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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祖孙会面 ...

  •   严静思从几欲窒息的梦境中惊醒,除却胸口依然残存的沉闷感,梦的内容星点也记不得了。

      “娘娘,梦魇了么?”当值的挽月听到动静穿过帐幔奔到床前,用帕子替她擦拭前额、脖间的薄汗。

      “无妨,可能是换了新地方一时不适应,过两日就好了。”出了一身的汗,严静思睡意全无,由挽月伺候着洗了个澡,再回来时床榻上已经换了新的被褥。

      虽然依旧没什么睡意,但想到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严静思还是又躺回榻上,无事可做,便在脑内推演与那人见面后该如何应对,越想精神越是集中,哪里还有分毫睡意。

      忽闻得外间传来低低推门声,而后是莺时压低的声音问道:“娘娘可还睡着?”

      严静思起身下榻,撩开帐幔走了出来,冲着外间道:“进来吧。”

      主子觉浅,歇息的时候不喜欢房内有人伺候,沐浴后伺候娘娘上榻躺好,挽月就退到了外间,想着让娘娘再睡一会儿,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莺时面带难色,来不及和挽月说明就急匆匆进了内室。

      “娘娘,严府二管家派了人过来,说是有封急信要亲自呈交给您,还说事关夫人和二房存亡,请求即刻拜见。”

      严静思神色一沉,“马上带他去前书房,我稍后就到。”

      莺时应下后片刻不敢耽搁退了出去。

      不过盏茶功夫,收拾妥当的严静思踏着夜色进了前书房。

      来人身材瘦矮,身着夜行衣,面巾已经摘下,容貌平淡无奇,双眼却平静无波。

      康保带着六名亲信环伺在侧,见到皇后推门而入愈发警惕地行礼问安。

      来人并不认识严静思,但见到康保等人的动作就知道自己要找的正主就是她,于是也不上前,原地屈膝抱拳,竟行了个武将的大礼。

      “末将京北细柳营千户孟阊,拜见皇后娘娘!”

      “孟千户免礼。”

      严静思眼神示意,康保让六名护卫退到书房外面警戒,自己站到了皇后身前一侧。

      孟阊并不在意康保的戒备,从怀里掏出密封好的书信呈上,“严二管家再三叮嘱末将,一定要将此信亲手交给娘娘,末将总算不负所托。”

      康保上前接过信,当着屋里人的面将信拆开,确认无误后方才转呈到严静思手里。

      康保对孟阊拱了拱手,“孟千户,还请见谅。”

      “职责所在,末将明白。”

      严静思没有急着看信,看着孟阊,问道:“不知孟千户和严二管家有何渊源,此行可会给你招来麻烦?”

      “娘娘放心,末将寻了借口告假,定不会泄露行踪。”孟阊坦言道:“末将当年蒙严少将军仗义相救,许下倾命以报的诺言。今夫人遭难,严二管家无奈之下才寻到末将,信任相托,还请娘娘及早了解详情,早日助夫人脱困。”

      “多谢孟千户仗义相助,此恩此德,我会铭记于心,日后定不负相助!”严静思郑重道。

      “若非少将军,末将早就没命了,而今能为娘娘和夫人略尽绵薄之力,方不负少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娘娘日后若有驱策,末将死生无畏!”

      此时此刻,感念孟阊重恩重义的同时,严静思突然对那位严二管家心生佩服。一为他慧眼识人的眼力,二为他一箭三雕的心计。这个时候让孟阊出现在她面前,既让孟阊在恩人之至亲面前表明了诚意,又让“避宫而走”的她在困局中看到了助力,同时也将严府内的消息稳稳妥妥地传递了出来。

      严静思很庆幸,严府中有这样一个人在帮助严二夫人,也就是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也是这世上与她最亲近之人。

      灵魂虽易,但骨肉还血脉相连。拥有原主完整记忆的严静思两世加起来第一次感受到父母亲情,即使只存在于记忆的片段里,她也相信,只要某一日和严二夫人相见相聚,记忆就会再度具化为现实。

      想要再见严二夫人的心蠢蠢欲动,严静思分不清是血脉的天性使然,还是她的灵魂对母爱的温暖的渴望。可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完整的严静思,严二爷和严二夫人一子二女中唯一还尚存于世的血脉继承。

      有她在,今后谁也别想再让母亲不痛快。即便是严家人,也不行!

      孟阊婉拒了严静思让他稍事歇息的好意,匆匆告辞。康保先行一步,早让人帮他打点好了马匹和干粮。

      书房内,严静思一目十行飞快阅读着书信,挽月和莺时陪侍在侧,只发觉主子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眼神阴鸷得极为骇人,侍奉主子身侧这么多年,她们从未见过她这般表情。

      忽然,严静思猛然一挥手,桌上的茶盏应声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挽月和莺时,以及刚返回书房内的康保见状,齐齐跪地低呼:“娘娘息怒!”

      严静思的视线从书信中抽离出来,发现自己的失控,很快按捺住心里升腾而上的怒气,“与你们无关,都起来吧。”

      “娘娘,恕奴才多嘴,可是夫人出了什么意外?”康保起身,问道。

      严静思毫不掩饰眼里森森的寒意,随手将书信凑近身边的烛台,火苗攒动,雀跃着将单薄的纸张飞快吞噬。

      “严侍郎执意要将他的庶长子过继到我父亲名下,传继我们二房的香火,甚至还要奏禀皇上,承袭我父亲定远侯的爵位。母亲坚决不同意,悲愤之下,一头撞上了长房院门口的影壁墙,好在身边的兰嬷嬷及时拉了母亲一把,母亲现在伤势不轻,但总算没有性命之忧。”

      严静思嘴角忽的噙上一抹嗜血的笑意,问道:“来人可有消息?”

      “刚刚收到消息,严家的马车昨日入夜进的县城。”康保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这次来的不是严侍郎,而是阁老本人。”

      “哦?”严静思挑眉,“如此更好,我倒要看看,祖父他是个什么态度。”

      看着盛怒至极而愈发沉敛的主子,挽月和莺时相视一眼,双双为即将到来的祖孙会面悬起了心。

      前朝、后宫,本就互为依附互为荣辱,皇后娘娘本就圣宠不固,若是再和娘家生出龃龉嫌隙,那以后的日子恐怕就更加举步维艰了。

      这个道理,严静思岂会不知。可有另一件事情,她更清楚。这也是她敢走出离宫这一步的最主要原因。

      对会面的迫切,严阁老显然丝毫不输于严静思。这不,严家的马车昨晚才进的汤平县县城,今日早膳时间刚过,前院就有人来报,严阁老请见。

      严静思早已整装以待,听到通禀后当即摆驾前院书房。

      “老臣严端,拜见皇后娘娘!”

      严阁老一身常服,却恭谨地行了个君臣大礼。屈膝时明显顿了一下,预料中的阻拦并没有出现,只得硬着头皮完成大礼。

      严静思看着眼前的“祖父”,花白头发,长须髯,身形稍显消瘦,一身素锦常服,看似朴素,腰间的那方价值连城的镂空吉兽乌木挂佩却低调奢华地彰显了他的尊荣地位。

      “阁老请起。”与严阁老不同,严静思今日却是凤袍凤冠的正装打扮。

      严阁老应声而起,随侍在他身后的大管家严梁起身后上前搀扶着严阁老坐到了一侧。

      “老臣今日前来,有些话想私下和娘娘说道说道,不知可否?”严阁老坐定后,看了看侍候在严静思身侧的挽月、莺时和康保等几个人,出声说道。

      严静思微微一笑,挥手示意挽月几人退下。

      严静思摩挲着捏在手里的温热茶盏,状似闲适地问道:“阁老不辞辛苦地从京城赶来皇庄,不知有什么话要私下里与本宫说。”

      徐阁老此时终于发觉到严静思的反常。

      私下里,她从来都是以严家女的身份自称,而今日却固称“本宫”。

      徐阁老阴下脸,沉声中气十足道:“娘娘今日真是好大的威仪,奈何此处不是皇宫,稍显遗憾!”

      严静思面不改色,淡淡看向坐在下首的严阁老,轻笑道:“在皇宫也好,不在皇宫也罢,本宫都是皇后。是皇后,就该有个皇后的样子,不是吗?祖父的训诫,本宫从未敢忘。”

      “难得皇后还认我这个祖父。”严阁老冷哼一声,正色道:“离宫之事事关重大,娘娘但凭自己的心意行事,可曾为严家想过因为你的任性之举而要承受的后果?你是否还当自己是严家人?!”

      “所以呢?”严静思嘴边的笑意渐次凉薄,“为了告诫我,或者说,为了惩罚我,您就放任长房过继一个妾生子到我父亲名下,还要让他承袭我父亲的爵位,逼得我母亲血溅长房门口?!”

      严静思怒极大笑,“祖父您责问我是否还当自己是严家人,那么,我也想问祖父您一句,可还当我、当我娘,甚至我二房一家是严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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