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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二章 ...


  •   我又做梦了?

      还是同一个梦?

      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俗话说,一梦为偶然,二梦是想念,三梦叫相思。

      我竟然想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也太恶心了。

      何况,那团乌七八糟的雾中,那人固然面目模糊,我却能感受到浓烈的俗浊之气。当年与我有情谊有仇怨有瓜葛的都绝不可能是这等品相。

      难道还是路过哪座林子哪片坟头的时候,什么东西沾上了我?

      理智告诉我,有和初自持易行等人在,这种事不可能发生,我仍翻身坐起,揪出百宝袋,掏出寻迹葫芦。

      葫芦许久未被我用,正在酣梦中,被我抓出兀自一动不动。

      我在它肚子上弹了一指,它方才一跳,竖立起来,咻咻转了几个圈圈,周身浮出八卦纹路,摆动顶部藤梗。

      “哗哩哗哩嘭嘭锵~~大王,有何事召唤小的?”

      我道:“你喊我什么?”

      葫芦立刻摇曳顶藤:“小的当然是唤道长呀……叩问道长,有何事驱使?”

      我道:“帮我瞧瞧这房里是否还有别的。”

      葫芦立刻日日旋转,咻地转到空中,满屋上上下下绕了一圈,最后旋回桌上,摇摆了两下。

      “禀告道长,房中真乃荡荡全无污浊,唯道长的浩然清正之气也。”

      我皱眉:“当真?”

      葫芦顶藤挺得笔直:“小的便是被碾成粉,磨成灰,也绝不敢欺瞒道长。”

      这就怪了。

      那我为何会有梦?

      天已快亮了,我把葫芦塞回袋中,收起辟灵罩,起床洗漱。

      房门笃笃响了两下,我打开门,易行站在门外。

      “师叔。”

      我让他进了门:“你师叔祖和师伯都起身了没?”

      易行点点头:“已经起来了,易定师兄和易安师弟过去请安了。”

      我便同易行一道也过去向和初请安,和初又帮我把了把脉,欣然道:“好了许多。”

      我道:“多谢师叔赐的丹药。”

      和初一笑:“那不过是辅助,你还是得好生调息。”

      未免被人围观指点,我等在客栈中都换上了寻常人的服饰,待易安易定下楼结了房钱,便离开了客栈前往码头。

      和初和自持行在最前,我与易行走在最后。

      晨曦之中,一袭素色长衫的和初背影愈发似曾相似。

      真的很像。

      我抑制住思绪,街边的早点摊儿飘出一阵阵油饼大包子香,勾得我内心十分活泼。可惜有和初和自持在,俗装虽在身,俗食肯定一星半点都沾不到。

      我咽咽口水,遥想起当年与未常高楼对饮的情形。

      其实还是不像。

      形像神不像,完全两样。

      我再将一口油香吞下肚,继续往码头行去。

      码头上人甚多,我那两个能干的师侄易安易定昨日已租好了一艘船。船主与几位船夫正围在船头吃早饭。上船经过他们的小桌时,易行转头瞧了瞧我。

      “师叔,方才是不是你的肚子响了?”

      我道:“哦,师叔体内的气息正在调顺,故偶尔会有声响。”

      易行恍然地点点头。

      我此生最不爱做的几件事,坐船为其一也。

      木片树材钉拼成一小小空间,浮于水上。人拘在其内,进进出出,不得伸展。看来看去,除了水还是水;吃来吃去,除了鱼还是鱼。

      是了,如今贫道须得辟谷。鱼,倒是不用吃了。

      缩进逼仄的小舱,我只觉得上下左右的木板都要向我压来。易行又瞅着我道:“师叔,你是不是气又有些不顺了?”

      我勉强从容道:“没事。”

      和初停步回身,关切地望向我:“自明,你身体尚未全好,就住中间的舱房罢,窗稍大些。”

      我连忙推却,和初道:“就这么定了,正好我在你隔壁住,若你有不适,我可帮你调理。”

      我不由得心里又紧了一下,低头称谢。

      和初再道:“中间的舱房是套间,不然就让易行和你住罢。你们师叔侄彼此照应着,周全些。正好另一套间易定与我住,自持单住,易安住他旁边的小间罢了。”

      易行肃然道:“弟子遵命,弟子一定照顾好师叔。”

      自持与易安易定亦都应下,各自先到舱房安顿。

      易行一进门,立刻开始整床铺,收拾桌椅,清扫地面。我在窗边坐下,只觉得脚下晃晃悠悠,窗外景致模模糊糊,呼吸触碰湿湿嗒嗒,真是还比不上被大车拉着运送的生猪,虽然捆着四蹄,身在木笼中,起码身下的轱辘轧的是踏实路面,花草树木离得甚近。

      易行握着扫帚柄抬起头,认真地道:“师叔,别这么说自己。若师叔连猪都不如,弟子将如何自处?”

      这孩子理解能力有限,一时半刻我也是不能帮他提升起来了。我索性闭目养神。易行又道:“师叔,床铺我已经整好了,你先去睡一时?”

      我道:“不必,师叔调息片刻便好。”

      易行没回声,我听见他搁下了扫帚,轻手轻脚出了舱房。

      我仍觉得憋闷,索性还是睁眼起身,走动了一下。易行这孩子也是毛躁,扫出的垃圾还堆着,人就跑了。我便拿起扫帚,将垃圾笼进簸箕。正扫着,易行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盆水。

      “师叔,让弟子来。”

      我道:“不必了,都扫出来了。”

      易行把水盆放上盆架,合上房门。

      “师叔。”

      我将扫帚和簸箕搁回墙角:“嗯?”

      易行在腰间挂的小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纸包:“师叔,给。师叔祖和师伯在外面甲板上。”

      我一怔,纸包散发着淡淡诱人香气,我接过,里面竟是一个包子,仍是热的。

      我诧异看向易行:“你买的?”

      易行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我们刚上船的时候,师叔祖让我去岸上官务房给文牒盖印,我顺道买的。”

      我有种把葫芦揪出来,让它测测眼前这个是不是真易行的冲动。

      “你为什么要买包子?”

      易行道:“师叔同弟子说过,头晕的时候,吃点东西就好了。”

      我以前是那么跟他说过。记得易行小的时候,我还没搬出师门,他老爱跑到我的住处去瞧我炼丹。丹成开炉时,我一开心,就会拿两颗新鲜热乎的给他当糖豆吃。丹药的效力品质我也无法掌控得太精确,有时候力道过猛,他口吐白沫手脚抽搐都有过。我赶紧替他调理,为了防止他告诉他师父,还会拿些我私藏的零嘴儿哄他。

      不过易行这孩子小时候在某方面就特别楞,见了糖果糕点也不大敢吃,还会摇头:“师父说,修道不可以吃俗食。”

      我就哄他:“方才师叔给你吃丹,提升了你的修为,你是否现在有些头晕?这就对了,此乃根基提升后,身体出现的倦怠。吃两口俗食,正可以激发你心中的道意,振奋精神,就不晕了。看师叔这里有这么多的吃食,就是为了修行悟道特意备下的。这是师叔的秘诀,你万万不要告诉旁人。”

      易行瞪着圆圆的眼听我说完,便点点头,抓起一块糕饼,小口小口地咬。

      这都是他五六岁时的事情,再大些,就不好哄了,也知道他师叔我囤的这些口粮不是修道用的。我拿零嘴给他,他便一板一眼道:“师叔不必拿这些哄弟子,师叔放心,弟子不会告诉别人。”我内心颇怅然。

      却不想眼下,他居然能想到给他师叔我买个包子,算我从小对他的教诲疼爱没有白费。

      我的老泪涌上了眼眶,正要一口咬上包子雪白诱惑的小身体,忽而感受到一股气息,易行神色一变:“师叔祖来了!”

      我飞快将包子塞进袖中,门外和初的声音响起:“自明,你可还醒着?”

      我忙开门施礼:“师叔,有事便叫弟子过去罢了,怎好让师叔到弟子房间中来。”

      和初微笑道:“我无甚事,只是再过来看你是否好些了。”示意我到桌边坐下,他再给我诊诊脉。

      我一脸谦恭地兜着左袖中的包子,伸出右手腕。

      岂料和初诊了右腕脉,还要诊左腕,我只得把左手搭到桌上,自己都嗅到手腕露出袖口的刹那,一股包子味扑鼻而来。

      和初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仔细替我诊了脉:“还好,我见你方才气色不甚对,还以为你晕船。看来并不是。应该还是元气未曾完全恢复之故。”

      我道:“弟子小时候游泳淹着过,有些惧水,修了这么多年道,仍改不了这块心病。让师叔操心了。”

      和初站起身:“喜或不喜都随意任它有,自然待它无便可。无需太在意。是了,我见你气力还是有些虚弱,便让船家备了些饭菜,待会儿你我一道吃吧。”

      我呆了一下:“师叔……这……?”

      和初微一扬眉:“肚里有点食,坐船不头晕。呵呵,其实我也常吃些饭食。再则,我们得行几天水路,若是一直不吃不喝,恐怕船家也会诧异。自持易定易行易安他几个若仍要辟谷,就你我吃吧。”

      我只能喏喏应下,等到了甲板上,与和初对坐在小桌边,瞧着一桌子菜,仍是觉得脚下晃悠得厉害。

      而且,桌上除了菜外,竟还有一壶酒。

      和初抬袖执壶,替我斟满酒杯,我一阵头晕,赶紧双手捧起杯,站起一躬。

      和初笑道:“自明你这是怎了,以往也不见你如此守礼。饭桌上再如此,便不好动筷了。”

      我坐下,赔笑道:“弟子感受到师叔的关爱,太感动了。”

      和初端起酒盏:“且观水色,河山正好。”

      我亦举杯:“妙哉天然,浩瀚无穷。”

      带着满满一肚子酒菜回到舱房,我竭尽全力压抑着心中扑腾扑腾乱跳的疑惑,洗了把脸倒头睡下。

      易行在外间打坐,房内一片寂静。

      我忽然想起,与和初等人汇合后,谁都没提过东海经氏的事。

      方才和初与我观江对饮,甚是惬意洒脱,仿佛只是在游玩一般。

      我重生潜修这些年,总结出了一个经验——这些名门正派,处理起某事,越轻描淡写,好像不把它当个事,就越有事。

      若是和初开门见山提了这件事,再语重心长叮嘱到了经府之后需要做些什么不能做些什么等等,那倒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现在这样,我直觉可能会有隐情。

      唉,说来自从决定走这一趟,我就越来越多疑。

      他有事没事关我甚事?

      放空放空,困觉困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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