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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周语,你去哪里?”
      “回家。”
      静了几秒。
      “……什么时候再来?”
      “不来了。”
      静了几分钟。

      顾来不知想到什么要说,“周语,那天我们结婚……”
      她不耐,蓦地打断:“结婚?上几次床摆几桌席,就叫结婚?”顿了顿,哼笑,“你也把结婚弄得太草率。”
      顾来抬头:“不是我,是你。”
      我把它高高供起,你将它当儿戏。
      周语一噎。

      他盯着她随风飘散的发,“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周语的背包旁边吊着一个保温盒,她拍两下,“拿东西。”
      他不信。这理由谁都不会信。
      他温言:“为什么又闹脾气,昨天不是好好的……”他出门急,就穿一件秋衣。站在风里,冻得青白。

      周语在这时转身看着他,“顾来,”她掀开帽子,目光平静,声音比目光更平静,没来的叫人齿寒,“缘来不拒,情走不留。我今天给你个痛快话,咱们没戏!”

      他看着她,像听不懂。
      良久,他哦一声,自说自话:“那你下次再来吧,我在这儿等你。”
      周语邪火乱窜,将他劈头盖脸骂一通。
      毕了,那男人眨了眨大双眼皮,低声说:“我还是等着你吧。”低声,但没低头。
      周语咬牙问候,“等你祖宗!”
      心却怵了。

      我等你。普通到不能称之为承诺的承诺。
      没有肆意煽情,没有哗众取宠,甚至谈不上语气铿锵。
      他心平气和的说出来,就三个字。那种平静,让这个二十三岁的年轻男人的话,充满无穷说服力。

      周语想起在九曲水库时,她问他:“万一你买来的老婆,她以前的男人找来了,你怎么办?”
      顾来那时盯着别处,嘴里的答案也是“等着她”。
      周语问等多久,他说一直等。印象里,周语还笑他是个情种。
      当“等着她”变成了“等着你”,他说话时看着的是她的眼睛。
      她笑不出来了。

      周语撇开脸,撑着最后的锐气,“少他妈杵这儿碍人眼。回乡下随你怎么等!”
      “……”
      生活已如此艰苦,谁不想离希望更近一些呢。
      谁不想。
      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爱:磐石不移,除了对方,谁都打不倒。
      除了对方。

      顾来那双一清二白的眼睛盯着她,问:“你不喜欢我?”
      周语笑出来:“拍戏呢?什么喜不喜欢的。咱们的关系,怎么说呢,比一夜,情是高级许多,算个良性炮友。”
      顾来陷入长久的沉默。
      撂狠话就像自.慰,有单刀直入的爽,爽完了又心理负罪-------全是他妈的副作用。

      周语想,二十出头的愣头青,一旦尝到欢好的滋味,盲目和不可自拔是不难理解的。
      他这个年龄,娇惯一些的还没渡过青春期。善变、冲动、博爱是他们的特性。
      难度大了,他们便望洋兴叹了。

      她话有多锐,心就有多软。
      我没有结果和下场,但你有。
      别耗在这儿。

      石棉瓦透出微弱的灯光,矮墙里传来拍着巴掌的惊呼:“卧槽清一色自摸!哈哈!”
      而后,唉声怨天中,是麻将清脆杂乱的碰撞声。

      顾来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乱说话。”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没有一丝杂念,不受世俗腐蚀,她从中看到自己故作镇定的模样。
      就在那个瞬间,她突然想起了那本三国演义后面林林总总的她的名字;想起在蓝田镇上,她让他用绳子绑她,他把绳子扔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手,轻轻牵上来……
      回忆该来不来,害人不浅。

      江边的清晨静谧得骇人,只闻涛声阵阵。
      他兀自挣扎,“你还带羊肉汤给我吃……”
      “我这人古怪,不欠人情,你那时对我不错,我只是还清欠你的。”

      过了很久,顾来抬起头,目光慢慢锁住她的脸:“你真想还?”
      幼稚的对话,加上对方乳臭未干的年龄,周语觉得无趣,手挥一下,企图结束这毫无意义的话题。

      下一刻,一股力量将她往墙上一摔,与此同时黑影欺来,她条件反射的惊呼,只有半声,在清冷的江风中戛然而止。下半声被顾来吞进嘴里。

      一上来便是疾风骤雨,相思与委屈都裹在这孟浪无言的吻里。

      周语闪躲,抬手抓他,被他轻而易举的钳住。
      周语抬膝盖顶他要害,被他伸手挡住,固定在自己腰上。
      他以一种交.欢的姿势,强势的挤在她腿.间。
      她单脚立地,站立不稳,向后倒去。身后是墙,两人重重的撞上去,头顶屋檐的瓦砾落下来,哗啦碎了一地。

      棚里女人说:“是不是有贼娃子?”
      男人说:“哪个贼娃子这么大胆子?我们打麻将,他来偷东西。”
      女人说:“你去看看保险些。”

      周语急了,张口要骂。湿滑的舌头伺机抵进来,在她口腔里翻江倒海,兴风作浪。
      他几乎想将她吞噬!

      身影在墙角欠了欠,男人笑骂:“老子服了,真他妈会选地方。”便进去了。

      周语越发恼怒,身上的男人却浑然不知,他的吻向来不去克制,充满兽.性与控制欲。
      周语梗着脖子,脸歪向一边,气音说话,声音发寒:“怎么,要野战?”
      顾来充耳不闻,捏着她的下巴,复又覆上她的唇。他舌尖滚烫,身子清冽。
      再没有其他举动,那就是个纯粹的吻。

      到后来,她没迎合但也不再反抗,足已让他的侵略冷静下来。他捧着她的脸,柔软的唇吮吸着她的眼睛,鼻子,前额,颈项。
      渐渐轻柔,无限怜爱。
      他在腥湿的江风里大汗淋漓,又在破碎的瓦砾边瑟瑟发抖。

      他呼吸有异,突然闭上眼睛。半秒之后,咸苦的水淌进两人嘴里。
      她猛的一撼,身子和心一起软下去。

      那时周语没懵,她心里有画面闪过:
      水阔山长间,脚边有鹅黄的花。她能闻到稻香,和那时一模一样。
      她听到少年的歌,少年在唱:“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远\却发誓要带着你远走\到海角天边”。
      她听完一首歌,品完一出戏,走完一个春秋,看懂了小少年朝参暮礼的爱。
      但她不能和他远走天涯,她觉得遗憾。
      为他遗憾,更为自己。

      顾来终于松开她,两人拉开距离,他宽厚的身子替她挡风。
      “还清了,”他说,带着鼻音,和年轻男人特有的执拗,“你现在不欠我了。”
      他睫毛濡湿,脸上还有风干的泪痕。他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深,望不到底。

      他手上松了力道,周语一个反手握住了。
      她轻轻的摩挲,两人都没说话。
      这是一双男性的,有力的大手。粗糙,称不上漂亮。但它编出的草戒指精雕细琢;她四肢并用爬田坎时,它稍稍用力她便飞起。

      他重新将她揽入怀里。
      她由他抱着,先踮着脚尖,吊着他的脖子将头搭在他肩头。后来累了,站直身子,将脸埋在他胸前。

      “顾来。”她喊他的名字,喃喃的,轻轻的。要仔仔细细的钻研,才能体会出其中的缱绻和悲怆,“这样就够了么?”
      你这样孤注一掷的爱,这样就还清了么。
      下一刻,她褪去他的裤子,人滑下去。

      下.身一热。
      和煦的,浸润的舌,裹他上天,又绞他入地。
      他受了惊吓,“你别这样!”颤着颌,去拉她。
      周语轻柔而坚定的拂开,专注于眼前。
      有句话是实情,她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却从不欠别人。欠了就要还上的。

      她的举动无异于釜底抽薪,自断后路。
      他不忍更不舍,极力去避。
      但一个女人,折箭为誓,不留余地要做这事儿,是没有男人能真正将她推开的。
      濡热的唇口,鲸吞蚕食。她稍作停顿,抬眸望他一眼。
      只一眼,他颤抖着交出了整个灵魂。

      初尝情.欲的青年,哪经得起这样的引诱。哪怕前方是绝壁深渊,也身不由己要跟着跳。
      “周语,周语……”
      控着低吟,控不住泪,扶在她肩上的大手,终于按上她温软的头。

      她要踏上不归征途,她为自己践行,在贫瘠凌乱的青砖房檐下。没人得见,没人悲悯。
      靡靡之音和隐忍喘息,淹没在那个清晨第一声渡轮汽笛中。
      天未亮,世人犹在梦中。
      ……
      他在阴阳两界走了一遭,余悸未定。
      周语缓缓站起身,目光带着决绝,平静得骇人。
      “从今往后,”她缓缓抹去嘴角的液渍,“你我两清。”
      说完转身,背影纤薄,渐渐隐入晨雾里。

      李季在佛堂。
      李季跪坐在蒲团上,双目闭阖。
      周语推门进来发出动静,他也纹丝不动,像是睡着。
      但仔细看,他腕上那串念珠,还一丝不苟的走动着。

      暖气烘得人燥,周语脱了外套,抄起桌上冷茶一饮而尽。
      李季仍闭着眼,不疾不徐的开口:“吃的火锅?”
      周语“啊”一声,“有味儿?”捧着衣袖闻了闻,“那我回房洗个澡,待会儿再来上香。”
      四两拨千斤。
      李季没接招。

      “不急。”他不疾不徐的喊,清澈一如玉石之音,仔细分辨,能听出略微的倦怠。
      周语停下,回头看着他。
      李季是背影,莲花灯晕影影卓卓,他越发不明。

      “为什么没有登机?”
      “不想登。”
      “为什么没去西藏?”
      “不想去。”
      “为什么不开手机?”
      “不想开。”
      李季侧目审视她,这个临阵倒戈,心之向往都写在脸上的女人。
      她还是她,玩世不恭,只是换了个灵魂。

      李季起身,从竹帘隔断走出,周语原地站了会儿,跟出来。
      李季为自己倒了杯热茶,徐徐的喝,并不看她。
      “没事我先回房了。”
      他开口:“站住。”
      周语停下。

      他说着是是而非的话:“小语,佛祖是睁着眼的。”修长的手指在杯身上轻轻敲两下。
      周语淡淡回他:“我不信佛。”
      “世人不信佛,可佛却注视着芸芸众生。”他抬头,“善恶嗔痴,功过罪德,都逃不过佛的眼睛。”

      周语下意识往里面看一眼,周身镀金的佛像隐在竹帘隔断之后,若隐若现。
      周语突然抑不住火气:“别跟我提你的佛祖!”
      李季静静的看着她。
      下一刻,周语喘着气说:“对不起。”

      “小语,你要放弃了?”李季并没恼,他叹口气,带着轸恤,“我会帮你的,”他说得很慢很沉,像要引出蛊,“也只有我能帮你。”
      这话他说过。

      那时她站在高高的桥头,底下是滚滚江水。
      五十多米的落差,浊水奔腾。她设想着,若像一片树叶一样乘风而去,那是怎样的潇洒无绊。

      那时李季就站在背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别放弃,我会帮你。
      他现在也这么说,语句不变,甚至表情都没变过。
      他带着佛门弟子该有的慈悲,向她伸出手。
      上次是救她性命,这次仿佛更高一筹,堂而皇之的,他要救她灵魂。

      李季净手,擦干。摊开宣纸开始抄经。
      抄经讲一个淡字一个信字。
      李季沉气抄完一行,执笔蘸墨,语气和心性一样淡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给自己一次机会。”他提笔抄写下一行,“下不为例。”
      周语冷眼瞅着,不响。
      李季对她的纵容,似乎没有底线。但她不领情。

      周语突然冷哼。
      李季笔尖一顿,一团墨迹滴在宣纸上,那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李季终于抬起头。

      他坐得四平八稳,脊梁笔直。即便是此刻,即便是面对周语六年来第一次刻意冲撞,他也是连呼吸频率都不曾变过的。
      他放下毛笔,心平气和的问:“小语,为一个穷得连信仰都没有的可怜人,你要跟我翻脸,”他将那张染了墨团的宣纸丢进垃圾桶,又重新铺上一张。这才十指交握,抬头看着她,“有没有掂量一下后果,到底值不值得?”
      周语没回答他问的问题,值不值得是她自己的事。
      周语的关注点在前半句,“谁说他没有信仰,”她挺直了背脊,收了笑,“我就是。”

      李季蹙眉。
      黑檀木镇尺在纸上一遍遍刷过,直至宣纸平整无一丝褶皱。
      镇尺停在上方,他看着前方一处,似感慨似追悼,声音喃喃,“七年,我就是捂条小蛇,也早把它捂暖了。那男人才认识你多久,”他侧目看她,“我把你当亲人,他把你当什么你又真的清楚吗?”
      “这倒毋庸置疑,”周语说,“他把我当女人。”

      两人对视。她飞扬跋扈,他心如止水。
      李季突然笑起来,“你胆儿不小啊!”
      他的笑和常人不一样,因唇薄而显得疏浅,且不能细看。一旦深究,你会发现里面根本一无所有。
      他奇道:“你周语是什么身份,有没有资格谈婚论嫁,你该清楚啊。”

      这话就像尖锥,这么轻轻一戳,周语焉下来,气焰灭尽,顷刻就偃旗息鼓。
      她不去看他,终于有一瞬的仓惶。

      李季走过去,握了握她的肩,脸上是对小辈的关怀:“这么说,你铁了心要跟他?”
      周语撇开脸,沉默。
      过了许久,她才说:“我已经和他了断,”顿了顿,声音干涩,“不会再有往来。以后我也都听你的。”
      李季不为所动,居高临下等她说完。

      突然,她双膝直直往地上一杵,人跪了下去。
      “李老师,”她敛着目,声带哽咽,轻轻的乞求,“放我一条生路吧!”

      周语是匹野马,向来不羁。
      她示弱到这番田地,李季没见过。就算是当年出了那事,她也没这样卑躬屈膝。
      李季脸上的惊愕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悲悯。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他伸手扶她,柔声唤,“起来。”

      周语人前从不哭,她只在李季面前流泪。

      那时她垂着头,眼泪噼噼啪啪的陨落。
      她去拽他的裤子,轻声的说:“……放我孩子一条生路吧。”

      李季猛的回头,瞪着她。
      他突然出手,一把掐住她的下颌,“你说什么!”手指深深陷进她腮边肌理,他咬着牙,“周语,你给我再说一次!”
      周语闭着眼,脸上清泪复加。
      沉雄悲壮,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说:“我怀了他的孩子,我要生下来。”

      李季抖着臂,双目赤红。
      小佣人端着燕窝杵在门口,颤颤巍巍不敢上前。

      CTG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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