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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识愁 ...

  •   徐竞曾经觉得如果自己的人生就这样细水长流地过下去,这一生也不用求有多大惊天动地的建树,他很知足。

      徐竞早年在K大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知名度很高。

      在学校与上课十分随性挂人毫不留情江湖人称计院第一鬼见愁的蒋凡蒋教授和计院这种和尚高产区难得一遇的智慧与美貌并重的田冰沁田教授并称K大计院三大传奇。跟另外两位以独特而鲜明的个人特色闻名不同,徐竞盛名在外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和妻子凌卿之间的感情和幸福的家庭。尽管他的课多开在大三那个学年,头两年可能他都不大会出现在学生们面前,但是这并不妨碍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传故事不怕失真的小年轻们对这位昔日大师兄的好奇,毕竟浪漫的故事总是讨人喜欢。久而久之硬生生在徐竞之前广为流传的大计院最年轻倜傥副教授的风骚头衔上又为他加挂了闪亮亮的”人生赢家”四个大字。

      其实当事人倒并不会觉得有多传奇感人,徐竞只是觉得自己很幸运,年少时心思单纯,遇到心意相通对的那个人或许不难,但是有运气和缘分一路走下去,无论如何都值得珍惜。

      凌卿是低徐竞一届的高中小师妹,父母都是他们学校的老师,经典的语文配数学,偏巧他们那一届难得轮到了一起,两位搭班做了徐竞三年的主课老师。这件旧事后来在婚礼上被昔日的老师同学提起,都笑说这女婿简直是凌老师和方老师一路把关来的。

      高二那一年,徐竞他们那些同学都知道,凌老师和方老师的女儿今年也顺利考入了他们学校,当时一帮子叛逆晚期还说小师妹命苦,眼见三年轮不出爹妈手心。

      当然真相也不是传闻版本之一的高中开始的校园恋情,半大小子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会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打小师妹的主意,加上本来差着一届,高中课业那么紧没事儿也根本碰不到一起。

      徐竞跟凌卿真正意义上认识是徐竞高三那一年。

      那一年的寒假特别短,高三往往都是要提早开学的,仿佛是大家都知道,这个假期一过,高考就像是要劈头盖脸砸过来,时间紧迫,所以争分夺秒。

      到最后就是六门主课连轴转,生怕落下什么边边角角的知识点,老师们轮番待命,不是在教室盯自习就是在办公室等着给学生答疑。

      那天晚自修做完一套英语试卷之后,徐竞拿着一份白天自己加练扫题的卷子去了数学办公室,没想到进门发现凌老师不在,旁边那张办公桌后头坐了一个女孩子埋头在做一份卷子,其他老师也都不在。

      那女孩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觉得惊讶,很自然地问:“同学你找谁?”

      徐竞这时候才认出来她是凌老师的女儿,想来是爸妈都在学校,她还没开学所以跟来办公室晚自习的,于是开口说:“我来找凌老师的,既然你爸爸这会儿不在,我晚点再过来。”

      凌卿这下倒是有点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徐竞想别人怕是不知道,他们班的男生怎么会不知道二位尊师的掌珠,这话却不好直接说,只好答了一句:“我是凌老师班上的学生。”

      说完转身想着回去先做套物理题,就听见凌卿说:“我爸马上就回来了,你可以在这儿等等。”

      徐竞想说不用了我也不是那么着急,结果那丫头自顾自接着说:“你叫什么名字啊!能帮我看看这道题吗?”

      徐竞一时被她毫不见外地口气镇住了,顺口报了名字:“我叫徐竞。”

      凌卿倒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古灵精怪笑笑说:“那我算问对人了。我爸妈背后都快把你夸出花了,你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今天终于让我见着真人了,牛人,劳驾帮我看看这道物理,反正你也要等我爸,顺便给我答个疑也不耽误不是?”

      女孩子这么落落大方,徐竞再推脱倒显得矫情了,索性说:“牛人不敢当,什么题,拿来我看看。”

      等帮凌卿解决了那道题,凌老师也回来了,进门看了眼状况,瞪了鬼丫头一眼说:“胡闹,耽搁人家时间!”

      徐竞忙说是自己过来先打扰了凌卿自习,再说也没耽误什么时间。之后顺利问完了题回去自习,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接踵而来就是毕业典礼,一天一天的倒计时和终于到来的高考。

      后来被凌卿问起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

      相处之下更加了解她的徐竞忍不住逗她:“记得,那天回去之后我还忐忑了好久,生怕凌老师误会我对他的宝贝女儿图谋不轨。”

      没想到凌卿顺着他的话就接下去说:“那你就当是我当初就对你图谋不轨吧!到我爸跟前我也是这话,你别怕。那么,现在我想让我图谋了这么久的人落袋为安了,你答不答应?”

      饶是徐竞这几年习惯了她一向活泼不拘小节的性子,这一下也完全卡壳了。这丫头行事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但是这种事情也抢在他之前说算怎么回事儿,一时表情怕是有些精彩。

      凌卿被他脸上的表情取悦了,十分不顾及他感想地笑了一通说:“回答时效已过,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啊。小徐同志,有点儿觉悟啊,今后你可是有主的人了。”

      那一年他大四,他和凌卿认识的第五个年头。凌卿晚他一年考到他所在的城市另一所大学学新闻,两人的关系谁都没有说破可是其实也都心知肚明。那天是他决定留校保研继续深造,身边多是毕业就面临分手的情侣,年轻的他却偏要逆流而上,想告诉她关于自己今后人生的抉择,郑重其事地把她纳入今后人生的每一个印记,结果猝不及防被反将一军。

      彼时徐竞看着她笑得亮晶晶的眼睛,觉得自己被这丫头吃得死死的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那是最好的时光。渐渐褪去年少的青涩,认清了自己想走的路,确认了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未来的每一天都美好而值得期待。

      凌卿大四毕业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考到徐竞他们学校去继续做他的小师妹,然而她一向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她从大三起就为自己争取到了当地最大的报社的实习机会,毕业后飞速挥别了校园头也不回地开始了在各地辗转采访的记者生涯。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大好的年纪最甜蜜的小情侣,别人都恨不得一天掰成四十八小时好有多一些闲暇守在一起,没见过他们这样一个埋头跟论文代码死磕一点儿不担心活泼的女友跑野了心,一个潇洒地满世界乱窜一点儿不担心优秀的男友被人挖了墙角,一年凑不到几天在一起。

      凌卿大二的暑假曾经到贵州山区去支教。支教这件事,凌卿多少怀抱着些冲动的浪漫的理想主义情怀。她自小在家人的呵护下长大,上了大学离了家,远近又还有个受恩师所托的原本就分外靠谱的徐竞在旁边盯着,一路成长得活泼独立不娇气,但到底实打实的大苦头是没吃过的。当初她一个人背着行李分外心大的告别送站的父母跟另外几个志愿者一起踏上了追寻理想之路,却被强烈反差的现实打击。两个月过去,徐竞去车站接她,一眼差点儿没认出来面前这个黑了一个度瘦了一大圈儿的柴火丫头。

      凌卿却毫不在意,一路上不停地跟他说:“徐竞你一定想不到他们的桌子椅子有多破,他们每天要走三个小时去上学,那么小的孩子,从天蒙蒙亮就开始走,都是弯弯曲曲坑坑包包的山路。很少有孩子有合身的衣服穿,每天要自己做饭收拾家务还要做农活。我住在那里,第一天就丢脸地起晚了,起床发现曹春华给我做好了早饭,土豆煮的宽面,她已经出门去上课了,哦曹春华就是我寄住的那一家的女孩子,今年才八岁,特别懂事能干,我有时候觉得自己都比不上她。还有还有……”

      徐竞几乎插不上嘴,索性就笑着听她兴奋地回忆。他想,挺好的,原本还担心她适应不了山区贫苦的环境,回来怕是受了打击会消沉。可是凌卿慢慢却不那么兴奋了,尽管还是带着笑,显然是在开心地讲述。

      她说:“徐竞,我曾经自以为是地想,我是去帮助他们的。那些孩子,我带去的那些最平常的文具和书本就能让他们开心很久,而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不过是最简单的举手之劳。我刚到那里的时候还会为洗澡不方便,晚上蚊子太多,上课的地方那么远暗自郁闷,可是后来发现跟那些孩子比起来这些算什么呢。这个世界太大了,一人之力何其渺小,你如果不去亲身经历亲眼看到,就永远只在方寸之间固步自封。”

      凌卿快毕业的时候,跟徐竞谈过一次,就像是徐竞当初对她讲述他的人生抉择一样。

      她说:“徐竞,我是学新闻的,我不想在论文和课本之间浪费时间,那不是我想做的事情,一个新的研究课题对我来说比不上一个打动人心的人物采访,比不上第一时间了解到事件的真相。”

      她语气坚定,眼神认真,这不单单是她对自己事业的期望,更是她对自己人生的期望。尽自己所能去了解更多的事,帮助更多的人。她相信徐竞终究会理解她支持她,但她也有自己羞涩难以启齿的忐忑,害怕自己任性的选择会伤害他让他失望。

      徐竞不是没有想过,凌卿如果考研,自己早她一年工作,等她毕业两人就结婚,或者如果她愿意做一份喜欢的工作,那么自己一毕业他们就可以结婚。

      对面的凌卿让他想起两年前那个黑黑瘦瘦的凌卿的眼神,坚定代替天真,可是仍旧活泼泼的朝气。心里叹了口气,又仿佛是看透了她深藏的那一些些不安,把内心那口气加了三分惆怅又叹了一遍,语气于是分外消沉:“卿卿,你知道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尊重你。”

      凌卿一听这个语气不由得把心又提高了一点,徐竞对她一向极有耐心,也从来不过多干涉,换个人她会想她的人生跟旁人有什么关系,但是他是徐竞啊,一年前郑重地跟自己交代他的人生规划的徐竞,自己嚷嚷着说要落袋为安的徐竞。可是心里又被激出点委屈,就因为是他,她才报以了最大的期许,这么一想,索性心一横眼一闭说:“徐竞,我...”

      徐竞发现这丫头有点急了,适可而止截了她的话头比刚才更惆怅地问:“你什么?你做什么我都会尊重你,可是花花世界,你跑出去回来发现我只会围着论文和课本打转,觉得我无趣了我怎么办?”

      凌卿被他噎得我了半天没我出什么下文,牙都要咬碎了:“徐竞你几岁了,你吓我作什么死!”

      徐竞收起玩笑从对面握了她的手格外认真地说:“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你很重要,所以谢谢你跟我商量。我说尊重你是真的,说惆怅自然也不是假的。虽说咱们不在朝朝暮暮,可我总还是有私心的。”

      从此两人像是达成了共识,无挂碍无隐忧,各自在自己的道路上一路向前,年轻时不愿辜负韶华理想,总以为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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