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林夕隐

6、6、I

　　守夜实在是个无聊的活儿，还好郑直也不是就干巴巴地等一晚上，队里奋力查晓文电脑MAC号的同事顺便查了查那个传说中的弟弟。

　　原来，这个和陆晓文同父异母的弟弟叫做叶唐，是晓文爸再婚后生的孩子，而晓文在父母离婚之后跟着妈妈改姓了陆。几年后，晓文的妈妈因为抑郁症自杀，晓文的抚养权就又回到了晓文爸手里。

　　看不出陆晓文和弟弟的感情有没有好到弟弟会给他报仇,不过，虽然陆晓文说他弟弟是学编程的，但实际上叶唐并没有读完这个专业。反而陆晓文虽然是学心理的，对编程却十分擅长，当年他似乎还给肖遥做了一个游戏，叫做i wanna in your heart。

　　这是一个在i wanna界颇有些名气的游戏，i wanna作为著名的鬼畜类游戏，总是在出人意料的地方设置陷阱。陆晓文心理系高材生，对于在引人入胜和坑人陷阱的设置上可谓是出内拔萃。直到现在，i wanna in your heart仍然是各种i wanna操作大赛中的宠儿。

　　事实上，仔细想想死亡游戏的i wanna迷宫和i wanna in your heart有异曲同工之妙，很像是陆晓文的手笔。换个思路，如果这个游戏的核心部分是陆晓文写的，而叶唐在他死后为了报复肖遥做了一些修改，这也不是没可能的。而且，最巧的是，就在一年前就在游戏发布的前后，叶唐突然失踪了，到现在仍不知去向。

　　发布这种杀人游戏，无论是谁都会因为害怕被找到而躲起来吧。

　　郑直用手机尽可能地搜索着陆晓文弟弟的蛛丝马迹，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的。直到像第六感似的，感觉仿佛有人一直在凝视着自己一样，郑直突然惊醒过来，原来是肖遥坐在对面看着他。

　　见他醒来，肖遥竟然把那台红色的笔记本递了过来，说道：“走吧。”

　　“啊？”郑直愣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不知在眼前还是在脑中一闪而过，他没抓住，然后就再也记不起了。

　　那边肖遥未觉有异，竟是微笑着挑挑眉说：“不是说要检查这个电脑，还要带我去做心理测评吗？走吧。”

　　郑直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道：“你愿意去了”

　　“你在这儿守了一夜，不就是为了这个”肖遥仍是温和地笑着说。这样的笑容，郑直莫名感觉有一种异样感。

　　这和昨天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脑子里冒了这么一句，郑直又摇了摇头，熬了一夜自己怎么胡思乱想了起来，虽然和最初想的有点不一样，但肖遥愿意去做心里测评是好事，能拿电脑去检查一下更是大大的好事！郑直立刻接过电脑，带肖遥去了停车场。

　　路上，肖遥看着车窗外一直不说话，郑直忍不住保证道：“我们只是检查一下，游戏和病毒有没有什么不同，很快就能还给你，一定不会弄坏你的电脑。”

　　然而肖遥却和昨天坚定回绝的态度大相径庭，似乎压根不在意，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嗯。”

　　这样的表现太过异常，郑直状似随意第用余光扫了一眼后座上的电脑，顶盖上明显的划痕和昨天在同一个位置上，这的确是那台电脑应该没错。

　　虽然心里有些惊疑不定，但郑直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他试探地说道：“陆晓文的弟弟好像失踪了。”

　　“哦？”肖遥回过头来，“什么时候？”

　　“一年前，”郑直答道，“他们俩的感情很要好吗？”

　　“不知道。我从没见过他，只是偶尔听晓文说起过一两次。”

　　“原来如此，”郑直点了点头继续开车，过了会儿才又试探着开口问道：“你和陆晓文是怎么认识的？”

　　肖遥沉默了许久，正当郑直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说道：“i wanna in your heart，当年他给我做的游戏。可他自己却并不擅长玩游戏，甚至连自己做的游戏都通不了关，他说只是喜欢看我玩游戏。”

　　“嗯。”这件事郑直昨晚上已经知道了。

　　“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也许他早就在第一次给我做游戏时就催眠了我，因为就像那个游戏名一样他走进了我心里。”肖遥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时停不下来，“只是我发现得太晚了，他不顾一切地来找我，我们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我以为那样美好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可是最终我却害怕了……是我背叛了他、背叛了他的爱。”

　　肖遥脸仍然向着车窗外郑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根本不需要看到他的表情，那样压抑不住颤抖的声音已经说明了一切，郑直甚至想不出有什么话能真正地安慰到他。

　　肖遥把车窗开得更大了些，清晨冰冷的空气灌进车里。郑直微微抖了一下但没有吭气，肖遥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车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沉重。直到终于到了医院，郑直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肖遥的脸色，而此时肖遥也已经缓和了过来，神色如常地和郑直一起走了进去。

　　因为有紧急预约，肖遥这边无需等很久，郑直就趁着他做心里评估的这段时间赶紧到局里检查他的电脑。

　　令郑直感到十分意外的是，在游戏的安装包旁边，竟然多了一个名叫‘死亡游戏解毒补丁’的压缩包。根据介绍文件，将游戏补丁解压并安装，补丁会移除系统中潜入的的自动扩散和自动卸载的木马，并且将原版游戏中所有的音乐和背景图都替换掉，这样这个游戏就只是一个普通的i wanna游戏了。

　　肖遥竟用了一晚上写了个解毒程序？

　　难道昨天死活不愿意把电脑交给他就是为了写这个解毒程序？郑直实在想不明白，肖遥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当郑直把电脑里的东西交给同事匆匆忙忙地又赶到医院的时候，却得知肖遥已经做完心里评估走了有一阵子了。郑直本想立即去追肖遥，但王医生却叫住了他。郑直虽然有些着急，但最终还是拗不过王医生。

　　“小郑，你可有一阵子没来做例行咨询了啊。”

　　“我早好了，多亏您建议我回去工作有助于走出心理阴影，”郑直不在乎地说，“您看我现在每天都充满了干劲。”

　　王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郑直，也替他高兴：“那就好。”

　　“倒是肖遥他怎么样？”郑直忍不住问道，“您看他有没有BE3患者的症状？”

　　“BE3倒是没有，不过……”王医生叹了口气，正色道：“有关其他病人的事我本来不应该告诉别人，但也许是性命攸关的事……我觉得肖遥他现在看上去似乎很正常，但我总感觉他是在故意隐藏什么。他和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变化，现在的他对心理知识似乎有了很深入地了解，无论我怎么引导，他始终都很抗拒，并且能对我的试探游刃有余。”

　　说着，王医生把笔记本电脑推到郑直面前：“你看他的心理评估表，简直可以说是最健康心理的标准答案。”

　　“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郑直不解道。

　　“太完美了，就算是普通人也很难有这样积极向上、乐观豁达的心理状况，何况是他……”王医生摇了摇头，“五年前他的状况实在太过恶劣，我们心理医生不能强迫病人接受治疗，只能尽力劝说，但要是病人不肯听我们也没有办法。如今虽然时隔五年，但我认为，无论他对心理治疗了解了多少，严重的心理问题都是很难自愈的，陆晓文就是一个例子，他是心理系毕业的高材生，最后却仍因为抑郁症自杀。”

　　“嗯，正所谓医者难自医。”郑直颔首，“那你的意思是，现在肖遥仍然有可能有轻生的念头吗？”

　　“我也说不清，”王医生有些犹豫地说道，“当年肖遥亲眼看着陆晓文在自己怀里慢慢死去……他的无能为力都转化成了自责，甚至是怨恨……”

　　“等等，你说肖遥亲眼看着陆晓文在他怀里死去？这不可能啊，”郑直忽然打断了王医生的话，“根据法医鉴定陆晓文是头部着地当场死亡的，而目击者称陆晓文跳楼后看到肖遥在窗口徘徊，也正是因此肖遥才被当做了嫌疑犯抓捕归案。何况他家可是在八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赶得上……”

　　“这我可不清楚了……就他的病情来说，我认为他之所以没有被BE3逼疯，倒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心理就已经不正常了……等等，不对、不对……”王医生一把将桌上的笔记本转过来，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一边看一遍忍不住喃喃自语：“他疯了，他绝对是疯了！”

　　等到王医生看完，才面色凝重地对郑直说：“也许他真的是具有了很多心理知识，但这张心理评估却是他按照自己真实想法填的。”

　　郑直已经听得有些懵了，怎么按照真实想法填的心理评估是绝对健康，王医生却说他疯了呢？

　　“是我一开始看到电脑评估结果是绝对健康就断定他一定是故意隐藏了真实想法，但他心里健康的结果确实只是个表象。”王医生解释道，“BE3患者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看到游戏里坠楼而死的女鬼从电脑里爬了出来，对他们来说，那是形象可怖、要夺取他们身体的女鬼……”

　　“但对肖遥来说，那却是‘晓文’……”

　　王医生点点头：“恐怕他认为晓文回来了，所以才会看上去那么高兴，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是真的从心底里觉得高兴。”

　　每个BE3见到的女鬼虽然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受害者内心最害怕最恐惧的模样。记得游戏安装成功后弹出来的那张血淋淋的照片，该不会肖遥看到的陆晓文的鬼魂就是那个样子吧？究竟肖遥对陆晓文的感情有多深，竟然还能从心里觉得高兴！

　　郑直忽然想到昨天肖遥虽然带着淡淡地微笑看着他，可目光却总是飘向他的身后，郑直忍不住一阵毛骨悚然。

　　说到这个，郑直忽然想起个事来，他从手机里陆晓文的资料中找出他省钱的照片给王医生看，一边问道：“你觉得我和陆晓文长得像吗？”

　　没想到王医生一听这个问题竟然大惊失色，险些把手边的水杯给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