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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知音与同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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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轮离开华华后,只觉得几万年前盛夜消失后的感受又回来了。
她心里凉了一凉。
这是什么感觉?
冥轮轻触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
许是逐羽的执妄根又开始起作用了吧。
她随着琴音而去,很快去到另一处偏僻的红雾较淡的佛堂之处,发现一对穿着得体的男女被普荫的琴声突然传送而来,将门口扫地的僧侣给吓了一跳。
那小僧上前,仔细看了那对相拥沉睡的情侣状态,甚至扒开了两人的眼睛。
没有红血丝。
“阿弥陀佛,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上次一名被毒打后负伤的男子也被送了过来。许是神衹听到了小僧虔诚的念诵,显灵了!”
冥轮果然见得那二人闭着眼时身侧的红雾淡了很多,却并不是完全消失。
如此看来,普荫和莫休确是找到了缓和瘴气的方法。
不过治标不治本,他们应当是知道的。
可是,冥轮远远观察,却并没有找到二神的所在。
只是借用传送而不露面嚒?这世上除了她淬炼的冷星流火簪,还没有其他法器灵宝可以完全的绝情逐欲。
除非,普荫的单弦琴和莫休的转世铃。
二神果然已经联盟了。
若到三神连盟的时候,怕是来不及由她向念生确认,更来不及向普荫和莫休解释,华华就会被他们设法除去。
好奇心强的念生倒是可以有商量的余地,可是忧患苍生满心护世的普荫、掌管命运不容差池的莫休是断不会心慈手软的。
如今,只能跟踪这一对情侣,待他们发疯之时,利用他们在明她在暗的优势,打普荫、莫休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夺了他们二人的神器,待得日后再寻机跟二神解释。
如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冥轮想。
那纵儿受命跟踪自己和华华,如今,看他们分开,没有跟着心智成熟的自己,而是跟着华华,想来也是觉得自己暂无危机。
如此,冥轮稍放心些,便趁着那僧侣招其他人将昏迷的二人扶进祠堂客房的功夫,也寻了另一处毗邻的无人客房住了下来。
不能带上华华让他再被二神的神力激出彩羽了。她不认识那样的华华。而且那样的华华,竟然让她想起当年的盛夜渊囿。
不,冥轮轻摇头,华华与盛夜不同。
盛夜心入魔道根本再难救扶,这也是当年她决定遵循天道借他试探挑衅自己的神职的时刻顺便将他诛灭的原因。
而华华不一样,她从最初认识他,看着他始终纯粹毫无真正的伤害力,就像一个木偶人,温顺、学习力强、有执行力。
只要教导他的人用正确的方法让他得回心智,就算是在星天一定都能有一番作为。他心性未定,必然可以及时弥补这暂时的紊乱。
只不过,那个纵儿......,倒也无妨,红雾发作很频繁,我当速速交战,及时回到华华身边即可。
盛夜知自己的脾性,他意在她而不在华华,定会护她护的人,量那纵儿也不敢对华华不利。
桥头处,普荫和莫休合力运用各自的神器正在治愈与传输之前那伤人与被伤的两名男子。
因为两颗转世铃的落入,主要伤人的男子呈现的是普荫的样貌,而被伤的男子呈现的是男儿打扮的莫休的样子。
在二神的施法之下,那再度拿着把更大的刀的稍壮男子终于收了手中利刃。
“曾经我王猛公子哥威风顺遂的时候,没有少支持你刘奉先。
在我的财力与打点下,你一个乡间凡夫俗子终于高中状元。
却不想之后我家道中落,你便各种借口不再和我相约驿站煮酒吟诗。
我不说,你当我不知道你攀附权势、谨小慎微之心嚒?
前日对你一顿拳打脚踢,我与你的一番知遇之交到此为止,从此便当陌生人吧!
奉先,你我缘尽于此,从此山高水长,你我再不是彼此的知音牵挂!”
随着普荫扬琴弹奏,那二人的身影被传送离去逐渐透明,两人的眼都慢慢不再是红色,那被唤作奉先的偏瘦弱的男子在消失之前抬头,莫休见他脸上尽是悔恨的眼泪。
”王猛!王子期!是我刘伯牙不识好歹!我早有悔意!人生得一知己足以,我却未能及时看破。
如今我自知不配与你相知,等这人间浩劫一去,我必辞官,在路遇你的那驿站再煮酒作诗,等你的原谅!”
琴声渐没,普荫与莫休各自收起了单弦琴和转世铃。
莫休似乎还沉浸在普荫那几乎可治愈万物的琴音中。
“子期与伯牙?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典故。”普荫搜寻着这许多年在人间的记忆,却太过悠远而无从忆起,此时,莫休走近。
“人间曾有流传伯牙与子期路遇,得子期为知音,畅弹高山流水的千古绝唱,后子期病故,伯牙断弦封琴,永不再奏。
事实上那次轮回,那二人的相遇、相知,一路便是我根据命运转轮设下的交织纠缠。
然而人间的琴音毕竟功力有限,再是功夫深,也因着琴音的弦乐配置而有所遗憾。
这两日听上神的单弦琴,少了其他的琴弦干扰牵绊,确是更为悠扬治愈,让人闻听身心舒展而自由。
加上上神的法力可透四界,更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听琴声之一气呵成无所顾虑,上神对于永生的淡然态度跃然弦上,这世上恐无人够资格做上神的知己了。
且就算这世上没有知音,上神也是卓立高山,弹得这流水潺潺的悦耳琴音,不亦悦乎。”
莫休边说边看着桥下的流水潺潺,不无惬意。
普荫眼前不由浮现她刚才所述高山流水下子期听曲而伯牙奏曲的模样、又显出刚才那两人在驿站一人煮酒一人作诗的慷慨激昂之情景。
那景像竟不知不觉和刚才她奏琴而莫休静静看着他的模样重叠。
普荫顿了一下,看着正在看流水的莫休水蓝色长裙配粉面纱的淡然模样,风吹起她如绸缎般的黑发,那香气再度飘到他的鼻尖。
“知己嚒?人类需要知己,许是因为他们的短暂人生不过寥寥数十载,得到与失去,都盼着与人分享,有人记得。
不过,你我皆为永生的神衹。似乎少了这个必要。我们早已化作了这世间风、雨等必然的自然现象一般。没有了自己的诉求。除了同伴,对于知己又似乎是没有概念的。
可是对于同伴,又因为永生太过漫长,而缺少更多的记忆与需要。
可能相对众生而言,我们这四神对同伴之间的存在如空气般自然吧。
生而为神,不必因为失去什么而困惑抉择,这对于其他四界之人而言,当是一种奢侈吧。”
“我倒不这么觉得,也许是因为不曾感受到得到,才会不曾感觉到失去的可怕吧。”
莫休想到墨离对于朱洐而言的存在与消逝,想到朱洐对墨离存在希冀与逝去的绝望;
包括墨离上一世对眼前上神的憧憬之情、渴望之情是那么鲜活与鲜明,这些都在她心中埋下了好奇。
墨离留在她眼中的碎片记忆让她无法不正视这份好。
不然,如同万年、十几万年以来的记忆一样,她又能记得什么呢?
风带来鸟语花香,人间暂时因为他们二人的合作而产生的和平假象,都让她感觉到一种少有的默契与舒服。
当普荫收起视线的时候,莫休看着眼前褐发蓝衣的神衹侧颜。
苍老的年龄,年轻却没有一丝浮躁的绝世静颜。
他眉眼间是平静、嘴唇舒展着,双手背着,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他的存在,是那么安静祥和,但却是如此重要地存在着。
没有他的偶然搭救,她的危机无人解救,没有他带给墨离的憧憬念想,她对这个世界还是丝毫感知都没有。
漫长的神生,何其无聊,却因为他的存在,多了丝耐她寻味的意味。
莫休想,就算普荫并不需要知音,她却觉得,多一个同伴,也不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