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尔之手》祝安君

22、庙里的第一天

　　傍晚时分，红霞满天，蜻蜓乱飞，一阵阵的凉风刮过遍地绿油油的苦蒿，苦涩味道飘满了方思乔的心。方思乔呆呆的站在自家门前，地上的血迹早已被村名们冲刷掉了，破旧的木门早已被拆开了。

　　阿呆眼睛红红的看着地上乱七八糟东西，门前的菜苗已经被糟蹋完了，石板上的血迹已经没有了还有些地方的血迹冲洗不掉，直接被铲开了露出新鲜的土壤。小小的土瓦房，看起来是摇摇欲坠仿佛有不能承受重量，压弯了屋脊。

　　方思乔慢慢的往前走了几步，脸色难看的对着大门勾起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容，“乔乔，要我陪你吗？”阿呆站在方思乔的背后，没有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方思乔轻轻的摇摇头，转头冲阿呆僵硬的笑了笑，才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步伐重新走进自己的家。阿呆站在门外，看着光线暗沉的屋子，目光难过的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看到小鸡仔，阿呆围着房屋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小鸡仔。

　　当师太领着阿呆和方思乔到庙里时，天上开始下起了哗啦啦的大雨，霹雳巴拉的打在青瓦上，檐角下的铜铃在狂风的邀请下，不急不缓的奏起了乐。早先慧普就带着东西回到了庙里，和慧能说了，往后庙里会多加一个孩子。

　　慧能听完沉默不语，待晚上吃饭时，阿呆发现，今天的菜格外的好吃，肯定是慧能师兄做的，阿呆小小的想了想，方思乔拘谨的端起碗，坐在阿呆的身边，默默的吃着，甚少把筷子伸进菜碗里。阿呆闷头给方思乔夹了几筷子，方思乔更拘谨了，阿呆很苦恼。

　　饭桌上的四个大人，相视一眼，每人轮流夹一筷子到方思乔的碗里，方思乔傻傻的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筷子，不自觉的抬起头，看到一脸平静的慧能将筷子收回去，嘴里淡淡的说道：“我的脸能下饭吗？还是看了能吃饱。”最后半句略待笑意的问道。

　　方思乔脸一下就红了，一边本来担心方思乔紧张的，正不知所措时的阿呆，就听到了平常不苟言笑的慧能师兄，居然逗笑了。饭桌上拘谨的气息，不知不觉就消失了。晚饭阿呆多吃了一碗，方思乔也多吃了一碗，主要是慧音师兄太热情，方思乔碗一空，慧音师兄就积极的给她添饭，弄得本来不好意思的方思乔，最后不得不手舞足蹈的拒绝了，实在是吃不下了。

　　晚饭后都已经九点，慧普烧了一大锅水，放了一点解除疲劳的草药，用纱布包好，扔到了锅里。洗完澡方思乔就和阿呆早早的睡了，师太她们是知道，这两个小家伙三天来根本没有怎么睡觉，特别是方思乔三天来，几乎没有睡过，一睡梦里都是血红色的，奶奶惊慌失措的叫声，搅得她睡都睡不着。

　　凌晨慧能起夜，和黄居士一起，检查庙里一切正常，在和黄居士一起来到了阿呆的房间，床上阿呆已经翻身到了另一边，白白嫩嫩的小肚子，豪放的敞开了。里面一点的方思乔已经缩成了一团儿，冷汗已经打湿了方思乔的小褂子，慧能皱了皱眉头伸长身子，将方思乔翻过来发现，小孩子牙关紧闭，面色苍白，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身体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慧能把方思乔抱起来就往外走，留下了黄居士陪伴阿呆，临走时，顺便帮阿呆盖上了被子。黄居士默默的站在门口看着慧能把小崽子抱走了，感觉小崽子不怎么好啊。黄居士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才转身回到屋内，趴在床脚睡下了。

　　慧能把方思乔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昏沉的灯光下，慧能把方思乔抱在怀里，一双带着檀香味儿的素手，轻轻的按在了方思乔的耳□□上，往后一滑，直接按过了后颈，如此往返重复，渐渐的方思乔的眉头松开了，脸色依旧苍白。

　　方思乔从噩梦中抽离，鼻间全是檀香的味道让她心安。眼睛小小的睁开了一条缝儿，模糊间好似又看到了师太，方思乔紧紧的埋进了慧能的怀里，几秒之后又睡了过去。慧能平淡的脸上，透出一丝笑意。又帮方思乔换下了已经被冷汗湿透的衣服，折腾半天，外面又开始下雨了，风也呼呼的吹着。

　　这时，在房间里醒来的阿呆，习惯性的在床上摸索时，没有摸到她的乔乔，直接一个翻身就起来了，趴地上的黄居士，还以为小崽子怎么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关切的看着在床上乱爬一通的阿呆，感觉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阿呆又起床，小声的叫了好几次乔乔，都没人理她，阿呆着急的问黄居士，又没有看到方思乔。

　　黄居士歪着头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小崽子比划了好几分钟，也没看懂小崽子究竟怎么了？便起身往门外走去，屋里的阿呆看着黄姆姆出去了，高兴的跟在黄姆姆的身后，一人一狗，慢腾腾的走在檐下。

　　狂风吹起树枝，咿咿呀呀的叫着，檐角下的铜铃，还平和的伴着奏。阿呆蒙头蒙脑的跟在黄居士身后了，走了三四分钟，阿呆就看到了，慧能师兄的屋里透出的灯光，阿呆开心的往前跑去，几步就超过黄居士了。

　　刚要吹灭油灯的慧能，就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一打开就看到了阿呆局促不安的表情，往后是一脸疑惑的黄居士，黄居士很纳闷儿，小崽子怎么知道它要找师太啊。

　　“阿呆怎么了？”慧能弯下腰，小声的问道，轻轻的把阿呆牵进自己的房内，阿呆瘪着嘴难过的说道：“乔乔不见了，师兄能和我一起去找乔乔吗？”

　　慧能一听到这个话，不禁哑然一笑，摸了摸阿呆毛茸茸的小脑袋，示意她转身，阿呆茫然的转过头，就看到了睡得香甜的方思乔，小小卷缩在床上。阿呆一脸惊喜的转头看着面色平静的慧能，“师兄，你真好？”阿呆紧紧巴在慧能的身上，小声的说道。

　　这下她不再怕生性严谨的慧能了，慧能小小的一用力就把赖在怀里求安慰的阿呆给抱了起来。“不想那么多了，今晚就和师兄睡吧，黄居士也在这里陪你们，别怕。”慧能平和的声音小小的安慰了阿呆。

　　一大两小相拥而睡，清晨，慧音敲响了第一声钟声，铛的一声，让睡梦中的方思乔慢慢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了阿呆油油的小脸儿，压在自己的胸前，难怪那么重。方思乔又一次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在床上待了好一会儿，发现阿呆都没有醒的迹象，只好小心的把阿呆毛茸茸的头搬离自己的胸。

　　方思乔起身揉了揉被压得发酸的胸口，方思乔下床仔细一看，发现这不是阿呆的房间，难道昨晚做的不是梦吗？方思乔走到小木桌边，看了看房间里的陈设，心里突然热乎乎的，方思乔低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悠远的钟声响了好久，躺在床上的阿呆，再一次闭着眼摸索了半天，都没发现方思乔的身影，又一次匆忙翻身坐起，一下床，就发现天都亮了，钟声也在起床的那一刻结束了，今天的早课也结束了，乔乔也不见了。阿呆一脸沮丧的下床，打开掩上的房门。

　　也没有如往常那般，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歪七六八的支着。阿呆拖着自己的小木屐，垮垮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快速的换好衣服，洗漱好。就急急忙忙的往大雄宝殿跑去了。

　　早饭后，师太领着阿呆和方思乔，在大殿里为方奶奶点上了一盏莲花灯，方思乔跪在蒲团上小声的念着：南无阿弥佗佛。阿呆则盘腿在一边敲着木鱼，和师太一起念经。

　　慧能将经书放在檐下，一本一本的摆弄好，山间湿气重，易发霉，所以每隔不久，就会把经书拿出来晒晒去去湿气。阿呆拿着自己的扫帚，方思乔一起在院子里扫落叶，哗哗的声音在宁静的庙里，显得不同，好似待了一丝淡然的气息。

　　“阿乔，扫地要用心，不谈成佛悟道，亦要宁心致守，这样才能扫干净。”慧能弯着腰背对着方思乔说道。方思乔低头看看自己扫的地，再看看阿呆扫的地。明显她的要干净一点，快一点，方思乔顿了一会儿，抬头仔细观察着阿呆。阿呆扫地很有节奏，一收一回都很认真安静。

　　阿呆刚把一堆树叶，拢在了一起，很高兴的看到自己的杰作，一抬头就看到了，乔乔正在看自己，阿呆一脸傻笑，往方思乔身边凑。方思乔默默的收回了视线，刚刚她还在阿呆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师太的影子，现在嘛，她还是继续扫她的叶子。

　　只是心里没有那么悲愤了，方思乔沉了沉眸子，慢慢的静下心来，安安静静的扫落叶。阿呆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已经开始重新扫地的方思乔，“阿呆，过来帮我把屋子里的经书拿出来，摆好。”慧能平淡的声音打断了阿呆的发呆。

　　十一点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炽烈的阳光洒在林间，一层层分下来，只剩下斑驳的树影了。阿呆身体端正的坐在大香樟树下，口齿清晰的读着《黄帝内经》第一卷，这是庙里所有人经过一致讨论后，又根据阿呆的知识层面，和内容理解之后，定下的医学启蒙。不用她多么理解内经里的知识，只需要她背下来。到了合适的时间，师太会重新讲解这些学问的，就像《论语》，《大学》一般。

　　方思乔则被慧音拎去打拳了，慧能手持一本《诗词格话》，斜坐在檐下的护栏上。师太现在已经上山采药去了，须傍晚时分才会归来。庙里除了阿呆清脆的读书声，就是檐角下的铜铃，时不时的响一声，黄居士又一次在催眠声中睡着了。

　　一不小心又断了几天，真的十分抱歉。
我们明天上午见。
阿呆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