
加里安，“……”
“还有，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你几乎都没夸过我一句，但是谈到伊蒂欧你总是赞不绝口，夸到天上地下人间仅有……你看到伊蒂欧迫不及待想要逃走的眼神了吗？”
管家大人，“……”
西维亚一点也不客气地翻旧账，“国王的话你都不选择性地不听，一有事做就到处溜达闲逛找不到人。但只要伊蒂欧找你，不管多远你都会瞬间出现在附近，不管多难的事你也一定会做到……而且只有伊蒂欧，能让你从‘醉酒后人事不知呼呼大睡’中一秒清醒。”
最后，西维亚来了句代表全森林子民的官方吐槽，“你恐怕不是我们所有精灵的管家大人，而是小百合一人的管家吧，加里安？”
“……”
糟、糟糕。
加里安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满脸别扭地小声开口，“……真的有那么明显？”
西维亚想了想，然后残忍地点头，“除了伊蒂欧，大家都看出来了。”
加里安叹了口气，“你们这么傻都察觉到了，为什么小百合这么聪明伶俐就是感受不到我的心意呢……唉……”
西维亚望着他，“难怪你对喜欢和爱的这一套这么熟悉……说吧，你暗恋她多久了？”
加里安目光幽怨地瞥她一眼。
“你呢？”他愤愤不平，“你找我来，难道不也是有了心事吗？——别告诉我你是青春期到了开始知道伤春悲秋了，傻子才信。”
西维亚立刻萎了，蔫蔫的不说话。
加里安一看她这小模样就乐了，忍不住凑过去，手肘捅捅她，贱兮兮地小声开口，“说吧，是谁？——辛诺德还是阿瑟？阿瑟小子对你有那意思很久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西维亚惊恐地瞪大眼，“我、我真不知道！”
说着，她浑身别扭地瞅了加里安一眼，犹犹豫豫地问道，“嗯……除了他，还有什么人暗恋我是我不知道的吗？”
加里安鄙视的目光，“你以为是我家万人迷小百合吗，瞅瞅你整天窜上窜下的猴样儿，有一个就不错了！”
西维亚沮丧地垂下头。
加里安抱臂看着她，思索了很久，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睁大眼，倒吸一口凉气，啧啧开口，“我说，小西西，你跑大老远把我从这里挖出来，说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废话，该不会是因为你暗恋的那位，”他指了指头顶，“……是这种类型的吧？”
西维亚僵住。
加里安虽然对此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满脸佩服，“勇气可嘉，勇气可嘉！这么多年来，森林里终于出来个活得不耐烦的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且不说西维亚是否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她一看加里安这阵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真的有那么恐怖吗？……我就不信这么多年了，他没有一个爱慕者！”
“不像你啊，孩子，”加里安满脸沉重，“我们精灵都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啊。”
西维亚郁闷极了，“你是不是又在恐吓我？”
加里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报以老父亲般慈爱的眼神，“你以为，我们敬爱的那位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还是单身？——是他没钱吗？没权吗？长得不好看吗？”
西维亚立刻摇头否认。
“就是。”加里安附和，“活着不好吗？我们的生命这么长，去找些有回报的事情做不是更有意义吗？”
“听我一句劝，西西。”加里安循循善诱，“——如果你不想今天去巡山明天就刷桶的话。”
这个威胁实在是太有力度了，西维亚目光惊悚地看向加里安，思索片刻，然后果断地拒绝了他。
“不行，我得去问问。”她说着就站起了身，眼神非常坚定。
加里安手僵在半空中，话都说不利索了，“问、问什么？！”
西维亚拍了拍衣服，语气非常认真地回答，“当然是问清楚，大王为什么单身这么多年也娶不到老婆啊！”
说着，她忍不住小声哔哔了一句，“可千万别是学你一样，弄什么全山头精灵都知道唯独她不知道的暗恋才好……那才是真失败。”
加里安，“……”
他僵硬地看着西维亚一跃而起，拍拍屁股就走的轻快背影，只要一想可能造成的后果，觉得自己大概不久后就会像今天这样，被彻彻底底埋到腐殖质底下，永世不得翻身了。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chapter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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