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光你是电》小东邪

15、撤资危机

　　院子里摇曳的灯光晃得人眼晕。
　　她睁开眼，天才蒙蒙亮，小眯了不过个把小时吧，又是一夜未歇。
　　横店，永远都是无昼无夜，片场的工作人员永远都在忙碌。在这里，连瞌睡小盹都是奢侈的。

　　叶端晴揉了揉眼睛，刚清醒些就去摸睡前捏在手里的剧本，对她来讲，剧本在手，心里才是不慌的。
　　助理阿朵凑上来：“Sunny姐，还能睡会儿，快闭眼！”
　　“能睡多久？”
　　“十五分钟！”

　　她“嗯”了一声，知足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却再无睡意，宝贵的十五分钟，脑中翻覆的画面都是剧本中的场景。

　　“Sunny，准备上戏了。”导演走过来，亲自喊她。
　　叶端晴和这部戏的导演是老交情了，自己投拍的戏，作为陪演和制作人的她有很多想法需要展示，导演很有能力，并且在尽力还原原著，时常和叶端晴交流想法。
　　开机至今，戏中场景的推敲与雕琢，每一幕她都很满意。

　　“李导，真是感谢你愿意接下我这部戏，国内古装剧，李导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部戏能遇见李导，我信心满满！”她说这话三分客套，七分真诚。
　　李治明导演的确是国内古装剧的精品标杆，由他导的古装剧，部部都大爆。近几年来，李导鲜少接戏，几乎已是半隐退状态，这次叶端晴能请他出山，媒体众所瞩目。
　　外界都在预测，叶端晴的《落花逐水流》，资源优集，此剑一出，势必大爆。

　　叶端晴也对这部戏寄予厚望。
　　十年磨一剑啊，别人的心萃能磨十年，她的这部戏，从当年向昊隅为她买下小说版权算起，经由她组团打磨剧本、集募资金、挑选培训演员，到如今正式开机，虽没十年，但也是好几年光景，好久的心血倾注。
　　她珍爱非常。

　　小盹时，脸上的皱皮没有撕下来，妆也没卸，这时清醒了，只消稍稍补妆，便能上戏。
　　叶端晴在化妆师补妆的间隙自嘲：“小黑，我们这行当，起早贪黑，脸上天天刮大白，难怪同行美女们流行打针，几剂水光，又满血复活！唉，靠脸吃饭的，头几年拿脸搏钱，后几年拿钱换脸，尽折腾了！你说，我是不是老啦，也该来几针玻尿酸顶上？”
　　化妆师小黑是个挺温和又好说话的人，听叶端晴这么说，也笑：“Sunny姐，你话也敢乱讲！行里都知道，剧组化妆间里最容易出闲话，你这话今天传出去，明天娱乐版就变成‘叶端晴自曝靠打针维系青春，全脸动刀无数没一处是真’，你信不信？”
　　“哈哈哈……”叶端晴大笑，差点笑裂了妆，急得小黑大叫：“姑奶奶哎我的姐！你脸上还贴着人皮儿呢！”

　　叶端晴绷住脸，不敢做大表情了，乖乖等着小黑一双妙手把她变回戏里的“窦太后”。
　　她慕恋舞台，热爱入戏成为另一个人的瞬间。
　　她对人物的揣摩与扮演，有一种天生的痴迷，仿佛，她生来就是为戏而活。

　　很多年前遇见向昊隅，倾盖如故。
　　向先生知遇之恩，她永生不会忘，是他带她走上荧幕，入了戏，再也出不来。

　　长乐宫的窦太后居上座，凤式祥纹璀璨煌煌，宫殿之内明烛通彻，她闭眼，朝花时光恍然从眼前浮现，汉宫十年，百年，依然故旧。
　　青琉地面上却映照着佝偻的身形……
　　她拄龙头拐杖。
　　白发在起伏间生出时光漠然的迹象，喉间发出的不再是清音婉转——
　　“众卿家，平身。”
　　声色暮如沉钟。

　　她演活了窦太后。
　　此刻她就是窦太后。

　　戏就是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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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端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不能再演戏了，会是怎样的感受。似活鱼无水，空气从生命中抽离……生活的泉源在枯竭。
　　这一天，竟悄然而至。

　　剧组资金发生危机，一夜之间最大的两个投资商宣布撤资，叶端晴去谈，被告知的结果是，撤资无理由，投资商闭门赶客，连叶影后的面都不见。
　　叶端晴不是新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各种奇葩事件门儿清，这次两大投资商同时无理由撤资，她心里清楚，她是被人给摆了一道——俗称，被人整了！

　　资金链断了，整个剧组就失去了主心骨，无法运作，先前投入的大笔钱，都等于打了水漂！这一时，叶端晴自己掏的体己还能支撑剧组一段时间，但如果找不到新的投资人，这部戏就无法维持原先的庞大构架，只能以烂尾收场。
　　那是她的心血，是她转型复出唯一可以仰赖的作品！要她匆匆烂尾，那还不如让她烂脸，从此退圈算了！

　　连一向稳重的李导都忧心忡忡地来找她：“Sunny，拉投资这事，你要尽快落实，资金一旦断了，我们整个剧组都要停工，损失太重啦！”
　　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剧组一旦运作起来，每天耗资以百万计，一般敬业的演员，即使在剧组受了不轻的伤，都是能忍则忍，坚持到最后的。

　　叶端晴也忧心啊。
　　李导跟她交情甚好，便敞开天窗说亮话：“Sunny，我入行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投资人同时撤资，连明面理由都不摆一个的！你啊，到底年轻，哪里得罪了人也不知道，你在明，这部戏开张又高调，别人想整你，这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总能找到机会的！日防夜防，张张惶惶地过日子，这样的生活实在太累……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李导，你的意思是……”叶端晴虚心听教。
　　她一直都不是个听不进他人意见的人。
　　只是当局者迷，她有时候难免会犯糊涂，想不透事儿。

　　“小叶啊，娱乐圈是个大染缸，每年多少新鲜美好的青春少女跻身其间，挤得头破血流，争那点有限的资源，我见过太多漂亮的女孩子，在出道之初，走过多少弯路！她们背后要是有人有背景，也不至于出卖自己……你是幸运的，小叶，要珍惜啊！”
　　李导语重心长，真像在教导自己的后辈。

　　叶端晴是聪明人，导演的话外之音，她一听就明白。
　　向昊隅是她的后台是她的背景，她得有多傻，才能那么轻易地放开他。

　　转头去求一求向昊隅，就什么都有了。
　　她懂，这点道理，她自然都懂。

　　可是，如果她能那么轻易地去“求”向昊隅，那还是她吗？
　　这两年被媒体、同行见一眼踩一脚的日子，也就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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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泠餐厅。
　　这间餐厅坐落在湖上，画风很古装剧，是叶端晴的一个朋友开的，她闲暇时间很喜欢去。

　　这次把人约在这里，可能是骨子里的怀旧情怀驱使，毕竟西泠主打虐狗风，虽未明写但大众心知肚明“单身汪禁入”是其主题，挺有情调的，再适合约会不过。
　　不知被约的另一人会有何种遐想。

　　叶端晴戴着黑超，一身冷调装扮，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出现在西泠的时候，天已入暮。
　　向昊隅正百无聊赖地翻阅菜单。
　　跟皇帝批阅奏章似的。叶端晴见了心里就犯吐槽。

　　她对天翻了个白眼，迟迟入座。
　　一抬头，觑见向先生嘴角带笑。
　　幸好戴着大黑超，羞赧不自然的神色都藏在了黑色镜片之后，没有入向昊隅的眼。
　　她得承认，她曾经是真爱向先生的，向先生颜好技高，温柔的时候是真温柔，对她百依百顺，在娱乐圈一方又权势滔天，这样的男人，女人凭什么不爱？

　　“吃点什么？”
　　他的声音沉稳平和，像极了从前。

　　叶端晴心知自己此番是来求人的，求人就得有求人的姿态，因此顺首：“向先生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她得承认，向昊隅天生有撩人的手段。

　　向先生听了她这话，张扬笑了起来，眼角勾着跃动的星辉，他缓站起来，凑近她：“向先生喜欢你啊，一直都是。”
　　她低头，羞窘得脸烧红。
　　幸好戴着墨镜，眼底的心事，不致让向昊隅一览无余。

　　向昊隅坐下，熟练地点菜。
　　对面坐着小女友，他爱的女人。

　　但向先生一向是皮厚的，撩过之后，跟没事人似的。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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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点菜！”
　　叶端晴豪迈地挥手，呼叫“小二”。
　　店小二挥着小毛巾，踢踢踏踏跑过来：“哎！来了！客官——”

　　这是西泠的特色，店内所有模式都仿制武侠小场景，身入其中，自觉像是行走江湖的女侠。
　　她从前和向昊隅，多次都约会在这里。
　　不知向先生，再见此情此景，是否会忆当年？

　　叶端晴自觉自己太多愁善感了，便打住思绪，对向昊隅开门见山：“向先生，我拍戏遇到了困难……这次是想……”
　　向昊隅凝神静听。
　　眉梢眼角，却笑意渐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