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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斥责 ...

  •   庶子?

      厅里面诸位夫人太太面面相觑。这流言若是真的,那四皇子会惊惧昏厥也很正常了。任谁从小被当成嫡出的养大,自以为出身高贵呢,结果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你是庶子”或是“你是婢妾生的”,那不要说四皇子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了,就连在座的大人们也有些受不住。

      嫡出与庶出,一字之谬,谬以千里。

      虽说四皇子行四,就算是嫡出也轮不到他继承大统——有身为嫡出长子的太子呢,但嫡皇子和庶皇子还是有很大分别的,尤其是在当今皇后,陛下糟糠之妻马后还尚在时,一个对父亲很有影响力的母亲,在以后皇子的分封上面,是相当起作用的。

      更何况,嫡庶皇子们连吃穿住用的规矩也是不同的。

      至于皇后以庶充嫡的事儿,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当不知道。寻常小民犯法,自有律法约束,可到了皇家头上,律法不过是一纸条文罢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就是说说而已,如果你当真了,那不好意思,你就真犯法了。

      但也有人从蓝夫人的话里察觉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论说四皇子是不是嫡皇子,可和常家没有半分半毫的关系——他家要出太子妃,又不是四皇子妃。可蓝氏这样幸灾乐祸地把这事儿拿出来讲,那就有点意思了。

      至少,蓝夫人的弟媳邓氏,算是咂摸出点味道了。她看了下首的魏国公一派人,心中思量:她大姑生平最讨厌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死了的常家老太太,这个不消说,婆媳是天生的对头;另一个嘛——

      邓氏飞了眼底下正端坐着喝茶的大谢氏,眼底莫测。她坐得近,把蓝夫人方才的神情尽收眼中,一看她那讥诮的嘲讽笑容,邓氏就知道这话主要是对着魏国公夫人说的。

      不过,四皇子要是庶子,嘲讽魏国公家干嘛?

      邓氏目光闪烁,猜到了一个可能,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莫不是陛下要四皇子娶徐家的姑娘吧?
      想到这个可能,邓氏再不敢偷看魏国公一脉的人了。因着常蓝两家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常氏能出太子妃,她也是很清楚也很荣耀的。因为这个太子妃之位,不仅仅代表了以后家族的兴旺,同样也代表了帝室的看中。同样,能出皇子妃,也能说明这家人家在陛下心中非比寻常。

      邓氏能想到这点,在座的又有哪个想不到?

      一时间,厅内众人看魏国公一脉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嫁皇子啊!这可是殊荣,只要家中有女孩儿成了皇子妃,那可就是实打实地和皇家成了一家子呀。

      立刻就有绷不住的出来和大谢氏搭话:“四皇子的出身是写进了玉碟里,禀告过天地祖宗的,这流言必是后宫中善妒之人的攻讦之言,定是不能信的!”

      大谢氏听了,对她微微颔首,报以一个善意的微笑。

      那妇人立刻就惊喜起来。她是汤和的妻子,娘家姓俞,是个小商人家的姑娘。因为出身比较富裕,所以眼界也比那些农妇出身的贵太太们要宽广一些。她早就听了消息,今年就要北伐,领军的就是魏国公徐达。如今残元气运已尽,大军北伐必然要立下不世功业,领军的大将军一定会铸下彪炳战功,随军的将军们也定会分得余润。她丈夫汤和也已经得到消息,陛下正准备点他为偏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立功的好机会,但,到了军中,偏将如何行事,还是要听凭主将调遣。汤家人正准备向徐家说说好话呢,可巧今日徐达夫人正在眼前,又有个得配帝室的隐约消息,俞太太怎么能不好好奉承大谢氏喜欢。

      俞太太一动,北伐一系的女眷们都纷纷跟随,尤其是同被陛下点位偏将的冯胜太太,一张老脸笑得简直就要开出花来,嘴里安慰奉承的话也是像流水一般,哗啦啦就淌出来,一点不顺畅也没有。

      这是个什么情景?怎么都奉承上谢氏了?蓝氏简直被眼前的场景给弄得蒙了。

      看着自己大姑怔怔的坐在位置上,邓氏忙悄悄附在她耳边解释:“她们都是北伐一系的家属。为了自己丈夫能在战场上多立些功劳,可不得讨好北伐大将军的妻子嘛。”

      蓝氏恍然,可随即就被气煞,那她今天不是一点好处也没得到,反倒全为了谢氏做嫁衣吗?她可不想白吃这个亏,看着被众夫人围簇的谢氏,蓝氏目光一冷,脑子一热,张口就道:“四皇子如今看着可不好,谢妹妹可要请旨进宫看看?”

      此话一出,邓氏就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大姑也是气疯了心,这话也能说?先不说她说四皇子不好了有没有诅咒之意吧,就是人家四皇子生病了,你叫谢夫人个外命妇去探望算是怎么回事?陛下可还没降旨说叫四皇子娶徐家女呢。人家两家人正暧昧着,你突然就把话挑明了,还是这这样的大庭广众,周遭都是耳朵嘴巴的情形下,这不明摆着给陛下和徐家难堪吗?更何况了,邓氏可不信蓝氏这话没有诅咒四皇子早夭的意思。

      谢氏闻言也是难以置信地看了蓝氏一眼,这种女人还要做太子岳母?

      厅内霎时一静。

      蓝氏也终于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话了,脸上的血色也在那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但是,她明白的太晚了。这句话在第二天早上就传到了一直守在四皇子床前,正为儿子生病而满心焦急的马皇后耳中。对于这样无事生非,非议皇室,又诅咒自己儿子的女人,马后只是挑了挑眉,清清淡淡地说:“把这话告诉陛下。务必要一字不落。”

      皇后身边的女官领命去了,剩下的宫人內侍们都不约而同地闭紧嘴巴,低下头,他们可不是蓝夫人,仗着有个将为太子妃的好女儿,敢肆意挑衅皇室威严。他们羡慕蓝夫人有个好女儿、好夫家,可是他们在心里未必没有鄙视蓝夫人的智商:四皇子一事连宫里都不敢说,你一个外命妇就大肆旗鼓的宣扬起来,还顺带诅咒了人家皇子一把,真是胆色过人,女中豪杰!

      马皇后派去的女官很快就得了回报,洪武帝的回应是“知道了”三个字,马后对着来回禀的女官和煦地点点头,挥挥手叫她下去了。

      天家夫妻两人反应地相当平淡,平淡的就像什么都没有过。但周遭的宫人和內侍们却不敢以为皇帝和皇后就真是毫无反应,这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沉沉压抑着,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爆发出来。

      果不其然,在皇帝知道了这件事的一盏茶时间之后,太子被叫进了圣上办公的武英殿。一个时辰之后,太子面有风雷的从武英殿回到自己居住的春和殿,一路上一言不发,眸色暗深。事后,据当日在春和殿内伺候的宫人內侍们回忆,一向慈和宽宥的太子,在春和殿内大发雷霆,甚至还说出来常氏女不堪为妃之类的话。当然太子到底有没有说这样的话是无法查证的,但这也证明了一件事,常氏女的太子妃之位,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已然在尚未入宫之时就隐隐不稳了。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

      当日下午,宫中便有内官领着皇后懿旨出宫,一路上大张旗鼓,招摇过市,毫不在意路人的打量和好奇,并且还有意地将这份好奇一直引到鄂国公府前。

      宫中来人,鄂国公全家自然是摆开香案,男子着官服,女眷们大妆,按照品级站定在门外,恭敬地等待宣旨。蓝夫人乃一品诰命,自然也在这人群之中,而且还位于前列。从前蓝氏因为这种超然于前的地位而感到骄傲,并很喜欢也很享受站在最前面。但今天不同,她的脸色即使在脂粉的遮盖下也能看出憔悴和苍白,袖子下的手甚至还微微颤抖,整个人的身体也是微微战栗,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只要一丝的风吹草动,就能夺取她的性命。

      然而,她即将面临的可不是风吹草动,而是雷霆之鸣。

      宣旨的中官好歹还给他们常家留了脸面,是在常府内宣读的懿旨。但懿旨的内容可丝毫不客气,“不积口德”、“毫无仁善之心”、“面慈心恶”之类的直白斥责简直充斥其中,众人一听,立刻就明白这份懿旨是马后亲自拟定的。

      再看蓝夫人摇摇欲坠的身影,常家人的脸上尽是一片复杂。

      送走了宣旨的內侍,常璟雯赶紧扑上前搂住自己瘫软在地的母亲,满面焦色地察看她的脸色:“娘,你怎么样了?”

      蓝夫人缓缓转过头,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气虚无力地安慰她:“娘没事。只要宫中不迁罪与你就好。”

      “对,只要宫中不迁怒妹妹就好。”蓝夫人的长子常茂也顺着母亲的话安慰妹妹。常茂素有远智,在军中风评也不逊其父,他行事冷静,方才在母亲被疾言厉色地训责时也惊恐过,但当他仔细听了这份懿旨时,他就明白这份旨意并没有迁怒常家的意思。

      “只是中宫娘娘对母亲你不满罢了。”常茂扶着蓝夫人站起身,温语对蓝夫人和妹妹道:“陛下并没有悔婚的意思,东宫之位还是妹妹的。这次的旨意不过雷声大雨点小,用来安抚皇后和徐家罢了。”他目光深然,笑意微提,拍了拍蓝夫人的肩膀,“但皇后和徐家也不是呆子,这样明晃晃地包庇我家,只怕以后我们家就要和徐氏有隙。”

      蓝夫人听了,又慌乱起来,连声问:“这可如何是好?”

      常茂却毫无忧色,看了眼陷入沉思的妹妹,他咧开一个爽朗的笑容,眼中闪着计谋得中的光:“我们就是要趁机和徐家划清界限,就算同是淮西出身,但如今的淮西派可不是铁板一块。”

      常璟雯柳眉微蹙,试探着问:“你是说——”

      常茂伸出手,按住她要说的话,缓缓道:“这可不是我的意思。”他看向疑惑的蓝夫人,“这是舅舅的意思。”

      在蓝氏母女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常茂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他倒向胡惟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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