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花如锦》祁薄言

6、第六章 姐妹

　　谢氏带着侯夫人小宋氏和二夫人言氏并四个女孩儿来请安时，刘氏正逗着小孙女玩儿。

　　打头的一个女子面容姣好，装扮华丽，身段妖娆，笑容可亲。这女子正是如今的侯夫人小宋氏。她是时寒栋的继妻，如今不过三十，比谢氏还小了两岁，看着十分年轻，又具有成熟女子的风情，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含情脉脉，樱桃小口未启先笑，是个标志的美人。

　　她一进屋便利落地行了礼，迎上去亲热地说道：“婶娘瞧着好精神，好似更年轻了！有什么保养的法子也教我们学学！”

　　刘氏听了小宋氏的话，眯了眯眼睛，笑道：“你可是跟谁学的，越发会说话！”

　　小宋氏笑道：“都是长辈教得好！”说着让了让身。

　　言氏上前，轻言细语地问了安，她气质温柔，整个人小巧玲珑，如同江南女子。

　　刘氏道：“你也是单薄了许多，不过瞧着气色也好。正是寒冬时候更是要保重身子。”

　　“多谢婶娘关心，侄媳记着。”言氏说着，便不再言语。

　　这时，时锦浓从刘氏身后探出头，好奇地看着屋里的情形，怀里还抱着一个缀着铃铛的小球。

　　小宋氏离得近，看见时锦浓便笑开了：“是浓浓呀？我是你堂伯母，还记得我吗？”说着，要去抱她。

　　小宋氏头上绾着精巧的发髻，戴了一整套红宝石的头面，亮晶晶地引得时锦浓直直地盯着看，一时倒忘了躲开。

　　一旁的谢氏不着痕迹地插过来，一把把穿得圆滚滚的时锦浓抱起来：“浓浓，这是大堂伯母，二堂伯母。”

　　小宋氏还是笑吟吟的，也把身后四个女孩儿引到前面。

　　头一个是二房嫡女时锦宓，她今年十二岁，娉娉婷婷已然是一个小小少女了。她面相肖母，杏眼樱唇，只是一对细眉英气十足，衬得她眼波明澈，俏丽动人。刘氏不住点头，夸赞道：“好，好，这一辈的女孩儿都要你带头了。”

　　时锦宓伶俐地说道：“叔祖母谬赞。”便退到言氏身后。

　　后面是十岁的大房嫡女时锦心。她像极了小宋氏，明眸皓齿，小巧的瓜子脸，两颊挂着醉人的酒窝，笑容甜美：“叔祖母安好。”

　　刘氏指着她对小宋氏说道：“这模样招人疼，像你。”

　　小宋氏笑着说道：“哪里，她模样像我，性子却是大大咧咧不长心，教我头疼。”

　　谢氏在一旁说道：“小小女孩，就该快快活活玩耍才是。”

　　刘氏也点头：“就是，咱们是武将家的女儿，可不能拘了性子！”

　　小宋氏笑着应和，也叫她的小女儿上前问安。时锦珑今年六岁，穿着大红绫袄，脖子上挂着金锁，下巴尖尖，睫毛长长，与小宋氏只有三分相似，却也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年纪尚小，眉眼间有些骄纵，盖因家人宠爱之故。

　　她问了安，便站到姐姐身边，眼睛往谢氏怀里看，与时锦浓对了个正着，见时锦浓有些呆，便撇撇嘴，往别处看。

　　最后一个是时锦宝，比时锦珑小了一岁。她面容红润，雪肤粉腮，眼睛大大的十分可爱。她是二房庶女，言氏待她极好，养得十分精心，看着懵懂天真，娇憨可人。

　　刘氏慈爱地笑了，对言氏说道：“你辛苦了。”言氏抿嘴笑了，看着身边的两个女孩，眸中溢着温柔的笑意。

　　谢氏把时锦浓放下来，哄道：“浓浓，给堂伯母们问安。”

　　时锦浓有些迟钝，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娘，又看了看两个陌生的长辈，众目睽睽之下紧张起来，抿着嘴望着刘氏，似乎要走到刘氏怀里。

　　小宋氏笑容依旧，言氏眼神慈爱，两个小女孩儿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妹妹。

　　谢氏摸摸时锦浓的头，鼓励道：“这是大堂伯母和二堂伯母，浓浓乖，给堂伯母们问安。”

　　好半天，时锦浓才磕磕巴巴地说：“堂伯母安。”小脸绯红，眼睛忽闪忽闪，有些害羞。

　　时锦珑靠着嫡姐捂着嘴偷笑，时锦心发现了，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凌厉了几分，时锦珑顿时塌着肩膀不高兴。

　　谢氏笑道：“浓浓小，失礼了。”

　　小宋氏道：“小孩子家家的，正是如此天真可爱才好！”

　　这句话说道刘氏心窝里了：“正是，我家浓浓就是招人疼！”又对底下的两个女孩儿说道：“宓儿，心儿，你们做姐姐的带着妹妹们去花园暖房里玩。”

　　两个女孩儿应了，便领着妹妹们下去。走的时候时锦浓伸着手要刘氏抱，刘氏虽然舍不得，但是为了让她多与同龄的孩子多接触，也只好捂着胸口，抵抗住小孙女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让刘嬷嬷抱着她下去了。

　　谢氏身边的大丫鬟轻月领着小主子们往暖房那边去，一路介绍着府里的景致，寒冬腊月，楼阁映雪，梅香暗渡，别有一番趣味。两个大的欣赏着雪景，举止有度，行动婉约，自成一景。

　　两个小的跟在姐姐后面不住地说话，时锦珑跟时锦宝咬耳朵：“这里没有我们家大！”

　　时锦宝皱了皱眉，看看将军府的丫鬟嬷嬷，说道：“可是，我觉得这里也很漂亮。叔祖母看起来很慈祥，堂婶婶也很温柔。”

　　时锦珑想了想，说道：“你说得对。我们都好久没有出来玩了。”

　　很快，女孩们到了暖房，这里用了琉璃罩，将花园内的雪景映照得美轮美奂，房内非常暖和，开满了娇艳的花朵。几个丫鬟端来了许多茶果点心，便退下只留下几个大丫鬟伺候。

　　刘嬷嬷把时锦浓放在铺着厚厚菱花垫子的凳子上，笑眯眯地让她跟几个姐姐玩。

　　时锦浓坐在那里，紧张地看着四个女孩，表情很严肃。

　　时锦心忍不住笑了：“七妹妹真可爱！”时锦浓族中排行第七，是这一辈中最小的女孩。

　　时锦宓没说话，只是把面前软糯的奶香团子放到时锦浓面前。时锦浓闻着奶香，伸手拿了一个握在手里，没吃。

　　“七妹妹呆呆的。”时锦珑嘻嘻哈哈地对嫡姐说道。

　　时锦心说道：“珑儿，不许这么说七妹妹。你是姐姐，要照顾妹妹。”

　　时锦珑不情愿地嘟嘟嘴，不说话了。

　　倒是时锦宝走到时锦浓身边，问道：“七妹妹，你怎么不吃？’’

　　时锦浓没说话，她身后的柳燕上前说道：“小姐刚刚用了早膳，许是还不饿。五姑娘不如尝尝？”

　　时锦宝点了点头，尝了一口，奶香四溢，不由得眯着眼睛说道：“好吃。”

　　时锦珑见她这样，心里不高兴，说道：“有什么好吃的！府里的比这里的好吃多了！”

　　“珑儿，府里的再好吃也吃腻了，不如尝尝叔祖母家的。”时锦心捏了捏时锦珑的手臂，捏了一块梅花糕亲自喂到她嘴边。

　　“二妹妹快别勉强四妹妹了。想来平日四妹妹吃惯了府里做的，不爱吃别处的也是。”时锦宓说着，也尝了一块点心，赞道：“这点心倒是不错，不知是哪个厨子做的，我倒想厚着脸皮讨个方子。”

　　刘嬷嬷说道：“这是江南一位厨娘做的。”

　　“怪不得吃着清甜软糯，不同平常。”

　　“大姑娘喜欢，便让厨娘做几样拿手的，并食材做法回府时带走便是。”

　　“如此甚好，也教侯府的人学学。我是个贪吃的，以后啊，少不得来叨扰叔祖母和婶娘。”时锦宓说得促狭，笑起来眉毛上挑，非常俏皮。一番话让将军府里的丫鬟都露出了笑容。

　　见此情形，时锦心目光沉了沉。

　　这边时锦珑咬了一口点心，见嫡姐表情不对，转过头瞪着时锦浓。

　　时锦浓慢吞吞地啃着手里的团子，见时锦珑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把手里沾着口水的点心递过去，认真地说：“你也吃。”

　　时锦珑嫌弃地看了一眼，高傲地说：“我才不吃呢！”

　　时锦浓却趴在桌上，努力伸着手，几乎杵到她脸上。

　　时锦珑脸都绿了：“我不吃！”

　　“七妹妹，嗯…是好意。”时锦宝也啃着点心，不赞同地看着她。

　　时锦心忙说道：“七妹妹自己吃，珑儿不爱吃点心。”

　　时锦浓收回手，把啃了一半的团子放到盘子里，走到时锦珑面前，仰脸看她：“珑儿，为什么不吃？”

　　时锦宓看到两个小娃娃脸对脸说话，又听到这样的称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叫我什么？我是姐姐，你要叫我四姐姐！”时锦珑脸涨得通红，恼怒道。

　　“四姐姐？”

　　“对，我是你四姐姐。”时锦珑昂起小下巴，轻声哼道。

　　“哦。”时锦浓应了声，又转身蹲到一边看花。

　　“你、你什么意思嘛！”时锦珑气愤地叉腰，想了想还是不甘地走过去。

　　“我是你姐姐，你不能这么跟我说话。”

　　“恩？”

　　“你要听我的话，我带你出去玩。”

　　“真哒？”

　　“当然，我爹爹最疼我，经常带我出去玩？外边可好玩了，你肯定没去过！”

　　“……没有。”

　　“哼哼，看吧，我就知道！你要是听我的话我就带你出去玩。”

　　“那我现在听话，带我出去玩……”

　　“……呃，现在啊，现在不行……”

　　“哦。”时锦浓看了她一眼，继续拨弄花盆里红色的花。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送给你，四姐姐。”时锦浓被她蹂躏得朱残瓣落的花递给时锦珑。

　　“这花都被你扯坏了！”时锦珑气急败坏地说道。

　　时锦浓用受伤的表情看着她，时锦珑慢慢低下头，嘟囔道：“好嘛，我也没说不要……”接过花。

　　时锦浓突然跑到刘嬷嬷身边，指着还蹲在地上拿着花的时锦珑笑嘻嘻地说：“我喜欢四姐姐！”

　　刘嬷嬷不明所以，众人便听得时锦珑大叫一声：“啊！有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