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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舅家(下) ...

  •   “妹妹,怎么近两月里不见你出门,我记得你的胎也有四个月了吧。”谢夫人一面挽着徐太太的手一面进了正堂,一面笑着问道。

      “嗨,快别提这话了,省得到时候要你自打嘴巴子!年关近了,嫂子你这里家大业大,事情繁多,我是那号人物啊,还敢这个时候扰你清静?”徐太太斜眼看了眼小谢氏,不软不硬回道:“况且田家虽比不得两位哥哥家里尊贵,可好歹也算是小京官儿,年边上,也是要大大小小来来往往的,哪里得闲?”徐太太眼底狡黠如流光拂过,让谢夫人碰了个软钉子。

      谢夫人闻言,“哎呦”一声笑出来,面上含嗔带笑的,点了点徐太太,“你呀你,就是俏皮!”说着就提醒徐太太小心脚下。

      徐太太翘了翘嘴角,知道这一茬是揭过去了。

      “嚯,你这屋子倒暖和。”一进正堂,便觉暖香扑面,徐太太被热气蒸的眼角晕红,不由脱口而出道。

      谢太太面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面上笑容也更真诚三分,喜气盈盈地对徐太太解释:“这屋子里设了火墙,又烧了地龙,确实要比旁的地方要暖些。”

      火墙和地龙,都是今冬从北边传来的新鲜物事。江南的冬日,虽少见大雪,却并不意味着不冷,相反,反倒是更比北边要多一筹阴冷,每当朔风乍起之时,便侵肌裂骨,让人冷到心底里。故而有许多北官冬日不习惯南边气候,常常抱病,又有许多体弱文官,冷得连笔也握不住,墨也研不开,苦不堪言。这两样事物便是这种情况下悄悄在官员中流行起来的。

      “听闻如今连宫里也是一刻不停地燃着地龙呢。”谢夫人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似乎觉得跟最高领导的风也是一件十分自傲的事情,“妹妹坐。”请徐太太上座。

      徐太太见上边两张椅子上都陈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料想这是二兄同谢夫人的座位,又因着时人以右为尊,便拣左边那张坐了。

      谢夫人莞尔一笑,“你也太客气了。”

      便坐了右边那张椅子。又招呼田江沅坐在了她的下首,对徐太太笑道:“家里的几个孩子,唯有阿圆生的最像我,我便最喜她。”又向徐太太嗔道:“你自己推说家里事多,忙,不来也就拉倒了,我不稀罕你,但你怎么也拘着不让她来?”

      又对下首的田江沅笑道:“我备了你最爱的枫露茶,今早就泡好的,此刻正好过了三四遍,刚出色呢!”

      田江沅忙起身道:“多谢舅母。”又故作赌气地朝徐太太眨眨眼,“娘,您不疼我,可有舅妈疼我呢!”

      “哎呀,这小丫头,可真得我的心。”谢夫人笑得眯起了眼睛,朝她招手道:“快到我怀里来,让舅妈好好喜欢喜欢!”

      田江沅知道小谢氏确实是真心喜欢她,也不和她见外,当下便腻到了她怀里和她咬起耳朵,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

      徐太太抿了口手上端着的热□□,只是笑眯眯看着她们甥舅说话。她确实和小谢氏不和,两人在一块儿也总是磕磕盼盼,口角不断,但这和子女无关,所以看着小谢氏疼爱她的女儿,她也是乐于见到的。

      “不知侄儿侄女在何处?”徐太太看了眼左右,并不见小谢氏所生的一对子女。

      “他们呀。”小谢氏搂着田江沅,不知想到了什么,憋着笑道:“去东边府上,和妙云、祖耀作诗玩儿去了。”

      “作诗?”徐太太也笑了,“原来文茵和阿溥都这样有诗才啦。”

      小谢氏这下终于憋不住了,握着田江沅的手哈哈笑起来,“你直说他们大老粗就是,自家侄儿的,有什么不好说的。”

      又问田江沅:“阿圆,你也许久不曾见过几位表亲了,要不舅妈先送你到东府去,也和他们“作作诗”?”

      田江沅一愣,她作诗?可饶了她吧!

      刚想拒绝,却听徐太太笑道:“是啊,你们年轻人许久不见了,肯定有许多话要谈。”又对谢夫人谢道:“劳烦嫂嫂送阿圆一回了。”

      小谢氏摆摆手,“随手的事。”说着,便招来仆妇吩咐道:“你送表姑娘到西花园去,记得和那边夫人说一声,就说妹妹在我这里,一回儿我们一起过去。”西花园就是魏国公府的西花园,和桐城侯府的后门连在一起,只通过一个月洞门便到了,是魏国公府和桐城侯府常走的小道。

      说起来,这西花园还是很有来历的。乃是当朝陛下——洪武帝,在入主集庆,即现在南京时,因念功臣徐达“未有宁居”,特给他建成了这所府邸花园。因有这个缘故在,即便现在徐家分了家,又扩建了府邸,但西花园还一直是两府的中心。

      田江沅向舅妈和母亲告辞后,跟着那引路的仆妇出了正厅,外头自然有暖轿抬着她往西花园去。

      冬日虽寒,暖轿里却因为座下燃着炭盆子温暖如春,田江沅坐在暖轿中,从纱窗里打量着西花园的景色。只见沿路进来,光秃秃立着许多梧桐,都说梧桐相思雨,但这是春日才有的景象,冬日么,就凄凉了些。

      也不知为何,好好的园子非选这种败兴的树来种,平白让冬日园景逊色不少。田江沅一连看了好几棵都只有光秃秃树干的梧桐,深深觉得败兴。

      忽的,暖轿停下了。

      “可是表姐来了?”轿外清脆女声响起,暖轿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就一张融融如月的俏脸探进来。只见她芙蓉面,冰雪肌,冷梅含蕊尤未开。简直让这小小的暖轿陡然生辉。

      田江沅惊喜道:“阿戎,怎么是你!你们不是在作诗么?”

      阿戎,大名徐文茵,乃是桐城侯徐成与侯夫人小谢氏的嫡长女,因比田江沅晚生一年,故而称她做表姐。

      “听你来了,哪里还有心情做什么歪诗?”徐文茵解释了一句,又伸出手摸了摸田江沅的脸,仔细打量了她的脸色,笑道:“你今日看着气色倒好。”又问:“可吃了药了?早上吃了什么早饭?用的可香?”

      田江沅被她摸得痒痒的,忙推她出去,“我又不是纸糊的,难不成风一吹就要病了?”先是嗔了她一眼,又裹好斗篷抱着手炉作势要出来,“你们就在前面吗?我随你去吧。”

      “你别动,小心又经了风。”徐文茵说着就放下了轿帘,“我跟着你的轿子走,他们在前边亭子里,还有好一段路呢。”

      “那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坐,这轿子里大得很。”田江沅掀开窗帘,微探出头去和徐文茵说话。

      “我不耐烦里头闷气。”徐文茵推说道。她跟着轿子,脚上一点不慢,“快进去,不要叫冷风扑了脸!”

      田江沅不肯,噘着嘴,“你不和我一起坐轿子,我就这么看着你!”哪有客人坐轿,主人却像个婢女一样跟着轿子走的?田江沅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就掀着轿帘一直看着徐文茵。

      “唉,你这丫头。”徐文茵也无奈了,连表姐也不叫了,直接就丫头起来,“好啦,我服了你了,我和你一起坐好啦?”

      田江沅这才欢喜,嫩如初藕,粉若菡萏的脸上笑出两个浅浅的靥窝。“这才像话嘛。”忙叫停了暖轿,又挪了挪位置,给徐文茵空出一块儿座位来。

      徐文茵笼着斗篷,缩进了暖轿里,在田江沅身边坐下了。

      “斯——,好冷的手,我就叫你跟我一起坐吧,你还不信,现在冻着了吧。”一面又见徐文茵的两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了摸,也觉冰冷,田江沅忙道:“快用炉子暖一暖吧。”便把自己抱着的那个小手炉塞到了徐文茵手中。

      “多谢了。”徐文茵没推拒,抱着这个手炉,坐在塞了炭盆的座位上,也觉身上的血液又重新流动了。

      “我听舅妈说你们在花园里作诗。只是不知除了自家人,你们可还有请旁人来?”田江沅看着徐文茵脸上也不想方才那样冻得厉害了,便笑着问她。

      方才她只听舅妈说是和妙云表姐、祖耀表兄还有文茵、阿溥几个,但现在又听文茵说在亭子里,田江沅便觉得这次的诗会必然是还有不少人的。

      “还有常姐姐和常妹妹,东府几个庶出表妹。”徐文茵掰着手指一一数给田江沅听,“哦,还有吕姐姐也来了。”

      “吕姐姐?”田江沅好奇道。刚才文茵说的几个姐妹都是熟识的勋贵家出身,常姐姐就是鄂国公常遇春与蓝玉长姐,蓝夫人之嫡长女——常璟雯,常妹妹就是她的庶出妹——常景云。至于东府几个庶出妹妹,那就刚不用说了,贾姨娘所生庶三姑娘——徐妙锦,杜姨娘所生庶四姑娘——徐妙宁,都是极熟的人了。

      “是啊,这位新来的吕姐姐是现在太常寺卿的嫡长女,闺名叫做管彤。”徐文茵见田江沅似乎对这位吕姑娘格外好奇,便有条有理地给她解释起来:“这位姐姐不愧是文官家的姑娘,就是比我们要文雅得多,作的诗也好,写的字也好,就连写字的姿态,都漂亮的像一幅画。”

      “就连人家的名字都起得好呢!”田江沅见她这样兴致勃勃地夸赞吕氏,撇了撇嘴,忍不住有些酸地打断了她。

      “是啊,”徐文茵尚未反应过来,“《后汉书·列女传赞》中有云:端操有踪,幽闲有容,区明风烈,昭我管彤。真是形容的再好不过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阿圆:╭(╯^╰)╮本宝宝生气了,刚见面就夸别的女人,阿戎,我不和你好了!
    阿戎:⊙﹏⊙别啊,我只爱你啊,阿圆!【尔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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