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香》绛尔

10、第 10 章

　　崖香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时候，顾清影命人将她丢进了柴房。她浑身是伤的躺在冰冷阴凉的地上，瘦弱的身子痛苦的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些疼痛。她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下眼睛，想动一动身体都没有力气。顾清影本来这回可以乱棍打死她的，可是末了，又留了她一条贱命苟延残喘。
　　只是这样的活着生不如死，没有希望，身上的痛一直在持续着，还要随时去面对顾清影。
　　她忽然就想到了解脱，如果人有来世的话，能否保她下辈子知足安命，双亲长在？苦点穷点也不怕。
　　崖香痛得全身颤抖，只有翻出以往那些美好的记忆才能减缓疼痛。她最喜欢小时候在无泽山的记忆，那时爹娘未辞人世，她常常和娘一起坐在院子里择菜，听着娘给她说那些古怪的趣事。娘常常说她从另外一个世界来，那边文明发达，国家强大，有很多这边没有的东西。她听着听着就突然哭起来，一把扔掉手中的菜扑到娘的怀中，就算那个世界再好她的娘亲也只有一个，她很害怕有一天娘会抛弃她回到那个世界，那她该怎么办。
　　她哭的停不下来，娘便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娘的世界，娘哪里也不去。”
　　“真的？”
　　“娘不会骗小囡囡的，娘和爹一样，都是愿意用生命去爱你的人。”
　　此生此世，永生永世。
　　崖香痛得意识模糊的时候，蓦然被人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那里宽厚有力，有着像娘一样的安全感。她嘴唇翕动，极轻地念了两个字：“先生。”
　　白苏抱住她的身躯猛然一震，心中绞痛难挡，他伸手替她擦去了嘴边的血迹，温柔地应道：“我在。”他果然还是来晚了。明明可以阻止的事情，却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而酿成大祸。明明很早以前就开始在意，却还要矜持着身份有别，殊不知她的这一身伤，足以成为他毕生难忘的灾难。
　　心底的后悔早已被痛苦所淹没，昔日不近凡尘的鹿灵，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什么是锥心刺骨。
　　他贴着她冰冷的脸，手掌白光隐现，从她伤的最重的地方开始治疗。
　　不知过了多久，崖香冰冷的身子微微转暖，连呼吸都染上了温度。
　　“是白先生吗？”
　　白苏依旧抱着她不撒手，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崖香身体仍然十分虚弱，即使意识再混沌，她也要把那些想说的话说完：“先生，你不要生气好吗，我之前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实在是我情非得已。”
　　“我知道。”他松开手，想要抱她离开，“你先不要说话，我带你出去。”
　　“先生，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我真的很希望你离开顾府，这里不适合你，生活在这里太累了。”白苏和她记忆里的无泽山一样，美好而纯净，不染纤尘，“若是我能赶在你离开之前死去，还望先生能将我的骨灰带回无泽山，我想回去。”
　　白苏将她打横抱起，轻声应道：“好，我们一起回去。”
　　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了结。
　　白苏从柴房救出崖香的事情很快传到了顾清影那里，本想叫上她爹去说服白苏的时候，一行人在顾府大厅遇上。
　　顾清影的目光复杂地盯着前面的白色人影，心中可恨又可气，想她才貌双全，家世钱财亦有之，凭什么她却输给了一个丫鬟！她不服，千个万个不服！一想到他喜欢的人可能要离开了，她就沉不住气了：“白先生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要为了一个贱奴跟顾府作对吗？”
　　“不，我从未想过要跟顾府作对。”
　　顾清影心中一喜，却听他又说道：“我只是不想放在眼里。”
　　这话一出口，不止是顾清影愕然，连顾老爷也怒了：“白苏，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也太不识好歹了！当初若不是我招你进府，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真是养了头白眼狼！”
　　顾清影一心向着白苏，此时此刻竟帮着他说起话来：“爹，你别生气了，他要是想留那个贱奴便留吧，我只要他在我身边。”
　　顾老爷哼了一声，眼神严厉的看向对面依旧不为所动的白苏：“不过是一个小小琴师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要不是因为我宝贝女儿喜欢你，你能有多大能耐？！”
　　白苏挑唇笑了声，眼底有着深深地讽刺：“这样说来，我应该要感谢三小姐和顾老爷的大恩大德才对啊。只不过，在我进府后，顾老爷却从未提过酬劳一事，您看此事该如何解决？”
　　顾老爷被问的眼睛一瞪，随即暴怒：“你吃我的用我的，还敢问我要酬劳？”
　　他反唇相讥：“你们听了我的琴声，是否也该还给我？”
　　“你！无耻，简直无耻至极！”
　　顾清影眼见局势越来越紧张，忍不住站了出来，含情脉脉地看着白苏俊朗的容颜：“白公子，只要你愿意留下，荣华富贵我都能给你，你答应我，我就饶了她，如何？”
　　白苏垂下眸子看着陷入昏迷的崖香，心中的刺痛再一次涌了上来，他极力忍着某种嗜血的冲动，嗓音薄凉似刃：“三小姐，你可知你今天伤了我最喜欢的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谁叫她喜欢你呢……”顾清影忍住惧意紧张开口，她从来不知道温和待人的白苏也有如此可怕的一面，这样的他看起来好陌生，令她害怕。
　　“我觉得，像你这么恶毒的人，世上还是少几个好，免得祸人害己。”白苏以前一直以为人心都是善良的，哪怕会犯错，但也不致命。可是他现在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善良，即使她以前发过一次善心。
　　顾清影受不了他那讽刺厌恶的态度，厉声叫道：“来人啊，把他抓起来！”
　　白苏再也不看他们一眼，抱着崖香径直朝外面走去。那些手持刀具的护卫见他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纷纷冲他围了过来。只是还没来得及举起手中的刀，一声清啸忽然从圈子中央传了出来。这声音宛如蕴集了世间所有的力量一般，竟震得在场所有人全部倒地。
　　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白苏和崖香已经不知去处了。
　　顾清影急恼地想去外面看看，不料大厅上头突然有根梁木掉了下来砸在她的身上，一下子将她砸的只剩半口气。顾老爷吓得六魂无主，哪里还有空去想那逃走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