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识佳人》挚爱仙侠

4、与君双

　　宜三公子诗会初露锋芒，颠覆了雨安城的人对他的认知。世人都爱有才之人，一时之间，达官贵人争相邀约宜修，求诗求画求书者皆有。宜丰难得露出笑脸，见到宜修之时也与他多说几句话。
　　宜修早已看透人性，宠辱不惊，所有邀请都以病推辞。
　　文竹院，书房。
　　日光和煦，透过窗子照在坐在书案旁看书的宜修身上，像他身上散发着微光。颜辞偷偷趴在窗子上看了好久，不觉笑出声。
　　“想什么呢？”
　　颜辞一惊，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面前。被他逮到，颜辞俏脸发烧：“没，没想什么。”
　　宜修伸手扶她进来，也忍不住好笑。以前常看些怪力乱神的书，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
　　颜辞好奇地在他书房转了一圈，不停问这问那。“你看了这么多书，累不累啊。”
　　“你说呢。”宜修笑道。
　　“这一个字一个字的多累眼睛啊，而且我一个都不认得。”颜辞翻着他看的书，却是一个字都不懂。她成人以来，从未看过书，之前的那封信，还是出钱让别人写的。
　　“我教你认字怎么样？”
　　颜辞点头。若是她不认字，如何知道他看的什么书，写的什么字，有什么想法。只要可以走近他，什么她都愿意尝试。
　　“那以后我每天都去找你，省的你每次都要偷偷来宜府。”宜修道。颜辞毕竟是个女子，他不在意她来找自己。可是宜府人多眼杂，若是传到了他那多事的大娘那里，不知她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好。”反正泉姐姐还没回来，宜修去了随烟府，她也不知道。
　　自诗会后，宜丰似是看到了希望，虽然受到夫人明里暗里阻挠，仍开始让宜修管账。并且常在宜修身边自言自语说什么我朝圣上盛名，政策开明，商人之子可科举，老是提起宜修的二哥来。
　　宜修明白父亲心意，即便自己有心科举，心怀抱负，可是举目不识一人，有才又有何用？更何况母亲大仇未报，他又如何离开这雨安城。
　　“三公子，洛小姐与主母来了。”
　　家丁打断宜修思路，宜修应了一声，放下手中账簿。宜家布庄是雨安城最大的布庄，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小姐们都喜欢来这里买布匹或定制衣服。
　　宜夫人见他出来，满脸堆笑：“三儿，你身体不好，有空多歇歇，活儿让下人干就好了。”
　　宜修淡淡道：“谢大娘关心。大娘最近气不顺，也要好好休息。”
　　宜夫人气得牙痒痒，但是洛平萱面前也不好发作：“大娘知道了。我与洛小姐在街上碰见，一见如故，更巧的是她想添几件衣服，我便带她来看看。三儿，你可要好好招待这位贵客。”
　　洛平萱微微低头，笑道：“许久不见了。”宜修拱手一礼。
　　“无须多礼，宜公子不带我去看看布匹么？”洛平萱问道。
　　宜修道：“洛小姐随我来。”洛平萱点头，示意其他人退下。
　　一路走来，无论什么样颜色，材质的布匹竟全未入洛平萱眼。宜修忍不住道：“洛小姐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布？若是看不上我宜家的，别家也许有。”
　　“可是别家没有宜公子相陪啊。”她挑的越久，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就越长。
　　“洛小姐……”宜修有些头痛道。
　　“你若是不想入赘，我可以嫁过去啊。以前爹爹不愿，现在你令他大吃一惊，想来他也不会发对。”
　　洛平萱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包括人。只要她喜欢，便不惜一切代价。本来就是她先发现宜修的，谁知那个不知哪里来的颜辞竟然抢走了他。
　　宜修没想到她如此大胆，有些发愣。
　　“想必洛小姐也知道，宜修已经有了意中人，对不住了洛小姐。”
　　洛平萱却平静道：“你可以纳她为妾啊，我不会发对的。”
　　宜修脸色微变，不悦道：“洛小姐，不要再说了。”
　　“好，我看布看得累了，不如去对面茶楼吃些茶点如何？只要你去，平萱保证不再来找宜公子。”洛平萱看着他，心中下了决定。
　　“好。”
　　宜修与洛平萱在茶楼坐了一会儿便找借口离开了。
　　洛平萱站起来看他在街上的背影越来越远，忽然露出一丝微笑。这世上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就是死了，或者毁了，也不能给别人。宜修，走着瞧，事情，还没结束呢。
　　云丝桥。
　　颜辞翻着自己一张张引以为傲的书法，十分得意，这段时间宜修这么辛苦地教自己，总得让他看看自己的成绩。只是左等右等他都不来，不会今天不来了吧。
　　一只大船缓缓飘过来，颜辞盯着这艘大船，暗叹好精致好气派，不知是谁家的。忽然走出一白衣人，向自己招手，正是宜修。
　　船行到桥下，他抬头道：“跳下来。”
　　颜辞抱着自己的练字纸，犹豫道：“我怕。”宜修忍俊不禁：“不要怕，我接着，来吧，小妖。”这是他前几日不知怎么给她起的称号，让她暗恼了好几天，他却怎么都不改。
　　颜辞踮脚飞下，正落入他怀里。
　　“这大船是你家的啊，好漂亮。”颜辞转了遍，开心道。
　　“是你的，你前几日不是想在河上玩么，我便买了下来送给你。”宜修看她喜欢，十分满足。
　　“我的？送给我的？”颜辞不敢相信。
　　宜修拿起她的练字，点头道：“送你的，看你写的这么好，我当然要送给你了。”
　　“那我以后要天天在这里玩，乘船游遍整个城。”
　　“好。”
　　宜修看着笑靥如花的颜辞，忽然道：“颜辞。”颜辞回头：“什么？”宜修上前抱住她，温柔地在她额头一吻：“佳人入我心，我愿娶之，汝可嫁之？”
　　“什么？什么去？你要哪里去？”颜辞仍沉浸在他那一吻中，迷迷糊糊中，竟没听清。
　　宜修一笑，不再言语。
　　正厅。宜丰正惬意地品茶，宜夫人在旁边跟他说着洛平萱与宜修之事。宜丰自然十分赞成，能攀上知府的高枝，再加上宜修自己的才华，想必日后不会差到哪里去。连看妻子顺眼许多，这些年她也收敛了不少，知道为宜修铺路了。
　　“爹，你找我？”来到正厅，看见大娘，心中便知绝无好事。
　　“坐下说。”
　　“爹，儿子也有事要说，不如您先听听？”宜修认真道。
　　宜丰放下茶杯，点头道：“说来听听。”
　　“儿子心中已有意中人，想要择日向她提亲，您看如何？”
　　宜丰捋了捋胡须，心中自以为他说的是洛平萱：“自然是可以的，不如等到你二哥回来亲自为你提亲，他毕竟是举人。”
　　宜修摇头道：“并非洛小姐。我说的是城北随烟府的二小姐。”
　　宜丰腾地站起：“什么？随烟府？那个鬼宅？”
　　“随烟府不是鬼宅。”宜修不悦道。
　　“不行！要娶也是娶洛小姐，什么随烟府，我不答应！”宜丰气得胡子直翘。
　　宜修冷笑道：“大娘给你吹了什么枕边风让你觉得知府千金会下嫁宜家？”
　　宜夫人被揪出来，怒道：“我也没说错啊，大不了你那个什么随烟府做小嘛。”
　　宜修瞪她一眼，跪下道：“爹若是不答应，我今生便不会再娶妻，今生只认她一人。”
　　“胡闹！我死都不会答应的！你要跪，便跪着吧！”宜丰拂袖而去。
　　宜修不知道洛平萱为何一定要嫁自己，以她的身份，嫁个官家子弟不更好。父亲有了对比，肯定不会让自己娶颜辞。可是父亲也不想想，知府怎么会答应自己的女儿嫁来宜家，即便他有个举人二哥。
　　过了几个时辰，家丁来报，宜修依然跪在正厅。宜丰气已经消退，也想明白许多，刚想叫人让宜修回去休息，却听一声不好了给吓得差点断气。去正厅一看，宜修已经倒在地上，身旁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大半夜宜府重金请来大夫，大夫摇头说回天乏力，宜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三儿子在娘胎里就让人暗算了，生下来大病缠身，活得不易，自己这是做什么孽要惩罚他。
　　过了几日，宜修虚弱醒来，宜丰第一句便是想娶谁便娶谁，天王老子的女儿他也去提亲。宜修唯有苦笑，他大限将至，还能娶谁，他又怎么舍得去娶颜辞，让她空伤心一场。
　　还好那日颜辞没有听明白，要不然他又如何给她一个承诺。已经好几日未见到她，她是不是又在读书练字，又在等他来陪？宜修挣扎坐起，两个侍女忙扶住他。
　　宜修无力地推开她们，摇摇晃晃站起，扶墙走进书房坐下来。摊开那本书，书页之间夹满了干枯的桃花瓣。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颜辞，我怕是不成了。老天真是残忍，我只想娶你为妻，一辈子疼你，它都不让我做到。”宜修拂书自语，尽是心伤。
　　“这世上，我最舍不得你。我若是走了，希望把一切都带走，而你，可以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