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尊》赤子的时光

5、离别

　　当天夜晚，将士们饱餐战饭。翌日凌晨，在玉佩的带领下，杀上了山。
　　正如玉佩所说，她和谷欣在山上生活了七年，蛮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比她们更熟悉这座山。加上玉卿尘哪里适合埋伏，哪里适合设置陷阱，哪里最有可能是蛮子的藏身之处，她都分析得八九不离十。在她的带领下，边防战士们势如破竹。
　　黄昏时分，她们终于见到了那座她们居住了七年的小屋，还有那埋葬了父亲的小院子。此时此刻，远中可以说是一片狼藉。玉卿尘的坟墓也被人挖开，棺材被砸烂，尸体也被毁得触目惊心。几只乌鸦落在残缺的尸体上，正在啄食。
　　看见这一幕，玉佩的心中顿时翻江倒海。她的父亲，她那英武不凡、文质彬彬的父亲，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这般吗？这，算是他逆天而为的报应吗？
　　在她发呆的时候，谷欣已经哭成了泪人：“义父！！！义父，是女儿不孝啊！你从皇帝手中救下了女儿的性命，女儿却连你的坟墓都保不住啊！”谷欣跪伏在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

　　听着谷欣声嘶力竭的哭声，玉佩仿佛丢了魂一般，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父亲生前居住的房间。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这三样东西就是房间里的全部。玉卿尘年轻的时候，跟当时还是平民的皇帝结为兄弟，之后便跟着他打天下。之后走南闯北，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又有多少次险象环生。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父亲亲口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当时皇帝、父亲、母亲被敌军围困，几乎全军覆没，皇帝也受了重伤。他们混在了死人堆里，好不容易才趁着夜晚背着皇帝逃了出来。那段时间，他们极度缺少食物和水。好不容易向乡民讨来一碗水，也是第一个给皇帝喝。就这么熬了好长时间，才回到了大本营。
　　那时候的玉卿尘哪里能够想得到，他的老境会是这般颓唐？简直可以用苟且偷生来形容。他临终前看玉佩的那个眼神，深深地映入了玉佩的脑海中。
　　“父亲，”玉佩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剑，“女儿答应你，一定会恢复我玉家的荣耀，恢复忠义侯府应有的荣光。”
　　恢复忠义侯的荣耀，这确实是玉佩现在最大的愿望。
　　为了父亲临终的眼神，为了刚才在院子里看见的惨状。
　　她，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边防将军得知两个女孩儿父亲的坟墓被撬了，连忙赶来问候。谷欣哭得非常伤心，玉佩却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将军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伤心得过头了。他安慰姐妹二人，说这并不是她们的错，是那群丧尽天良的蛮子的错。
　　只有将那些蛮子赶走，才能够告慰她们父亲的在天之灵，让他含笑九泉。
　　玉佩只是沉默不语。如何能够让父亲含笑九泉，她比谁都清楚。只是这番话，她没办法和任何人说。

　　夜里，玉佩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呆呆地看着夜空，心情一片茫然。
　　谷欣拿着一个馒头、一只鸡腿走了过来，喂到了玉佩的嘴边：“玉佩，就算再难过，也不能不吃东西啊。”
　　玉佩没有说话。
　　“玉佩，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义父要是看见了，该多难过啊？”谷欣再次劝道。她心中其实也很痛，但她毕竟是大了玉佩四岁的。在玉卿尘去世以后，她强迫自己开始变得成熟。因为她知道，在未来很长一段岁月中，二人将会相依为命。就算她不能够成为玉佩的依靠，至少也不要做她的包袱。
　　玉佩偏过头，在馒头上咬了一口。

　　“啾啾……”娟娟从口袋中探出了头，她也饿了。
　　“放心，给你带了。”谷欣拿出了一根胡萝卜，“吃吧。”
　　在这一次和蛮子的较量中，姐妹二人的武艺也算是得到了充分的施展。更让她们感到惊奇的是，娟娟的能力。
　　这一点，玉佩最是清楚不过。有好几次，玉佩正和敌人较量，娟娟突然裹成球，发出无数根毒刺。任凭对方武功再高，也躲不过这突如其来的毒刺，当场毙命。
　　在检查过他们的尸体后，玉佩也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敢上山了。一来，如今下了大雪，许多毒物（例如毒蛇、毒蛙）都冬眠了。而来，他们都在身上摸了一层油脂状的药物，具有一定的驱毒效果。更重要的是，一般的毒物咬不穿。
　　只可惜，他们抹得再厚，娟娟的毒刺也能刺穿。
　　“吃饱了肚子，我们才能狠狠地教训那些蛮子！”谷欣道。
　　“嗯。”玉佩一面咀嚼着，一面说道。

　　由于有玉佩这么一张活地图，总体来讲边防将士没有吃什么亏。但要短时间内将藏在山中的蛮子赶走，自然也是不太可能的。毕竟这座山这么大，可以藏身的地方数不胜数。加上蛮子们属于游牧民族，各个都是身强体健、十分彪悍健壮。
　　万幸的是，山下的百姓们都恨透了蛮子，给予了边防将士们极大的支持。隔三差五的，便结伴上山，给大家送来食物和过冬的衣服、炭火。
　　当他们得知玉佩就是当年下山治瘟疫的“小仙童”时，竟然都兴奋了起来。说是玉佩年纪这般小就能如此聪慧，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百姓们的称赞，玉佩过耳就忘。她更在乎的，是他们的支持。在这场战役中，玉佩第一次品味出了民心二字。
　　当然了，等到她真正品味出这两个字蕴含的强大能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这个冬天，姐妹二人是在刀光剑影中度过的。积雪渐渐融化时，剩余的蛮子也终于被围困在了山顶上。由于对方占据了有利的地形，边防将士们一时之间难以进攻。
　　不过玉佩倒是不担心：“没关系，现在不容易进攻，饿他们十天半个月就好进攻了。再说了，等到开春，冬眠的毒蛇、毒蛙都醒了，毒蜂也出来采蜜了，够他们受的。”
　　玉佩能够操纵毒物，不过这一点她并不打算透露出来。父亲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轻易让人知道她身怀异能。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如果玉佩操纵山里苏醒的毒物给蛮子来一个“包饺子”的话，是非常容易的。但是，也一定逃不过边防将士的眼睛。
　　既然如此，倒不如就这么饿着他们。
　　边防将军考虑过后，也觉得玉佩言之有理，便下令死守严防，连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这天夜晚，将士们高歌欢庆。他们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取得胜利，将蛮子们赶尽杀绝！
　　玉佩也十分难得的吃了两个馒头，四只鸡腿。这是她自从看见父亲的坟墓以后，胃口最好的一餐。谷欣见状，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夜里，二人一同坐在草地里看星星。
　　娟娟也被玉佩从包里放了出来，在草丛中钻来钻去，寻找蚯蚓吃。谷欣扔过去一根吃剩的胡萝卜，她扒住就开始啃食。
　　“义母曾经说过，死去的人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谷欣道，“玉佩，你说哪一颗会是义父呢？”
　　“我不知道，”玉佩道，“不过如果父亲真的变成了星星的话，应该会和你的父母亲离得比较近吧。毕竟他们生前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当年，皇帝、玉卿尘还有谷欣的父亲曾经结为兄弟，后来一起打江山。谁曾想，如今这般仓海桑田。
　　谷欣当年也只有七岁，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父亲将自己过继给了义父义母。过了很久，自己听见下人议论，说谷家被诛九族了。然后就是，自己一直追着囚车跑，被义父义母拖走的画面。
　　‘欣儿，忘记仇恨，好好活着！’这是父亲的遗言。
　　‘欣儿，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如果你日后敢放弃生命，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这是母亲说的话。
　　谷欣知道，她的父母是被皇帝杀死的。那个记忆中无比和蔼的皇帝伯伯，杀死了她的父母。
　　真的可以忘记仇恨吗？谷欣不知道。

　　“谷欣，”玉佩再次开口，“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离开我，好吗？”
　　“嗯。”谷欣点了点头。
　　玉佩在她的额心吻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几十年后，她将万分庆幸自己今晚的一时兴起。这是后话了。
　　二人在草地上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半夜里，娟娟凄厉的尖叫声将她们从梦中唤醒。
　　一睁开眼，漫天遍野的火光，将瞌睡虫赶到了九霄云外。
　　“这，这是怎么了？”谷欣吓了一大跳。
　　“不好，恐怕是山上那群蛮子趁着风向往山下，放火了！”玉佩气得直跺脚。
　　二人匆忙赶回了营地，帮助着将军进行人员驱散。玉佩和谷欣一道，带领着将士们走捷径往山下躲避。
　　奈何火势蔓延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军队行走的速度，加上浓烟滚滚。继续走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谷欣！”玉佩冲着站在远处指挥的谷欣喊道，“要不我们把他们带到小溪那里去吧？”溪水的源头，是山间的一眼喷涌的山泉。那条小溪，也算是玉佩一家人多年的“母亲河”。
　　“好的！”谷欣也被浓烟熏得一脸漆黑。
　　二人各自发出了指挥，带领着将士们走向了小溪。

　　不知不觉间，玉佩看不见谷欣的身影了。不过她想着谷欣肯定会跟着队伍走，也就没有在意。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别，差一点儿就成了永别。

　　家园被毁，意味着玉佩再也没有退路了。
唉，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一个权欲熏心的女主不可能被读者喜欢。但还是有些难过吧。
不管怎么说，玉尊其实是我目前为止花心血最多的女主，敝帚自珍吧。
我上一次写玉尊，就是越写越生气，因为我这不敢写那不敢写。现在，我什么都敢写。不就是渣攻吗，爱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